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马走到操场的另一边,心里却不由得有些茫然。武昭到底吃错了什么药,非要和我比武?也许,他因为久负盛名,也有些自大了吧。
枪术一道,原不仅仅是枪术精奇就能取胜的,那庭天在《行军七要》中也有一段论及枪术决胜负的精义。那里说:“夫枪者,百兵之王,须以力运枪,借以马力,如臂使指,方能取胜。侈谈击刺之术而未及人马之力,终如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殆矣。”武昭的枪术绝对是当世第一,但单单有精奇的枪术,到底不是全部。我从军以来,已是身经百战,驭马之术肯定在武昭之上,加上年轻力壮,那庭天所论的人力。枪法。马术三方面,我倒有两样占优,武昭和我对敌,实在是胜不足喜,不胜为笑。
忽然,我脑子里一亮。武昭说,他是听路恭行讲起我,恐怕,他是属于二太子一方的人吧?
想到了这一点,我身上不由一凛。如果真如我所想,武昭是二太子一方的人,那只怕是要故意来折辱我的。我因为和路恭行几乎是同时到达帝都,一来便分属了太子和二太子两个阵营,同时带来蛇人的消息,而路恭行因为父亲的缘故,一回帝都便大受重用,而我虽及不上路恭行,也连升了好多级,大概在不知不觉间,二太子一方的人便把我当成了文侯有意起用的人选,有意要让武昭来差辱我一番,让我在学生跟前威信扫地吧。
我回头看了看武昭。他在向另一方走出,此时我们已快到了正式比武时要相距的二十丈距离了。从他的背影看,武昭极是沉稳,我也不知他会不会对我痛下杀手。
走一步算一步吧,最好是我多心。我叹了口气,把马转过来,立在起步线上。
正式比武时,当然也没有枪头,但也没有这白垩枪头,两人相距二十丈后,由正中之人发令,两人同时冲锋,以将对手击落马上判别胜负。如果两个对手实力相差无几,两匹马打个照面后,有可能用缠斗半日。用白垩枪练习,除了危险性比正式比武时小了许多,其它都一样。而我们现在虽然用白垩枪,但也无疑是在比试而不是练习了。
正中一个学生一扬手,我两腿一用力,脚轻轻一磕马的侧身,这匹马如箭一般射出。这匹马是匹良种宛马,起步极快,我在马上也只觉一股厉风扑面而来,对面的武昭的身影也越来越大。
三丈,两丈,一丈……
我们的白垩枪头已差不多要碰到了,我盯着他的身形,却有点踌躇。如果再这样下去,我们要形成对攻之势,武昭个子与我相差不多,枪身的长度上并不占优势,这般硬碰硬地对攻,万一我一个失手,将他击落马来,那岂不是糟糕?
我正在想着,此时两马马头相距已不过三尺,我是冲向武昭的右侧的,这般一分心,只听得武昭喝道:“破!”
他的话音刚落,我只觉一股劲飞扑而来,一个白晃晃的白垩枪头正刺向我面门。我大吃一惊,人猛地伏低,身体一下贴在马背上。现在只顾着闪他的枪,哪里还能还击?
“呼”一声,武昭的白垩枪从我头顶飞过,随着枪带起的风声,一些细细的白粉纷纷扬扬地洒下来,这枪几乎是贴着我的耳根过去的。
好险啊。闪过这一枪,明明知道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我还是有种虎口余生之感。武昭的枪术实在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即使我年轻力壮,驭马之术也高过他,但是想在枪法击败武昭,那也几乎是不可能的。
周围的学生都发出了一声惊呼,这一枪我闪得太过惊险,若是我慢得一慢,那定要被涂得满脸都是白垩,那时我的学生更不会看得起我了。也由这一枪,我敢断定武昭定是二太子一方的人,这回定是来让我出丑的。
马已交错而过,这一个照面,我连反击的余地都没有,大落下风,武昭的学生看来,自是天经地义,我的那些学生居然也会欢呼,大概他们觉得我这个教官实在是个不成材的教官。我咬了咬牙,将手里的白垩枪抓紧了,左手一带马,准备第二次冲锋。
武昭的枪术,有所谓的“交牙十二金枪术”,有人说那是指他的枪法有十二种,也有人说那是他的一种最强的枪术名称,不过他教我们的只有五六种。刚才他用的这路枪法也曾教过我,所以我还能应付。
武昭的马也带了回来,现在我们重又面对面了。我左手拉住马缰绳,看着数十步外的武昭,只觉心也狂跳不已。尽管没有性命之忧,但这场比试也可以说是为了我的前途。如果我败得很难看,那这批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鬼再不会服我,我也别想再在军校担当教官了。
武昭也把马带定了,他在那一头一踢马肚,又向我冲来,我催了催马,迎了上去。
若是与武昭正面相敌,我的枪术实在远及不上他,原来想好的利用体力,利用驭马术来压倒对手,也实在不太行得通。看来,我的胜机只能是出奇兵了。
两匹马越来越近,我盯着他的枪尖上的白垩袋子,等两马相接的瞬间,武昭一枪刚刺出时,我忽然将身体向马右侧一倒,左手松开了马缰,右手枪交到左手,一把枪横着搁在马鞍上,人钻到了马腹以下。
这一下武昭大概也没料到,我刚钻到了马腹下,武昭的枪已闪电般缩回,重又发出。这正是二段寸手枪,但他使出,与小王子使出实在不可同日而语,和他相比,小王子那一枪慢得如蜗牛爬。
如果我在马上,绝对闪不开这一枪了。只是此时我已抢先伏到马的右侧,他这一枪再快也不可能隔着马匹刺中我,而我已从马腹下钻了过去。
马正在疾走之中,我这般钻过去,脚已碰到了地面,若是马术不精之人,这样一定会掉下马来了。但我自从去年初随武侯南征以来,几乎天天是在马背上度过的,枪术我不敢说比武昭高,但马术不是武昭这样只是授课时才骑骑马的人可比的,脚在地上一点,右手已先从马腹下搭上了马鞍,人登时钻出来。
此时,武昭这二段寸手枪正发出第二段,我钻出马腹来时,两匹马正好是平行的时候,我已见他一脸地惊愕,只怕武昭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知道实战有这等战法。我的右手一碰到马鞍,登时一用力,左脚踢起,套上了马蹬,人也猛地跳上了马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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