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第三十九章 和平之年6(1 / 1)

我只想把他们打发了便是,哪知这汉子不依不饶,嘶声道:“都督,容忍共和叛贼入都,实是极大失策,若不当机立断,啮脐已晚。我等不才,愿为地军团前锋,扫荡叛贼,还我南疆河山!”

我心中暗骂,脸上只能陪笑道:“这位先生,今日我军正值休息,若是诸位在此不去,地军团将士连休息都休息不好,那只能被别人扫荡。先生之意,末将已经了然,还请先生暂且回去,待末将向陛下转达。”

我说到“陛下”时,这汉子忽地一个头磕在地上,他身后那些人也全都在地上磕了个响头。我先是吃了一惊,马上有点恶作剧地道:“末将将此事告知陛下,陛下闻听此言,定然为尊王团义士心怀陛下之心所感动。等陛下下诏,必请先生为陛下前驱,为陛下分忧。”

我一口气说了六个“陛下”,那伙人也梆梆梆地磕了六个响头。我还要再说,他却站了起来,把那血书交给我道:“那就有劳楚都督了。”

大概他头也磕得晕了,实在怕我再说出十七八个“陛下”来。我心中窃笑,道:“好吧,请义士回去,为陛下担荷重责。”

我说到陛下时,他又跪下磕了个头,马上爬起来道:“都督,小人告辞。”这回走得倒是忙不迭。

等他们一走,曹闻道和钱文义同时憋不住,在我身后笑了起来,便是杨易他们脸上也有了笑意。曹闻道过来道:“统制,他们给的这个血糊糊的东西写了点什么?”

我借着外面的火把光看了一眼,道:“无非是要把共和军全都杀光的意思。”

曹闻道吐了口唾沫,道:“该死,打仗时他们躲在后面,现在太平了,他们又变着花样要打仗。这么想打,下回组织一个二十万尊王团肉盾军,拿他们当盾牌,打个过瘾。那两个哨兵也真是吃干饭的,怎么把他们放进来。”

他们都笑了起来。然而,我看到有个人没有笑意,正是廉百策。我笑了笑,道:“回去接着喝吧。”我见廉百策也要进去,忙道:“廉兄,你的字写得好,来帮我认一下这封血书,重新誊一个,明天好交给陛下。”

廉百策不疑有他,应声过来。现在纸张大行,价格一天便宜过一天,书籍的成本一下便宜了许多,我的营房里纸也很多。不管怎么说,这是张龙友的实在功绩,倒也令我佩服。进了我的营房,我抽出一张纸,道:“廉兄,请抄吧。”

廉百策拿起笑,正要写,我忽然道:“廉兄,是文侯大人派你来的么?”

廉百策手一动,那支笔也掉在了桌面上,他扭过头道:“都督,你这是何意?”

以前为修读心术,我把那本《道德心经》读得滚瓜烂熟。等知道修读心术要童身,修成后又成天阉,我知道我既没可能修成读心术了,也不想变成天阉,便不再修习,书上的经文也忘了大半,不过总还记得有一句,说是要判断某人是否说谎,只消突然间单刀直入地问话,那人下意识会回答的。但廉百策却没有上这个圈套,反倒反问我起来。我笑了笑,道:“我问你,你是不是文侯大人在地军团伏下的暗桩。”

廉百策忽地笔直站起来,道:“都督,廉百策自认从未做过一件对不起地军团的事。若廉百策是文侯大人安排的耳目,末将愿受万刀刺体之苦,永不后悔。”

他居然发这等毒誓,我倒吃了一惊。虽然说有人发誓等如放屁,但廉百策不是这种人。我皱了皱眉,道:“你真不是么?”

廉百策一把抽出刀来,刀刃向里,手捧着送到我跟前,道:“都督,您若不信,廉百策愿受都督一刀。这定是邵将军所言,邵将军对末将有偏见,原本也是末将不是,故末将死而无怨。”

廉百策真是个精明人。我看着他,心中却有些疼痛。要么廉百策真的不是,要么他的演技高明之极,我把手背到身后紧紧握了握,微笑道:“廉兄,不要那么紧张,我只是开个玩笑。来,把刀收好。”

廉百策正色道:“是,都督。”这才收回了刀。看他这样子,我不禁后悔得要死。廉百策平常虽然有些沉默寡言,但在我面前却还算放得开,时不时会说两句笑话。但现在这样子,他已经完全把我当成一个上司了。也许,当初那个与我有兄弟之情的廉字营统领,再也不会出现了吧。

我在肚里拼命骂着邵风观。假如真如俗言说所鼻子痒是有人在背后骂你,那邵风观现在的鼻子一定痒得恨不得割下来。我也拼命骂着自己,这事做得实在太蠢,蠢到连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我道:“廉兄,别往心里去,抄这血书吧。”

廉百策仍是一脸僵硬,道:“是。”

看着他,我更觉得过意不去。廉百策这人精细过人,他说不定真会用安排耳目一类的计策。我不喜欢按排耳目,因为我觉得那些耳目也是人,让他们到敌人跟前,一来太过残忍,二来这些耳目也知道我们自己底细,若被敌人破获后反是我方情报被敌人得知,因此从来不用。可是我不用,不能以此来要求别人,廉百策做的一切同样是为了地军团,我实在没理由乱怀疑他。

想到此处,我走了过去,道:“廉兄。”

廉百策把笔墨放好,站起来道:“末将在。”

我叹了口气,道:“廉兄,对不起。”

我说得不响,但营房里只有我们两人,这里也很清静,他一定听到了。但廉百策却没说什么,只是鞠了一躬,这才重新开始抄写。

不是廉百策的话,那会是谁?我不禁又要苦笑一下了。地军团整编五万人,一有战争就会有伤亡,一有伤亡就要补充,文侯想要埋进个暗桩,实在太轻易不过。

不管他了。只希望,这个暗桩作为地军团的一份子,也会把地军团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我想着,嘴角浮起了一丝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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