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昭和帝脸色难看的怒斥着他们,福生自然是担心他的身体,忙跪行到昭和帝的腿边,不断地恳求着:“陛下,老奴和萧统领都是陛下的人,不管做任何事都是为了陛下;老奴知道,陛下是真心疼爱着太子殿下,所以才会对太子殿下寄予厚望,但老奴认为,太子殿下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只要陛下稍稍指引,他就会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陛下有的时候管得太多,反而会让太子殿下误会陛下,从而造成父子之
间的隔阂。”“还有萧统领,他是您一手看着长大的,他是个什么人你是最清楚不过;这次萧统领在处理楚世子的事情上连番发生失误是他的不是,但还请陛下看在统领他这些年来忠心耿耿的份上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
会;陛下,你仔细想想,萧统领真的是情有可原,这些年来就算是无大功,但也从无大错,您要是真的决定丢弃了他,老奴可以断言,您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后悔?这个老东西居然敢说他会后悔?昭和帝目眦欲裂的瞪着福生,曾经这个对他耳提面命的老奴才,现在也敢翅膀硬了教训他了是不是?这些人都以为他成了废物,马上就要埋进黄土里了,所以,就开始轻视他的决定,开始不听他的话了是
不是?
昭和帝看着跪在地上不断哀求着他的福生,并未从心里生出怜悯柔软之心,反而是越来越烦躁;他痛恨这些渐渐开始不听他话的奴才和属下,痛恨自己情绪一激动,胸口就快要撕裂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变成如今这幅苟延残喘的模样,一切都要归咎到自己一日衰败的身体身上;如果他现在还是当年壮年的模样,这些奴才们哪里敢对他的命令说一个‘不’字?
说到底,还是他老了、不行了,快要死了,所以这些人就不将他当一回事了是不是?
昭和帝觉得自己从未像现在这样心里痛苦过,他羡慕跪在地上的萧刚,羡慕他的年轻,羡慕他拥有如此健康的体魄;如果他能像萧刚那样能跑能跳,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些人,谁还敢忤逆他?
昭和帝怒恨的咬紧了贝齿,看着声声哀求的福生,眼底闪过狠色,道:“福生,朕看在你多年伺候的份上,不跟你一般计较;可是这条狗,朕不想养了。”说着,昭和帝就怒指向萧刚,冷声且无情道:“当年,朕养着他,就是要让他在凌儿的身边替朕办事,如今,他对凌儿产生了感情,若是让他继续留在凌儿的身边,他只会坏朕的好事,一条没有用且已经背
叛的狗,朕要他还有什么用?知道废物的下场是什么吗?就是被丢弃;在他任务失败的那一刻他就应该知道,自己就会有这样的结果。”
说到这里,昭和帝就看向萧刚,嘴角勾出无情的笑容,问:“萧刚,福总管觉得你情有可原,现在,你就来告诉福总管,你,该不该死?”萧刚知道,自己在昭和帝的心里一直都是一条供人差遣的狗,可是当这种话真的被昭和帝说出来的时候,他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绝望和撕心裂肺的痛;其实在他的心里,他是很尊敬眼前的这位天子的,所
以,就算是让他背叛太子,让他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他都会尽力去做。
可没想到,做了这么多,他在他的眼里还是一条随时就能丢弃的狗;既然是狗,哪里有主宰自己命运的权利。
这些年来,他真的应该谢谢他,最起码,眼前的这个人,让他这条狗活到了二十多岁。
萧刚朝着昭和帝深深的叩头下去,一直在眼眶中打转的眼泪也随着他的这个动作重重的从眼眶里滑落。
他听懂了昭和帝话中的意思,声音哽咽道:“罪臣罪该万死,还请皇上赐死。”
“萧统领!”福生声音颤抖的喊着萧刚。
昭和帝则是在听到萧刚的话后,花白的眉毛一挑,看向福生,说:“听见了吗?朕可没有逼迫与他,这一切,都是他自愿的。”
福生的身体陡然跌坐在地,一直拿在手中的拂尘也掉落在地上;他双目失神的看着眼前的帝王,他慢慢发现,自己真的是越来越不认识他了。
他真的将他当成了傻子吗?他又怎么可能会听不出萧刚语气中的绝望痛苦和他这个高高在上的帝王语气中的威逼与卑鄙。
变了,真的都变了!所有的人都已经开始变的面目全非了。昭和帝看着不敢再在他面前挣扎的两个人,这才舒心的长出了一口气;啊!看啊!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到,都能感觉得到,在这大魏的天下,他才是万物的主宰,是俯瞰世人的神祇,他不会允许有人敢
在他的决定面前说出一个不字,如果有人这么做了,就是对他天子之威的挑衅,是绝对要付出代价的。
就在昭和帝洋洋自得,依靠在身后的桌面上支撑着自己肥胖的身躯恨不能大笑几声的时候,一声清润温朗的嗓音从殿门口传来。
“你们刚才说什么?萧刚,你是父皇的人?”
听到这声音,在场的三个人皆是身躯一震,尤其是跪在地上的萧刚和站在一边昭和帝,二人皆吃惊的看着从殿门口走进来的男子。
赵凌则是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跪在上的萧刚和脸色难看的昭和帝,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该从那句话说起。因为,他刚才站在殿门口听到的那些话对他来讲实在是太震撼了,如果他听到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这些年来,他是不是就一直生活在那个人的监控之中?他的一举一动,乃至于他的决定,都是受制于
他的?相较于赵凌的震惊,萧刚更是无颜面对,他没料到这一天会这么快就降临,更没料到太子殿下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想到这些年来太子对他的信任和惺惺相惜之情,他真的是没脸面对太
子;此刻,他真想掏出腰间的佩剑将自己抹了脖子,以死来谢罪。
至于昭和帝,则是飞快的转动着眼珠,揣测着赵凌究竟听到了他们多少的谈话,如果他全部都知道了,那么他该怎么解释;但如果庆幸一点,赵凌只是听到了一丁点的内容,他又该如何遮掩。
可是,赵凌接下来的话,却是让昭和帝心里的谋算彻底为空。
“父皇,楚赫出事,包括周嫣然的死,都跟你有关是不是?”
这虽然是赵凌问出来的问题,可是昭和帝知道,他已经瞒不住了,他的这个儿子实在是太优秀,有的时候越是遮掩,越是能在他的面前暴露出更多的马脚,与其狼狈的辩解,倒不如直接承认来的干脆。
昭和帝扶着自己的膝盖坐下来,看着脸色难辨的赵凌,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在脸上挤出一丝慈祥的笑容,对赵凌招了招手,道:“凌儿,你过来,父皇将一切都说给你听,好不好?”
这是这次,无论昭和帝怎么叫赵凌,赵凌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而是用充满陌生的眼神看着面前的父亲,好像是初次认识他一样。
这样的赵凌,让昭和帝心生不悦,但很快,他就将那丝不悦压在心里,他告诉自己,于是在这个时候越是要冷静处理,不然,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凌儿,你要相信,父皇做这一切都是有苦衷的,而父皇之所以做这些,也全部都是因为你,为了你好。”
赵凌吃惊的听着昭和帝的这番丝毫让人无法理解的说辞,什么叫做为了他好?什么叫做为了他才做的这些?
难道,他杀了周嫣然是为了他?嫁祸给楚赫也是为了他?看着他为了这个案子东奔西走,像个傻子一样被他耍的团团转,也是为了他吗?
赵凌忽然还想到了一件事,眼睛一抬,神色逼人的看向昭和帝:“朱仵作的溺死,还有洛诚的遇刺,也是父皇的安排的,是不是?”
听着赵凌的质问,昭和帝的心里就觉得不舒服极了,难道这个孩子要为了这些不相关的人而来质问他这个父亲吗?
果然,儿子都是给别人养的,眼下,这个逆子可不就是在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怀疑批判他这个亲生父亲。昭和帝也隐隐动了怒,看着站在远处不肯朝着他靠近过来的赵凌,冷声道:“是,不错。周嫣然算是朕杀的,朕就是知道楚赫是清白的,可还是命人将他关进了天牢,至于那个仵作和洛诚,他们变成现在这
样也是朕派人去干的;凌儿,你知道了这一切要对朕做什么?你能将朕怎么样?孩子,别傻别天真,朕是天子,无论朕做什么都是对的;哪怕是去杀一个人,或者是去诬陷一个人;你明白吗?”赵凌看着昭和帝陌生的嘴脸,真的不敢相信眼前跟他说话的男人会是他的父亲,他一直以为,他的父亲是个虽然平庸但心底很温暖的人,他不会仗着自己手里的权利去做一些让人诟病的事;现在看来,他
的想法,还有他以前的认识,真的是太简单,太无知了。他,竟然从来都没真正认识过自己的父亲,从来都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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