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给他的,是他的半身像啊!我的手都不禁有些颤抖。我送给郑昭的礼物才是一株荔枝树,正装着天遁音。那一次想偷听郑昭私底下的密谋,结果南武公子还是怀疑里面有什么异样,让他们收好别拿出来。郑昭小心之极,一定一直随身带着,他到我军营中后,只怕放交给丁亨利保管。那两个木雕我故布疑阵,给丁亨利的是个空心的,大有安装天遁音的可能,却毫无古怪,而给郑昭的荔枝树上那一棵棵荔枝正是天遁音。这是薛文亦后来改良过的,即使是发明了天遁音的虚心子,我敢说也一定不会发觉。我想,丁亨利虽然足智多谋,却不像郑昭那样多疑,那个木雕更是薛文亦的杰作,精致之极,连他也终于大意了。而我为了有备无患,一直将那个天遁音的听簧带在身边。更巧的是,南武公子一直不在营中。如果他在营中,以他的多疑,一定不会让丁亨利将那个木雕拿出来摆设的。
没想到我竟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不论南武公子和丁亨利现在设了多么精密的计策,现在这计策已经有了一条裂缝,我必须要抓住。想到这里,我装作有些难受的样子,道:“邵将军,我腹中难受,先失陪一下。”伸手向侍立在边上的一个共和军亲兵招了招手,那人迎上来道:“楚将军,请问有何吩咐?”
我道:“我腹中疼痛,想要如厕。”
那亲兵道:“那楚将军随我来。”
丁亨利是从帐后出去的,但那亲兵却是从帐前领我出去。我招呼了冯奇他们四人紧随着我。现在在共和军军营中,他们要随时护卫我,倒也并不奇怪,只是那个亲兵大概会觉得我的架子太大,连上厕所还要亲兵侍立。我最怕的便是厕所太远,便听不到丁亨利与南武公子的交谈,没想到出去稍走几步,便是另一个营帐。丁亨利的军营中果然清洁,这个厕所显然是中高级军官用的,打扫得干干净净,一点臭味都没有。我本来还想找机会到外面靠近了听,现在显然用不着冒这个险了。薛文亦的天遁音即使有房屋阻隔,也能传播十丈之远,现在全是营帐,传得一定更远一些。在厕所里这里虽然说不出不好听,但这里即安静又没人打扰,比到外面要好得多了。
我让冯奇他们守在门口不让外人进来。我身为帝国军的远征军主帅,这点派头自然不让人生疑。一到里面,我便取出听簧,凝神听去。
刚开始只有一点杂音。我细细调着听簧上的一个螺丝,杂音渐渐变小了,但说话声仍然不太清楚。军营中人太多了,实在不能听得很清楚。我努力辨认着,猛然间我听得有个人道:“是邵风观先问的。”
虽然从听簧中听来声调都变了,但我想多半是丁亨利在说。他说邵风观先问是什么意思?我怔了怔,却听得另一个道:“看来邵风观还不如楚休红能沉住气。”
这人一定就是南武公子!我的心头猛地一跳,却听得他接道:“那就照计划,先干掉楚休红。”
这话并不响,但在我耳边直如一个霹雳。南武公子果然对我们不怀好意!只是我不知道他定的是什么计策,帝国远征军兵力现在比同来的共和军还多,看他能有什么办法来干掉我。
我很希望能听到南武公子详细说一遍这计划,但只听得他在说:“该走了。等得太久,他们要起疑心。”
我也得回去了。上个厕所上得太久,恐怕他们也会起疑心。我收好听簧,走了出去。冯奇他们仍然守在门口,见我出来,冯奇马上端了一盆水过来,道:“都督,请净手。”
“那南武公子要干掉我们?”
邵风观双眉一扬,放下了酒杯看着我。的确,现在大反攻还没开始,胜负未卜,说共和军已经准备干掉我们,实在有些令人难以相信。
我点了点头,道:“正是。”
“他们有什么实力干掉我们?”邵风观仍然有些疑惑。“兵力他们不占上风,战具他们也不占上风。纵然共和军也有火炮,对轰之下,他们占不了便宜。”
我道:“确实如此。但我怀疑,他们拥有我们不知道的实力。”
邵风观低头沉思,没再说话。好半天,他才道:“我倒觉得,那南武公子可能是要给我们一个下巴威。《行军七要》中所说三军夺帅尚可,匹夫夺气则殆。,应该就是那南武公子所用的计策了。”
刚才那南武公子出来,气派极大,在前线的共和军七天将中的五个都来作陪了,连先前说是正轮到打扫军营的魏仁图和巴文彦两人也来了。南武公子这一出场,先声夺人,我和邵风观险些都乱了阵脚。我们都想不到这个向来隐藏在背后的人物会如此高调出场。共和军到了现在,也已经不必要再隐瞒什么了吧,也许,他是算准了我们这支远征军会被吃掉。我道:“南武公子自然有这个底气,但他到底凭什么就断定如果共和军要算计我们,就一定能成功?这可不是靠一个虚无的夺气便能做到的。”
邵风观沉吟了一下,道:“楚兄,我觉得你想什么都已先入为主,先认定共和军要对我们不利。你有证据么?”
我顿了顿,道:“是有。我听到他们的交谈。”
邵风观道:“难道丁亨利和南武公子到你那个厕所里议事?”
他这话已是在挖苦了。我并不在意,顿了顿,心知不告诉他实情是不行了。风军团编制虽小,但因为特殊,向来是诸军的耳目。如果邵风观不信我的话,万一风军团先行被共和军消灭,那地军团几乎就成了瞎子。我耐住性子,道:“你知道有句话叫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么?”
“当然知道,张尚书常说这话。”
我从怀里摸出了听簧,道:“这个东西是一种叫天遁音的偷听工具的听簧。拿这个,可以听到十余丈内人的说话声。”
邵风观呆住了,接过听簧看着,半晌不说话。我道:“邵兄,我手头也没有天遁音好让你试试……”
我话未说完,邵风观打断了我的话道:“楚兄,我不是不信你。”他抬起头,有些犹豫地道:“你有没有在风军团中装上这种天遁音?”
邵风观对我起了疑心了!我刚才急着要证明我没说谎,将这听簧拿出来。天遁音本来就是用来偷听的,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连五德营的五统领都没有告诉过。突然之间我拿出一个听簧来,说这东西能听到十丈以内的声息,邵风观这种曾经被文侯出卖过一次的人一定会大起疑心。四相军团,以他的风军团与文侯距离最远,我现在虽然与文侯疏远了些,但一直以来我都是文侯的亲信。也许,邵风观是在怀疑我其实仍然听命于文侯,暗中正找他的茬吧。
我笑了笑,道:“这东西你以为是树上结的,年年可以采一大筐。一共没几个,手头一个都没有了。”说完觉得这话尚未足说服人,正色道:“邵兄,请你放心,我绝不会用这东西去刺探你的隐情。”
邵风观道:“那么,张尚书和文侯也不知道这东西吧?”
我点了点头,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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