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逍听到这里,心头震惊。
他一直都以为李陀不过是假冒李家血脉的傀儡,背后是白静斋一党操控,实在想不到李陀竟然真的是李承庆的血脉。
“艺伎怀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当然不能让世人知晓。”李承庆淡淡道:“如此卑贱女人生下的孩子,也是无法进入皇族族谱,所以我便让白静斋暗中照顾,不要走漏风声。”顿了一下,才道:“白静斋此人心思缜密,对我也还算忠诚,此事办的神不知鬼不觉,无人知晓。”
秦逍却是冷笑道:“白静斋是个心机狡诈之徒,他手中有皇族血脉,怎能不做文章?”
“夏侯篡位,我假死脱身,天下人都以为我不在人世。”李承庆道:“我那时也曾想过去往西陵,但正如你所言,白静斋心机太深,我是王爷的时候他对我颇为忠诚,我失势之后,他是否还会对我效忠?”
秦逍道:“你担心去西陵之后,他会出卖你,向夏侯求得荣华富贵?”
“如果真是那样,夏侯确实会重重赏赐他。”李承庆道:“我不能冒险,所以很长时间没有与他接触。我一直在等待,他是否真的会对我忠诚,最好的考验方法,便是他会不会将李陀交出去。李陀是我的血脉,如果他将李陀交给夏侯,同样也会得到赏赐,加官进爵不在话下。你方才说的不错,他手里有皇族血脉,本身也是个颇有野心之人,如果不交出李陀,
肯定也不会毫无动作。”
“所以你一直派人监视他?”
“你先前说当铺已经为你所用。”李承庆笑道:“你自己没有这样的本事,是当铺有人帮你,如果我说的没错,是不是唐蓉?”
秦逍面色如常,反问道:“为何觉得是她?”
“辽西当铺一把火,古怪非常。”李承庆淡淡道:“她自以为很聪明,可是我很清楚,她是想借机逃遁,避开我的控制。她与你是老相识了,你在东极天斋危难之时帮了他们,唐蓉当然就可能会背叛我,因为你对天斋的恩惠转而投靠你。”顿了一下,笑道:“你该不会不知道,唐蓉是洪天机的弟子吧?道门九禽之一的凤凰便是她。”
秦逍心想幸亏蓉姐姐不久前将真实身份已经告诉自己,否则突闻此言,还真会震惊不已。
“果然是她。”见秦逍没有说话,李承庆叹道:“看来我当年的防备并没有错。”
“你不信任白静斋,所以将唐蓉安排到他身边监视?”秦逍道:“他可知道唐蓉是你的人?”
李承庆沉默了一下,才道:“白静斋是个极有手段的人。夏侯篡位,白静斋手中有李陀,他就想过有朝一日利用李陀干一番大事,只是当时情势严峻,而且李陀年纪尚幼,所以他一直都潜伏不动。只等夏侯开始没有精力注意西陵,李陀也渐渐长大,白静斋便开始利用宇文家的力量,在兀陀发展实力。此人从一开
始就是想着借助兀陀汗国做靠山,再打出李陀这面旗号,先吞下西陵,尔后逐步发展。如果无法夺取天下,他们依然可以割据西陵自立。”
秦逍冷笑道:“所以西陵叛乱,是白静斋很多年前就策划的阴谋。”
“所以我才派了唐蓉在他身边,监视他的行动。”李承庆缓缓道:“我要复兴李唐,自然要拉拢一切可以拉拢的力量。白静斋如果在西陵成了气候,待我起兵举事的时候,西陵也是可以出一把力气。只是无论白静斋还是李陀,我既要用之,也要防备。”
“李陀是你的儿子,你和他父子相认,他难道还能不帮你?”
“你觉得白静斋是更希望我成就大业,还是希望他一手栽培的李陀坐上皇位?”李承庆苦笑道:“李陀虽然是我的血脉,但他对我肯定是恨之入骨。他的生母出身低贱,我当年明知他的母亲生下了他,却并没有接他们进京,这些事情白静斋难道不会告诉李陀?李陀会利用皇族血脉谋事,但他却未必会认我这个父亲。”
秦逍笑道:“看来庆王叔还是有些自知之明。”
“虽然我派了人一直监视白静斋,但此人确实狡诈,早就发现了唐蓉是奸细。”李承庆叹道:“所以我根本无法控制那股力量,而白静斋也不愧是一方枭雄,竟然真的辅佐李陀拿下了西陵。”
秦逍道:“那你应该知道,收复西陵恢复大唐疆域,是我必
须要做的事情。也许用不了几年,你那位私生子会下去陪你,到时候你们父子就可以好好团聚了。”
李承庆闻言,却是哈哈笑起来。
秦逍却忽然一抬手,一道劲气从指尖迸出,渗入李承庆的后脖颈,也几乎是在瞬间,李承庆的大笑声戛然而止。
“杀母之仇,不可不报。”秦逍淡淡道:“庆王叔,一路好走!”却是再不多言,转身走出了天王寺。
八月初,盛夏炎炎,整座京都宛若火炉子一般。
在这炎炎夏日,京都却是迎来了几位客人,其中一位客人让秦逍激动不已,而另一位客人却是让秦逍有些意外。
南方军团统帅、大唐辅国大将军裴孝恭竟然来到了京都。
大唐天子秦逍是在延英殿召见了裴孝恭。
群臣朝会议政历来在太极殿,只不过太极殿如今在修缮,重新修建金銮殿,所以在长孙媚儿的建议下,秦逍决定在太极殿修好之前,都将在延英殿举行朝会。
延英殿距离太极殿不远,虽然比不得太极殿宏阔,却也是雄伟非常。
一开始秦逍还准备单独召见裴孝恭,但长孙媚儿却是谏言,要召见裴孝恭,还是应该召集群臣在延英殿举行朝会,尔后再召裴孝恭入朝。
长孙媚儿也是解释得很清楚,如此至少有两个好处。
首先正式升朝,在满朝文武的面前召入裴孝恭,也算是给了这位辅国大将军大大颜面,让裴孝恭感受到天子的隆恩。
此外
朝野很多人都知道,裴孝恭是受国相夏侯元稹提携起来,而且手掌兵权,这样的人物非比寻常,甚至会被一些人视为夏侯党最强的势力,如今连裴孝恭都入朝觐见,拜服在天子脚下,也就等于夏侯党彻底臣服于新君。
这就让依然留存在大唐各州的夏侯残党彻底死了心,只能死心塌地效忠于朝廷。
不过满朝文武对裴孝恭的胆识倒是十分钦佩。
他亲自入京觐见,那是担着极大的风险,也许一脚踏进京城大门,便再也无法离开。
但他依然还是来了。
“臣裴孝恭拜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裴孝恭并无穿甲胄,甚至是一身布衣入殿,身后跟着两名部将,却都是身着甲胄。
延英殿内没有高高在上的金銮殿,只是临时搭建了一个略高一些的台子。
裴孝恭和两名部将跪下参拜后,秦逍却已经从椅子上起身,直接走上前,众臣本以为圣上是要亲自扶起裴孝恭,以示对裴孝恭进京的抚慰。
孰知秦逍直接从裴孝恭身边走过,却是伸手扶起裴孝恭身后的一名副将,所有人都看到圣上满脸喜色,看上去甚至有些激动。
众臣面面相觑,大部分人根本不认识那名部将到底是谁,心下都是奇怪,暗想天子下阶,那绝对是隆恩浩荡,可扶起的不是裴孝恭,却是裴孝恭的部将,这实在让人有些闹不明白。
有些大臣已经交头接耳,都想打听秦逍扶起的
部将到底是谁。
“韩都尉,我.....朕很想你!”秦逍看着熟悉的面庞,掩饰不住欢喜:“你能来京,朕很欢喜。”
秦逍扶起的部将,却正是韩雨农。
韩雨农如今是裴孝恭麾下的行军郎将,但秦逍却依然以旧谓称呼。
此刻韩雨农却也是激动不已,眼圈甚至有些泛红,道:“臣也时刻思念圣上。裴大将军出发之后,便日夜兼程赶过来,我们都想早日见到圣上,恭贺李唐复兴!”
秦逍闻言,却知道韩雨农的心思。
韩雨农重情重义,他显然也是看到秦逍忽略了裴孝恭,所以有意提及。
秦逍这才转身,看着跪在边上的裴孝恭,冷声道:“裴孝恭,你可知罪?”
裴孝恭身体一震,额头贴着地面:“臣之罪,臣此次进京,便是向圣上请罪!”
“圣上......!”韩雨农却是想不到秦逍当众向裴孝恭问罪,有些担心。
秦逍却是抬起手,不让他说下去,只是道:“那你可知道自己有什么罪?”
“臣......臣罪责众多。”裴孝恭忙道:“无论圣上如何降罪,臣都甘愿领受!”
秦逍冷笑道:“韩雨农智勇双全,乃是一等一的人才,到了南方军团,你只是给他一个小小的行军郎将,真是用人不善,你说你是不是错了?”
众臣还以为圣上要问裴孝恭大罪,却不料是用人之罪,都是诧异,甚至有些大臣为之莞尔。
裴孝恭显然也没有
想到秦逍是说这个罪,怔了一下,马上道:“是.....是臣之罪,臣请圣上降罪!”
“看在你日夜兼程赶过来,就免了你的罪。”秦逍却是伸手将裴孝恭扶起,笑道:“裴将军,你不封他,朕来封。”不等裴孝恭说话,秦逍已经道:“朕赐封韩雨农为四品忠武将军、雍州长史,总领雍州兵马军事,裴大将军,你觉得韩雨农能否担此重任?”
四品忠武将军是武勋,而雍州长史便是掌力整个雍州军士的要职。
韩雨农几乎是在瞬间就明白秦逍的心意。
嘉峪关内,便是雍州之境,整个雍州其实就是收复西陵的最前方。
收复西陵肯定是大唐的国策,虽然暂时不可能出兵,但秦逍肯定会开始部署。
作为收复西陵的最前线,之后肯定会有大批的兵马和钱粮物资向雍州囤积,用以备战。
秦逍让韩雨农掌理雍州军务,那就是让韩雨农去做好战备工作。
当年秦逍从西陵出发入京,宇文承朝、韩雨农和杜鸿盛三人相伴,四人在进入嘉峪关的那一天,都是立下誓言,终其一生,都以收复西陵为毕生之愿。
秦逍不忘初心,今日当朝赐封,那就已经是要兑现当年的承诺,几人要一起杀回西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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