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二十六章 国之重宝4(1 / 1)

我站起来,文侯又指了指门道:“把门关上。”

我掩上门。不知为什么,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文侯叫我不知有什么事,但我总觉得似乎有点问题。文侯正坐在大椅上,屋里弥漫着一股酒气。我又躬了躬身道:“大人,不知唤来前来有何事?”

文侯抬起头看了看我。他的目光象是一柄刀子,刺得我心中猛地一跳,正担心是不是又有什么坏消息,我连这教席也坐不稳,文侯已经道:“你今年几岁了?”

“小人虚度二十有三。”

我惴惴不安地道。文侯问我年纪到底要做什么?不要接下来说一句“活到这岁数也已经够了”之类的话吧?我正在胡思乱想着,文侯叹了口气道:“比以宁大四岁啊。”

是说甄以宁么?我微微一笑道:“甄参军虽然年轻,但文武皆能,实是了不起的人才,小人除了痴长几岁,实在远不及他。”

文侯看着我,似乎想看看我这话是不是言不由衷,我心中又有些发怵,只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文侯却又长叹一声道:“是啊,你比以宁差远了。”

如果说别人,就算说我比路恭行差远了,我也不太服气,但是说起甄以宁,我却有点心悦诚服。他虽然年纪还轻,但是实在已有了不世出名将的影子,象他这样心细如发,身手矫健,又宽厚仁慈的人,我还真不曾见到第二个,以他这样的家世和本领,日后成为超越文武二侯的名将也完全有可能。文侯有这样一个继承人,实在是万民之福,当他百年后甄以宁继文侯之位,我在甄以宁手下那一定更能如鱼得水了,这么看来,文侯要是寿命短点倒是好事……

“楚休红,你说,人寿修短不一,难道真是天公注定?”

我吓了一大跳,一下跪在地上,磕了个头道:“小人该死。”头也猛地大了。文侯难道也会读心术么?我方才可是在咒他早点死,文侯准要恼羞成怒了。我正自发抖,文侯却声音颤颤地道:“你……你也知道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的话不是因为我说的么?我想着,突然,心头灵光一闪,我失声道:“甄以宁他……”

文侯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重重放在桌上,道:“都是我害了他,他……他才十九岁啊。”

这一声叹息沉重得如万钧巨石,我也已惊得呆了。甄以宁战死了?我象是脚下踩了个空,人不由一歪,差点摔倒,连忙扶住桌子道:“这消息确不确实?大人,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只是误传。”

文侯哼了一声:“不用宽我的心了。”他走到中堂前,看着挂着的那张帛画,又长叹一声道:“唉,难道奇珍真的必招天妒么?”

他转向我,已是老泪纵横。他向来笑容可掬,我有时都要以为他的笑容是用什么胶水粘在脸上的,但此时他和一个寻常老来丧子的老人没什么两样。即使象帝君那样有数不清的儿女,死掉一个也会伤心吧,不要说文侯只有甄以宁一个儿子了。我也说不出话来,只是默然地站立在一边。

文侯很快地抹了下眼角,拍拍我的肩道:“楚休红,你回去吧。国祚日衰,还有待你们支撑。”

甄以宁死了,这消息仍让我一阵惶惑,我都不知道怎么回去的,脑子里只是回旋着甄以宁的样子。这个前程远大的年轻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走完了一生,命运也实在太不公平了。也许,他活着的话,这世界也可能会是另一个样子吧。

刚回到住处,远远地便听到有人在叫我。那是薛文亦,我走了过去,强打精神道:“薛兄,你怎么有空过来?”

他因为仍然不能行走,现在还是坐在轮椅里,由一个小厮推着。他道:“我有点事找你,你帮我对一下以前你队中战死者的名单。”

他递给我一封羊皮纸,我接过来道:“做什么?”

“帝君命工部勒忠国碑,要把战死者的名字都刻上去。”他看了看我,有点担心地道:“怎么了?黑着个脸。”

“甄以宁战死了。”我刚说完,突然想起薛文亦并不知道甄以宁是谁。薛文亦道:“甄以宁是你的朋友么?别多想了,高鹫城一死就是十万,你要是伤心,十辈子都伤心不完。死者已矣,我们还是得想方设法活下去。”

薛文亦只是顺口一说,我却猛地一震,喃喃道:“是啊,还得想方设法活下去。”

天近黄昏,红日西沉,将西边染得血一般紫。暮霭如同惊雷狂涛一般席卷而来,仿佛要吞啮一切。在这样的乱世,也许有人会飞黄腾达,但是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只是想方设法活下去而已,我也一样。

十四日午夜,蛇人突然向北门发动攻击,以近千的伤亡掘破城墙,江水倒灌入城,六月十五日凌晨,东平城破。但东平城早有防备,平民绝大部份已经撤离,而城中抓紧时间添造的船只也已足敷运载城中的五万士卒,城中撤退不及的两千平民随守军乘船杀开血路北逃。在江面上,帝国军与蛇人军发生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水战。由于蛇人没有什么正规的船只,东平城的守将又指挥得法,守军损失不大,仅被击沉一艘中等船只,共伤亡平民一千七百,士兵九百多人,帝国军前锋营参军甄以宁在此役中阵亡。现在守军暂驻东阳城,但东阳城失去东平城的屏障后多半难以维持,因为城中守军趁蛇人尚未渡江大举北上,已逐步撤往北宁城,准备殊死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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