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蒙打出的是一支袖箭,如果不是我发锤在先,这一箭刺中的定是我的咽喉。我扔掉这袖箭,站起来道:“快退上去!快退!”
在门口固然可用长兵,但是路恭行的人太多了,陈忠他们坚持不了多久。我翻身起来,正要再冲下去,却只觉左臂疼痛不堪,根本用不出力来。一个巨斧武士叫道:“楚将军,你肩上在流血!”
这左肩原先就受过伤,今日前后俱中了一箭,再也发不出力了。我皱了皱眉,道:“无论如何都要挡住!”但此时右臂虽能用力,可是只有一条手臂,刀法也大打折扣,我根本不抱多大指望了。
门口有个巨斧武士发出了一声惨叫,有个黑衣人一刀捅进了他的下腹。这巨斧武士负痛之下,竟然一把扔掉了长柄斧猛地抱住那黑衣人,边上早有两个冲上来,两口刀齐齐刺入他的肋下。我心惊之下,叫道:“陈忠,快上来!快上来!”
那巨斧武士身体魁梧,虽然死了,巨大的身躯堵住了门口,路恭行的决死队一时也冲不上来。陈忠和另一个巨斧武士无心恋战,拖着长枪巨斧奔上来,我从腰间取出了手弩,哆哆嗦嗦地往里装钢箭。此时只恨当初薛文亦给我的箭太少,我恨不得弩中可以装得七八十支箭进去才好。
观景台共有五层,我们现在上的是第二层,要空旷一些。陈忠一上来便道:“楚将军,怎么办?”他居然没看到有个黑衣人如影随形追了上来,一刀正向他后脑劈去。我叫道:“闪开!”手弩只装了四支箭,一扬手射出。那黑衣人身轻如燕,几乎象能飞在空中,但观景台中如此狭窄,手弩力量甚大,他哪里闪得开,钢刀一挥,只格开了一支,另三支箭同时射入他的身体,这人一下摔了下来。
我身边一共只带了二十四支箭,先前射掉六支,现在又是四支,只剩十四支了。我挣扎着爬起来,道:“不要恋战,退到上面去。”
越往上,他们便越难攻进来。天快要亮了,只是不知道火军团的援军到底何时能到,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他们答应一声,陈忠扶起我又向上走去,两个巨斧武士在后面阻挡追兵。路恭行这数十人号称“决死队”,果然是悍不畏死,且战且上,我们退到第三层时,有一个巨斧武士又发出了一声惨叫,多半已被砍死了。
这等恶战,便是与蛇人相敌时也未曾有过。我们占了地形之行,但决死队的人用的都是短兵,身体灵便,巨斧武士用长柄斧很难发挥。只是过道狭窄,他们几乎是以血肉之躯堵住通路,才不让敌人冲上来的。我心中一阵阵剧跳,路恭行也不知何时竟然练出这许多死士,此人心机之深,实时思之骇然。
上了第四层,又有一个巨斧武士被砍倒了。再往上便是太子他们所处之地,我知道现在实已退到了绝路,也只剩了我们三个人,无论如何不能再退了。陈忠将长枪一扔,伸手到腰间拔出刀来,喝道:“再有上来者,不要怪我了!”
他一直没有伤人,我虽然对他这等迂腐有点愤愤,但也不忍怪他。此时说出这等话来,想必他也再不留情,要动手伤人了。这时仅剩的一个巨斧武士退到了第四层门口,叫道:“楚将军,那些妖怪太厉害了……”
他还没说完,一个黑衣人将身一纵,已跳了上来。那巨斧武士手中的长柄斧已满是鲜血,连斧头都染成了红色,在这儿也不能挥动,他向前猛地一推,那黑衣人却是一下跃起,伸手扣住顶上,竟然站在了斧面上,一刀削来。我举起手弩正要射去,陈忠猛地冲上前,喝道:“下去!”
他力大无穷,刀法虽不甚佳,但这儿地方狭小,这一刀砍去,那人纵然能将陈忠刺死,也势必要被砍作两半。那人不敢再攻,猛地向后一退躲过陈忠一刀,陈忠正待冲上前去,忽然从下面有一片刀光暴长而起。
那个巨斧武士的长柄斧还横架在过道里,这一刀自上而上,“嚓”一声,将斧柄一下砍断,余势未绝,如匹练般卷入陈忠大腿。陈忠大叫一声,这一腿站不直了,一下跪倒在地,举刀仍要砍去,那个刚跳下去的黑衣人忽地飞起一脚,正中陈忠手腕,陈忠的刀被他踢得从窗中飞了出去。
我见势不妙,手弩一举,猛的一扣,三支箭一下射出。那黑衣人却忽地一折腰,三支弩竟然擦着他的后背飞过,正钉在墙上。他身法轻灵,又加意防着我的手弩,这么近法也射不中他。我咬了咬牙,不等他起身,又是一箭射出。
这一箭他却躲不过了,正从他右额刺入。他大吃一声,直直摔倒,却忽地又站了起来。我没料到竟会有这种事,大吃一惊,手指一扣,两支箭再次射出。
这两箭正中他的前心,连钢羽都没入他的体内,但这人却仍是直立不倒。我大吃一惊,陈忠却叫道:“有人……有人顶着他!”
他身后有人!我恍然大悟,但箭已发完,我一撑地,猛地站起来,靠着墙壁,右手已解下那流星锤,喝道:“快出来!”
那具黑衣人的尸体忽然飞了起来,一个人猛地跃上。陈忠靠在门口,这人飞起一脚,正踢中陈忠耳后,陈忠被他踢得向我这儿倒了过来,我一把扶住他,只觉他的身体重得如山一般,若不是靠着墙壁,只怕会被陈忠压倒。而这人踢翻陈忠,一刀忽地向另一边那巨斧武士砍去。这一刀快如闪电,那巨斧武士已是筋疲力竭,毫无还手之力,咽喉被那人一刀砍开,缓缓坐倒。
这是路恭行!
我把晕过去的陈忠向边上挪了挪,颓然道:“路将军,你还是赢了。”
路恭行一身黑衣,脸上也沾满了血迹,只是他眼中全无得胜后的喜悦,看着我道:“楚将军,没想到我的决死队居然会有大半死在你手上。”
我强笑了笑,也不说话。其实也不都是我杀的,我只杀了两个黑衣人,这十几个中大多是那四个巨斧武士所伤。我道:“路将军,恩怨今日俱尽,你杀了我吧。”
路恭行看着我,眼中竟似有些泪光:“楚将军,当初我们在高鹫城并肩作战,难道那时的情份都要了了?”
我一阵黯然。路恭行一向雷厉风行,到了这时居然却缓了手,他一定也想到了那时我们的友情。我叹道:“路将军,有时我真觉得在你麾下时便战死,倒是件幸事了。”
路恭行沉默了一下,眼中也有些黯然,忽然抬起头道:“楚将军,你降吧。纵然你不愿为官,我也可以保你无性命之忧。”
我喃喃道:“晚了,晚了,走得太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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