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达再一次到了旅顺，不过这次非常低调。

他带来了李煜的一封迷信。

李煜仍然相信高继冲是他的哥哥转世。这个谎言在南唐，就算是在多人澄清，还是有人相信，渤海王不会真的扔下南唐不管。

高继冲也懒得否认了。不管怎么说，李家，是自己儿子髙仲钧的亲人，这门亲戚，不认也还要给几分面子。

“南唐的事情，我不想管，也管不了。”

高继冲是在王府的内院见的李景达，而并没有选择讲堂的会客厅。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南唐的世家是两代帝王养起来的，唐王虽然这几年分化了世家的权利，但南唐本就建立在世家之上，分化实际上分化就是南唐的实力。世家们之间的争斗，两代帝王也是故意纵容。唐王现在更加是让他们相互斗得不可开交。”

李景达躬身道：“我来渤海，就听说了渤海对世家的态度。但是大唐，不这样做，皇权不稳，皇上也是没办法。这也还是皇上聪明绝顶，文采权谋能够压得住。如果是前太子，恐怕早就天下大乱了。”

高继冲一笑：“但是这天下的世家是一家，世家为了向我示威，能够集合世家精英数万，前所未闻。世家想要一个强势的，能够对抗我和冀王的人。皇上不是，唐王也不是。是谁，您大概也清楚。”

高继冲和李景达都站在自己的角度对柴宗训和李煜称呼，而这也表明了两个人态度的不同。

高继冲道：“唐王现在和皇上谈，恐怕不是他想谈，而是主降派的势力太大，不得已而为之。”

李景达算是默认了。

“如果真打，也就只有林仁肇将军能够打一打，但是想打的人不足想要投降的人的一成。这仗打起来，内忧外患，赢是不可能的。”高继冲摇头。

李景达道：“我们也有火炮团和战车团，如果您放林佑和李芷回去，带领战车团作战，应该不弱于周军战车团。”

高继冲愣了一下，转头看廉秋。

廉秋低声道：“李芷在军官学校毕业，在陆战师三师当参谋。林佑是第一批陆战师的士兵，因功在陆战三师当一个连长，现在两个人都在鲸海省。”

高继冲喔了一声：“看来两个人都非常不错。”

廉秋道：“他们以前的底子都很好，比一般的战士多了几分大局观。”

高继冲就看向李景达：“原则上，我不同意这两个人的调动。因为进入了渤海师，就是国家的人，来去只有军事院才能调动。陆战师更加不行。渤海师的伤残士兵，退役后，还有三年的保密期，陆战师是五年。”

李景达来之前已经知道了渤海有这个规定。擅自违反军纪的人，处罚非常重。目前还没有叛逃出来的人。有没有叛逃不清楚，也许有，但是都被清除了。

高继冲笑道：“不过三师也要调回来，我可以让第三舰队给你们一些帮助。不过仅限于在金陵陷落时，接出一部分人。这个人数肯定不会多。”

“如果渤海能够和我们一起作战，南唐可保。周军已于渤海对峙如此，王爷无须顾忌。”李景达着急地道。

高继冲摇头：“国家可以对不起渤海，但是渤海不能对不起国家。”

李景达看着高继冲，但高继冲脸上没有任何虚假的表情，眼神诚恳，那就是，他可以跟大周军队打，但是帮南唐打大周军队，这绝对做不到。

李景达叹了口气道：“王爷当初让毕德的远征舰队交好林仁肇，就是想到了今天？”

“不，林仁肇将军是忠臣，即便是交好，该拼死作战，他依然会作战。远征舰队只是想要告诉南唐，这天下大得很。”高继冲一笑。

李景达道：“所以即便是主战派，也无死战之心。皇上已经不想打了。也不想离开金陵。”

高继冲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好久才道：“皇上能够安然都未然，何况唐王？”

李景达就沉默了，这大家都很清楚。李煜有中兴之志，但却生不逢时。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左右不过是个文人，到什么地方也都是像文人一样地生活。

这个时代，长江出海口要大得多，比后世的杭州湾还要大，崇明沙只是两个很小的小岛。大运河并不是硬生生在陆地上挖出来的，而是一路上原本就有很多湖泽，河道的开凿量并不算大。这也包括了幽州到清河郡一带的运河。

所以金陵，是一个半临海的地方，大潮时，海潮甚至能一直卷到哪里。

这就是为什么渤海海军有把握从金陵接出唐王的原因。其实就算是渤海海军不接，李煜要想逃走，也不是不可能，因为南唐水军，仍然是内河第一大水军。

就是周宗家里的商船，也都是从罗州造船厂定制的万吨大船，接出李煜完全没问题。他的大女儿还是南唐皇后呢。所以别看他闭着眼睛，坐在一边悠闲地玩着手里的玉珠。

至于被叫过来陪同的敬梁和乐史也都微笑着不说话，反正他们负责迎进迎出就是了。这个王爷如果不是事到临头，人和思维都不知道跑到什么地区了。吕岩给他们传话说老家伙们都会死的，王爷如果不管事，将来谁管事？要等，也要等小一辈的人成长起来啊。

李景达告辞，敬梁带着乐史二话不说就借着送客的理由走人了。

不周宗却没走，他一直没机会和高继冲说上话。这次接着李景达的名头留下来，也算是拼了一张老脸。

高继冲还没什么，倒是符金定说：“现在使者走了，我们就是自家人，不需要弄得那么正式。”

女卫也笑嘻嘻地送上来了糕点和水果。

高继冲看了一脸殷勤的符金定，想起了髙仲钧和周英两个人推着耿先生的身影，不觉就朝着符金定笑。

符金定瞪了他一眼。

周宗大概是心里有事，所以没有注意这些细节。他站起来，拍了拍衣袖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向高继冲规规矩矩地行礼。高继冲连忙站起来躲开，把老人扶起来。这位老家伙可是比陈抟小不了多少，少有的老寿星。按照中土的说法，这都活成人瑞了。

“我不管唐王怎么想，为了我女儿，我也是要把人接出来。”

“老人家，您的心情我能够理解。有什么事，您尽管说。”高继冲把他扶会了椅子上。

周宗叹了一口气：“都是儿女债啊。我就是想问王爷，如果我女儿女婿过来，该如何安排。”

高继冲的眉头抖了一下，因为这根本就不是安排的事情。

“老大人，您不一定能够接出唐王。就是我们过去，恐怕也不是去接，只能去抢出来。”

抢出来，李煜就是半个战俘，怎么处理由不得他。但是周宗去接出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南唐自己的选择很多，凭借强大的水军，像南汉一样找一个海外之地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所以渤海派舰船去，也就是表一个姿态。

“如果我真接出来了呢？”

“老大人，唐王的选择很多，就算是去大琉球，也没人真的能够奈何得了他。”高继冲只能苦笑。

周宗叹了口气：“我知道王爷为难，我就舔着脸求王爷了。您在凝阳书院给我女婿留一个位置。我女婿别的不行，文学方面还算有点天赋。”

高继冲愣住了，他还以为是要地盘的，这要一个凝阳书院的位置是几个意思？

“他到哪里都是**之君，去了大琉球就不是？他也不会去。与其留在大周寄人篱下，还不如在王爷这里寄人篱下，总能保住几分尊严。”

周宗愁苦着脸：“他要是不同意，您就在凝阳书院把他软禁，总可以给我那个女儿一个安稳生活。”

也许还能有再翻身的机会。这是高继冲给周宗在心里补上的一句话。

是的，李煜，也不过比高继冲大五岁，还年轻。只要活着，就还有机会。如果在赵匡胤手里，迟早会被弄死。

这也是柴宗谊对柴宗训到了荆州非常失望的根本原因，大周没了希望。

而南唐就更加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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