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蛇人能看到远处!我未及多想,那枝长枪已到跟前,原本对着我前心,我伏倒后仍然闪不开。我举枪磕去,“啪”一声,只觉这一枪力量很大,我的枪刚碰到那支枪杆,虎口便是一麻,长枪竟有脱手飞出之势。我猛一咬牙,索性一夹马,借着座骑前冲之力奋力推去,耳边传来两杆长枪摩擦之声,总算将这支投枪磕开了。
磕开这支投枪,我脑海中如闪电般一亮。蛇人中也有极少数能看到远处的,那么小王子说的是真的了,它们真的是想要抢夺铁甲车,甚至,它们也制造铁甲车么?我只觉背后也起了一阵寒意。现在地军团能与蛇人野战而占上风,可以说全凭了铁甲车的威力。如果蛇人也有了铁甲车,那我们好不容易取得的优势就此荡然无存,又将从头开始了。只是,到底是谁向蛇人走漏的风声?难道,地军团中竟然会有蛇人的奸细?只是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在蛇人威逼之下,人类有可能会为蛇人做事,但如果说人会给蛇人当奸细,那恐怕永远都不可能。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呼喝,那是廉字营冲上来了。五德营虽然各有侧重,像杨易的仁字营和钱文义的义字营较侧重步兵,曹闻道的勇字营则侧重骑兵,陈忠的信字营大多由力士组成。廉字营的箭术练得较多,但他们同样精擅格斗之技。廉百策心细如发,定也看出铁甲车已陷入危机,及时冲了上来。蛇人虽然挡住了铁甲车,但一时也攻不进去,正在无计可施,等廉字营上来,更是兵溃如山倒。廉字营本是生力军,一个冲锋,最前面的几个蛇人被卷入廉字营的八阵图中,如同磨盘下的豆子一般,登时被绞得粉碎。
我将枪拄在地上,看着战场中正在厮杀的人们。蛇人这一次主动出击,到底在打什么主意?真的是为了夺取铁甲车?好在就算它们有这种意思,这一战我们也是大获全胜了。此时仁廉勇三营已合兵一处,这些蛇人哪里还抵挡得住,大概连一个都逃不出去。
我正想着,廉百策已到我跟前,道:“楚将军,末将来迟,你没事吧?”
其实他完全按军令行事,倒是我为了救援小王子,冲得早了些。我道:“廉将军,你看见当中那个特别长一些的蛇人了么?”
廉百策道:“正是这妖兽投的枪。楚将军,末将已下令,定要将它活捉。”
廉百策的心思当真灵敏,我还不曾说话,他便知道我的意思了,只是他大概以为我是想要折磨这蛇人来泄愤吧。我点了点头,道:“有劳了。”
这一战大局已定,蛇人已一败涂地。其实它们虽然挡住了铁甲车,但对铁甲车仍然无计可施,便已注定它们要失败了。此时小王子得廉字营之助,已将那三个蛇人刺倒,正指挥手下亲兵将蛇人扎下的长枪砍断。蛇人力量太大,每支枪扎入土中起码有三尺,大概除了陈忠,谁也没本事再将枪随手拔出。铁甲车一脱困,更是横冲直撞,蛇人既不可挡铁甲车锋芒,又被廉字营的八阵图层层卷入,只不过片刻,只剩了十来个蛇人在负隅顽撞,其中正有那个特别长一些的蛇人。
虽然战事不曾结束,但胜负一定,后面已有后勤的士兵在打扫战场了。虽然因为迎击及时,仁廉勇三营也极富战斗力,但这一战我们损失的人员仍然有百人上下。百来具尸体被排成两排,准备点齐姓名,到时入土安葬。看着后勤士兵抬着战死的士兵过来,我突然感到一阵颓唐。
“楚将军。”
小王子带着几个亲兵跑了过来。他身上已溅了不少血,但都不是他的,看来他连块油皮都不曾擦破,仍是得意之极地道:“楚将军,我杀了两个蛇人!两个!”
他说得甚是轻松,但我却觉得有些不舒服。我看了看一边那些战死者的尸首,道:“你的亲兵也死了两个。知道么,就因为你莽莽撞撞,害他们丢了性命。”
大概我说得有些重,小王子也是一怔。他这样的天潢贵胄,大概从来也不觉得死一两个亲兵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以他的脾气,说不定还会向我大发脾气。但我实在想狠狠斥责他一番。但小王子嘴角抽了抽,却忽地低下头,道:“是,楚将军,你骂得对。”
他忽地跳下马,走到那些尸堆边,忽地跪了下来。冯奇叫道:“小殿下!”看了看我,我只是摇了摇头,道:“让他去吧。”我本来想骂小王子一顿,但他这个举动却让我大大感动。我跳下马,走到小王子身边,拍了拍他的肩,道:“小殿下,起来吧。好男儿,不要轻易向人下跪。”
小王子抿着嘴站起来,眼里已有泪光闪烁。他这样下跪,其实也大违他的本意,只是见我要骂他了才这么做吧。不管怎么说,他能够放下王子的架子,即使是做给我看的,也如邵风观说的一般,是个“可造之材”。我道:“小殿下,征战杀伐,不在一战胜负,一城得失。当年谷律光号称帝国三百年未有的勇将,平生战斗未曾一败,结果却被擒斩,这战例你也该学过吧?”
谷律光是六代帝君时青月公麾下第一大将。当时谷律光拥兵七万,纵横西北,狄人极畏之,呼其为鬼神军。后来谷律光叛乱,起兵攻向帝都,青月公一路拦截,结果七战皆败,帝都震动,只道谷律光定能杀到帝都城下。可是正当六代帝君准备出都以避时,却传来青月公的捷报,说谷律光已然授首,叛乱已平。原来青月公每战虽败,己方损失却极少,而谷律光自恃勇力,每战虽然得胜,却都是惨胜,七战过后,军队损失已然过半,剩下来也都伤损严重,早已无力再攻向帝都了。此时青月公发动全力一击,未尝一败的谷律光平生第一次失败,这支让狄人都胆战心惊的鬼神军也溃不成军,非死即降。这个战例也算出名,小王子自然知道,他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我看了看在地上排得整整齐齐的尸首,道:“小殿下,你要知道,只有最后的胜利才称得上胜利。”
小王子又重重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冯奇忽然在身后道:“禀楚将军,有人来了。”
那是个仁字营士兵。五德营士兵的战甲前心都有字号,那士兵前心正写了个“仁”字。他急急到我跟前,半跪下来行了一礼,道:“楚将军,共和军已杀到营口,请楚将军定夺。”
我心中一跳,道:“他们要攻打我们么?”
那士兵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诧色,道:“这个……应该不是吧,他们是来助战的。”
我还不曾回话,只见三骑马如泼风而来。那三人都没有带武器,当先一人没戴头盔,露出满头金发。周围的士兵都顶盔贯甲,这人的一头金发极是耀眼。
是丁亨利!现在仁廉勇三营正在追击逃向城中的蛇人,共和军应该也已取胜,同样在乘胜追击,这个时候丁亨利不去指挥部队,反而来见我,到底有什么事?我小声道:“小殿下,你跟着我。冯奇,让弟兄们小心。”
我相信丁亨利不是背后下刀之人,但现在不明他的来意,仍然不敢怠慢。丁亨利来得极快,我刚向前几步,丁亨利已冲到我跟前。他一把勒住缰绳,道:“楚将军,你可曾见到一个生得极长的蛇人?”
我心中一动,迎上前道:“丁将军,你找这蛇人做什么?”
“这蛇人叫郎莫,是天法师身边的人,千万要生擒它!”
丁亨利向来镇定自若,此时却满脸惊惶。我大感诧异,道:“天法师?这到底是什么人?”
天法师这名字,当初我在东平城为了换回二太子而随木昆入蛇人营中时,曾经听到过一次,是蛇人的首领,只是我不知道丁亨利原来也知道这名字。丁亨利心急火燎,道:“先别问这些,楚将军,一定要生擒那郎莫,否则这一战等若败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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