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我早早便起了床。昨晚我细细看了一遍南宫闻礼那封奏折,以防向文侯提起时自己莫名其妙,什么都答不上来。开始只是想着随意看看,但看了一遍,却如当头一盆冷水,再无睡意。
南宫闻礼在奏折中分析了当今朝政的七弊,我虽然不是此道中人,也觉得他说得完全合理,深中肯綮,象他说的百官一旦入仕,便不思进取,“尸位素餐,万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皆因空有考绩之律,久无考绩之实。”在五羊城时,也设有职方司,便是考核官员政绩,将正绩分为上中下三等,上等奖,中等平,下等罚,因此五羊城的官员都颇有效率,我们一到码头上,那个五羊城南门司的刘文昌马上便过来询问。换了帝都的官吏,有远人到来,非让你在码头上等一两个时辰不可。
我越看越是兴奋。南宫闻礼并不只是个由郡主扶植的傀儡,他这个人大有才能,郡主当初的计划,便是让南宫闻礼在政,我在军,两方面相辅相承,齐头并进,慢慢成为帝都举足轻重的人物吧。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这一点,但以南宫闻礼的才能一定可以做到。只是现在郡主已经不在了,要完成这个目标,单靠我们两人,实在很难。
想到这儿,我不禁又有些失望。说不定,也许共和军更能够做到这一点吧。
我把奏折放进怀里,让下人牵出马来,先去了一趟前锋营。钱文义已经回营,也已将顺利与五羊城达成协议的事说了,因此曹闻道一见我回来便大为兴奋。以前我们是孤军奋战,现在有五羊城作为联军,实力一下大增,自然信心也大增了。
在营中将积下的事处理好,这几个月前锋营日日操练,更见精锐,又听得东平城战况不利,人人都有求战之心。离开了营地,我独自向文侯府走去。到了文侯府,文侯刚回来,我让人通报后,才去见文侯。一进大厅,文侯仍然站在那张地形图前看着,我在门口跪下道:“大人,末将楚休红有礼。”
文侯转过头,道:“起来吧。楚休红,你今日怎么过来了?”
我站起来,走到文侯近前,道:“大人,末将有一事相求。”
文侯扬了扬眉,道:“是么?什么事?”
“昨日上朝,谏议大夫南宫闻礼曾上疏要求恢复吏部,不知大人是否还记得?”
文侯道:“是啊,恢复吏部确有必要,然事有缓急,此事还不急在一时。”
我从怀中摸出那奏折,道:“末将倒以为,整顿朝纲,清理吏治,实是眼下的当务之急,还请大人三思,此便是那南宫大夫奏折的副本,还望大人拔冗过目。”
文侯接过来,奇道:“没想到,你倒与南宫闻礼这么熟,我看看吧。”
我只觉心头一寒,道:“末将也不是与南宫大人很熟,只是相识而已。”
文侯没再说什么,坐了下来,道:“对了,你走了这些天,前锋营的训练拉下没有?”
“禀大人,末将临走时将诸事托付裨将,如今前锋营越发精锐,不会输于别人。”
文侯脸上浮起一丝微笑:“不错,我也听李尧天说起过,说你那五千人战力甚强。便是毕炜,向不许人,言下倒也对前锋营颇为赞许。”
因为前锋营的战斗力是有目共睹的。我暗自得意,帝都破围一战,若不是前锋营全力一战,他的火军团只怕发挥不了应有的效用,看来毕炜虽然与我甚不相能,但他这人倒也不是小肚鸡肠之辈,无怪乎文侯对他同样倚重。我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前锋营将士愿为国一战,万死不辞。”
文侯忽然站了起来,道:“对了,你既然来了,便与我一同用膳,下午随我去看一看。”
我心中一动,道:“大人,可是铁甲车么?”
文侯眼中忽地闪过一丝异样,道:“你也知道了?”
我又是一寒。文侯这眼神,似乎也不全是赞许,也许我有点过于嚣张了。我沉下头,道:“末将已有耳闻,实在很想看一看。”
文侯道:“既然你也听说了,那便跟你实说吧,许久以前,我就想建起地。火。水。风四军团。如今火。水。风三军团都已成军,唯有担当主战之责的地军团还没有着落。前不久,龙友研制铁甲车大有成果,只怕地军团也该成军了。”
以前,军权都在武侯手上,文侯自然没有条件建立这四支嫡系军团来。可现在文侯已经是朝中权势第一的大臣了,这才是更主要的条件吧。我道:“大人,这铁甲车真能投入实战么?”
文侯道:“眼下不知,因此两日后还要来一次实战演习,看看这铁甲车在实战中到底如何。”
我有些踌躇,道:“大人,不知实战演习是何意?”
文侯微微一笑,道:“到时便知,这两日龙友正在准备,两日后便可见分晓。来吧,随我用膳,再将你在五羊城的事好好说说,我还想听听何从景的底细,还有那个海老究竟是何许人也。”
文侯府中的厨子自然比我家里的本事要好得多,文侯甚讲究口腹之欲,他的饮食虽然不多,但颇为精致,午膳是四荤四素一汤,每道菜都味美可口。文侯小酌了几杯,一边吃着,一边听我说着在五羊城之事,尤其是谈判以及我在望海馆的经过,让我说得极为详细,而听他问出的话,似乎对五羊城的大小官吏了如指掌,连那负责安排我们行程的远人司冯鑫阁他都知道。我说到在望海馆与海老的对话时,心中打不定主意该不该说陆经渔的事,哪知文侯忽然打断了我的话,道:“什么,他连符敦城也去过?”
我正说到乍见海老,才记起当初在符敦城见过他一面,听文侯这般说,心知说漏了嘴,也只好硬着头皮道:“是啊。只是在符敦城时惊鸿一瞥,那时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为是自己做梦。”
文侯的一只手捻着那酒杯,杯子在他掌中飞快地打着转,里面的酒却不漾出半点。他喃喃道:“这海老究竟打什么主意?居然敢进入符敦城,说不定,他连雾云城也来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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