来到楼梯口,宁玥道:“我们走楼梯,别坐电梯了。”
走在楼梯上,狭窄的空间无人,头顶是随声而亮的灯光,格外幽静。宁玥问道:“侯市长,你的政治抱负是什么?”
侯卫东是第一次被人问起政治抱负,他沉吟着道:“如果说没有政治抱负,似乎于理不合,可是我确实没有什么大抱负,或者说没有想过什么大抱负。从学院毕业以后,就参加工作,参加工作以后,一门心思想着要改变自己的生存环境,这就踏上了能够自动前进的滑轮,算是被动式前进。”
宁玥用大姐的口吻,亲切地道:“你的各方面条件很好,我作为大姐,建议你以后要更加关注政治,这样会走得更远。镇、县、市、省,越往上走,越要讲政治。”
侯卫东的政治思想起源于上青林,是以做实事起家,而并非搞政治起家,他道:“我还看不到这样远,眼前还得把手里的杂事办好,办好了事,才有资格讲政治。”
宁玥道:“其实我讲这些是多余的,能走到这一步的人,怎么会没有政治头脑。”
回到大套间里,四个女士还在打麻将,陈曙光和朱小勇已经坐在电视旁边。
见到宁玥和侯卫东进来,朱小勇道:“宁夫人,买了什么钻石?”
“那些东西华而不实,骗年轻女孩的,我买来做什么?”
朱小勇又道:“我出去走了一圈,木山老总这里也有温泉。几个女麻手暂停,我们先去泡温泉,然后你们继续。”
宁玥接受了意见,来到了麻将桌前,道:“各位姐妹也应该歇息一会儿,先泡澡,然后再继续战斗。如果不理会这些臭男人的要求,明年他们就不会来了。”
方红线道:“赵勇也是,春节别人都回家,他跑到澳大利亚做什么?把宁姐丢在岭西。”
“生意人嘛,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哪里还顾得上春节。”
麻将暂时告一段落,宁玥问杨柳,道:“你的胆子还真大,跟这群麻手也能打得不亦乐乎,输了没有?”
因为对方全是领导的夫人,杨柳不愿意赢,但是打得太大,她输不起,也不愿意输。幸好在麻将第一战之后,她还赢了四百多元,对于这种战局,四百元的输赢根本不算是输赢,就道:“平过吧。”
宁玥道:“平过就好。等会儿泡了温泉,你早些休息,让我同这群麻手较量。”
温泉池在苏式建筑的背后,此时已经是晚上10点,到了温泉池子里,除了一对男女还在水里谈情说爱,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几个男女也就没有刻意要小池子,换了衣服以后,来到了露天池子里。
五个女人中,年龄最大的是宁玥,最小的是杨柳和小佳。这些人穿着泳衣走出来以后,惹得三个男人眼睛在几个泳衣女人身上瞅,由于自己老婆也在其中,又不敢明着瞅,装做一本正经说话,用余光瞅。
“小佳的身材还算不错,没有走样。”侯卫东不由得想起了舞台上低吟慢唱的晏紫,又想道,“要论身材,恐怕还算晏紫最棒。”
他的思路在水中很有些跳跃性,很快转到宁玥所说的政治抱负:“宁玥家世不一般,又在大机关接受过熏陶,想法和我们这种土鳖不一样,这是贵族与草根的区别。到了这种地步,我也应该考虑诸如政治抱负这种形而上的问题了,光凭苦干,难以走远。”
春节很快过去,除了大年初一的上访,总算平安。上班不久,沙州市驻京办主任便进行了调整。
对于宁玥来说,她原本以为驻京办主任是小菜一碟,可是没有想到,论及此职位,朱民生冷脸冷面地道:“驻京办主任是联络京城的重要部门,要选用成熟的人担纲,外交无小事,驻京办也无小事。周彪同志在市委研究室工作多年,既有理论水平,又有实践经验,是驻京办的最好人选。”
宁玥此时已知自己大意失了荆州,她反应很快,道:“周彪同志很不错,只是他年龄稍大了些,可以考虑配一个副手。”
朱民生略作思忖,道:“任林渡表现得很好,大年初一带队前往首都,圆满完成了任务,这说明他的工作能力、敬业精神都不错。卫东同志表扬了任林渡,既然宁书记也觉得此人不错,那就给他压压担子,让他给王诚同志当助手,副处级。”
宁玥及时将信息传给了侯卫东。
侯卫东当初给任林渡的话说得太满,有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这让他很有些郁闷,他把任林渡叫到了办公室。
“抽烟。”侯卫东从抽屉里拿了一包娇子烟,扔给任林渡。
任林渡有些忐忑地道:“侯市长,是不是驻京办的事情黄了?”
“市委另有安排,不过对你的事情也有交代,初步意见是给王诚主任当助手,市政府信访办副主任。”
任林渡没有想到这个结果。他在正科级岗位上工作了多年,一直想由科级干部跨入处级干部行列,未果。此时由侯卫东出手,没有费一分钱,就升成副处级干部,尽管信访办副主任的含金量似乎并不是太高。
侯卫东道:“林渡,信访办工作也不是想象中那么艰苦。从这些年的趋势来看,信访部门将越来越重要,信访办的领导干部提升也相对容易。你先把级别弄上去,到时再寻找新的机会。”
“谢谢侯市长,既然给了这个岗位,我还是愿意把这份工作做好,不给你丢脸。”任林渡满面笑容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回到沙州中学的家中,温红看到自己老公脸色阴晴不定,连忙端了茶水,道:“事情定下来没有?”
任林渡摇了摇头,道:“没有办成,驻京办主任另有他人。”
温红长舒了一口气,道:“谢天谢地,我其实心里不愿意你到北京,我们一家人生活在一起,这是最美好的事情。为了仕途,让我们夫妻分开,得不偿失。”
“我调到信访办,任市信访办副主任。”
温红对政府机关的级别、构成有些糊涂,道:“信访办都是烦心事,你调过去是好事还是坏事?”
任林渡道:“至少我是副处级干部了,如果在信访办干得好,平调出去就是副局长或是副县长。”
听说平调出去就是副县长,温红喜滋滋地道:“你在家里守着儿子,我去买点好吃的,今天要好好庆祝一番。”
任林渡坐在客厅里,打开电视,随意换着台。到了6点30分,开始播放沙州新闻。第四条新闻是易中达部长视察成津县双河镇的镜头,曾昭强、郭兰等人陪在左右。
往日看到郭兰的镜头,总会让任林渡心潮澎湃,此时心境变了,郭兰依然是那么美丽,可他只是远远地欣赏,少了患得患失之心。
在成津,郭兰更是心神不宁。这一次易中达到了成津,征询了她的意见,市委有意让她调任市委组织部,出任组织部副部长,接替朱仁义调走以后留下的空缺。
宿舍里有父亲的相片,放在书柜中间,郭兰坐在父亲相片旁,自言自语道:“爸爸,我还是想回到大学,官场的人和事,让我心烦。”
到沙州市委组织部上任,还是调回大学,这是一个很难的选择。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这是经济学定律,同时也是社会学定律。若是接受了沙州市委组织部副部长这个任职,将要欠赵东一次人情。
这个事实让郭兰心里很不舒服,她想保持独立的人格,可是身在棋局中,大家都是棋子,棋子的命运并不全部取决于棋子本身。要想出淤泥而不染,最好的办法是退出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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