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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人!”正殿那边响起一声大喝,肖瑶瑶大惊,暗暗怪自己不小心,冒冒失失就在周宫里乱晃。

她跳下宫墙,飞快逃离,而端木玉也迅速追了上去。

守在迎春宫保护周王的侍卫立刻拔剑而起,纷纷追上来。

肖瑶瑶身形敏捷,动作迅猛,在宫墙之间起起落落,根本让人捉不到。

端木玉拧眉大喝一声:“把她射下来!”

立刻有侍卫搭弓射箭,嗖嗖嗖!箭如雨下。

肖瑶瑶惊出一身冷汗,四处躲避箭雨。

天亮前的寝宫都惊动了,好在借着几棵树,让肖瑶瑶逃走。

“皇上。”一个身穿铠甲的年轻男子带着一支箭走上来道,“刺客受伤了,逃入掖庭宫。”

“伤在哪儿?”端木玉阴骛的声音穿透黎明前的黑暗,凌厉地直刺人心。

“肩部。”男子笃定地说,“那一箭是末将射出去的。”

“很好,”端木玉目光一凝,“岳冷林,你带人进掖庭宫搜!一个都不准漏!”

“是!”岳冷林领命而去。

“皇上!”被骚动惊醒的若雅,匆匆穿了衣服跟出来。

端木玉把她拉到身边,幸好,她没事,否则他不会原谅自己。

刺客怎么会行刺渺儿呢?或者是,刺客是冲着他来的?想到此,端木玉身上出了一层冷汗。

“有刺客吗?”若雅看见端木玉如此凝重的面色,她知道应该不是寻常刺客。

“已经受了伤,逃入掖庭宫了。很快就可以把她搜出来。”端木玉盯着掖庭宫,想起那刺客立在墙头上,虽隔得远,可那是女子的身形。

而且,那飘在月色底下的,那一身长袍……在月色下,他没能看清究竟是什么颜色,但那是淡色的。

今日在瑶台宫里,穿淡色衣着的女子并不多见。

脑中迅速闪现出那一双灵动的眸……

“来人!”端木玉忽然说话,“搜查北齐公主的居所!”

侍卫立刻领命下去。

“皇上!”若雅不解,“为何是肖瑶瑶?她不可能是刺客!”

端木玉抿着唇,北齐公主绝不像外表看起来的这么简单。若雅单纯善良,可不敢保证,北齐公主不会心存不轨!

“搜一遍就知道是不是了。”端木玉冷声说。

若雅忽然间说不出话来,端木玉说话的语气,让她第一次觉得这个男人可怕,仅仅只是因为他说话的语气。

端木玉看向她:“渺儿,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明白吗?”

“你们干什么?!”小红挡在卿罗阁门口,看着一群气势汹汹的周国士兵,“这是北齐公主的居所,你们想做什么?”

“我们在找刺客。”岳冷林从侍卫中间走出来,俊朗疏轩透着一股子勃勃的英气,威武挺拔,“请姑娘让开。”

“这里怎么会有刺客呢?”小红嘟囔着,但还是让开了,“你们搜吧。”

岳冷林看了她一眼,说:“请姑娘露出肩膀让在下看看。”

“什么!?”小红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大嗓门让岳冷林脸上一红:“在下是奉了皇上之命……。”

“周王让你调戏良家妇女吗?”小红愤愤地说,“可恶!色狼!”

岳冷林被骂的冤枉,百口莫辩,他只是奉命行事,别人都照做了,怎么这个女人却曲解了严肃了王命?

“让他看呗,”肖瑶瑶慢慢从屋子里走出来,披着外衣困倦地打了个呵欠,“烦不烦,半夜三更扰人清梦,小红你脱衣服嘛。”

“不用脱,不用脱。”岳冷林连忙摆手,“公主请进屋里,让女官查看肩膀就可以。”

“哦。”肖瑶瑶了然,“进来吧,大人要一起进来吗?看美女这么便宜的事儿……。”她贼笑。

岳冷林僵硬地说:“多谢公主美意……。”

肖瑶瑶进屋之后,端木玉来到卿罗阁。

她唇红齿白,粉雕玉琢,一看就让人喜欢,那群少年自然不会下得了手伤害这么可爱的一个小女孩,只当她是不懂事,一人道:“小姑娘过家家去,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院子里的杏花开得很美,一片片花瓣像雪花一样飘落,在地上铺了薄薄一层。

肖瑶瑶和小红同时解开衣服,露出白得几乎透明的皮肤,差点儿把女官的眼睛都晃花了。

“公主皮肤真好。”女官由衷地赞叹。

肖瑶瑶眨眨眼睛:“以后你来我这里,我教你怎么把皮肤变得这么好。”

“多谢公主多谢公主!”女官一叠声道谢走出去,对岳冷林摇头。

肖瑶瑶跟出来,依旧笑呵呵的,真的像没有烦恼一样:“让各位白跑一趟,好可惜哦。”

端木玉的目光犀利地射在她身上。

那身形,和他看到的一模一样…….她肩上真的没有伤痕吗?

“不是肖瑶瑶。”若雅提着的心终于放下去。

这一次北齐把肖瑶瑶当礼物送过来,不知道是什么目的,若雅也隐隐担心。

岳冷林带着人继续去其他地方搜。

端木玉还留在院子里,他站在那棵开满花的杏树下,若有所思。

“皇上要亲自检验码?”肖瑶瑶说,她没有化妆,整张脸苍白得可怕,和幽白的月光几乎融为一体,若不是还有一头乌黑的青丝和青色的衣服,真的会以为,她只是一道投向人间的月光。

那么虚幻,连笑容也是,刺痛人的双眼。

端木玉不说话,只是眸光变得更加凌厉。

肖瑶瑶眼睛理有些脆弱的光,那是受伤之后的光,因为别人的不信任。

若雅摇着头说:“不,肖瑶瑶,我信你……。”

肖瑶瑶却扯开自己的衣服,把两边的肩膀都露出来,光洁莹润的肤色流动着月色光华,映着她眼中一触即碎的微光,她垂下眼帘,让风把头发吹起来,轻抚着肌肤。

端木玉嘴角轻扬:“朕没有说不信你。”

“皇上没说,可皇上心里不信我。”肖瑶瑶说,缓缓拉好自己的衣服,神情有些忧伤,“皇上的眼睛里这么说了。”

他从来没想过有人能从他眼睛读出什么,怔了一下,道:“那是朕冒犯公主了。”

“没有,我是王兄送给皇上的礼物,被皇上看了,本就是理所当然。”肖瑶瑶淡淡地说,看向若雅,“渺儿姐,谢谢你相信我。”

然后她什么都没说,和小红走回屋子,把门关起来,留下神色平静的端木玉和若雅。

“肖瑶瑶是好人,请皇上相信她。”若雅说。

端木玉眸光一转,不置可否,拉起她的手,“回去吧。”

肖瑶瑶抵在门上,很快地,额头上渗出细细的汗珠,她解开衣带,露出光滑的肩部,纤细苍白的手指拉着胸口的某一处,撕下一张带血的人皮来。

然后,肩部一道狰狞的伤疤赫然出现,汩汩流着血。

小红拿来止血的伤药,一边给她处理,一边埋怨:“公主太不小心了,在周宫里乱闯会有生命危险的。”

肖瑶瑶忍着疼,仍旧笑起来:“那个岳冷林箭法好厉害,一连发三箭,我躲都躲不过。”

“还笑!”小红故意重重把伤药按在她伤口上,疼得肖瑶瑶龇牙咧嘴大喊:“啊~~~谋杀啦!”

“闭嘴啊!”小红捂住她的嘴,“你想让外面的人都听到是不是?”

“我不敢了。”肖瑶瑶瘪瘪嘴,委屈地紧紧闭着嘴巴。

小红迅速处理好伤口,让她去床上休息一会儿,然后换上黑色的夜行衣:“我去把那具尸体扔掉,公主不准乱跑了。”

“知道了!”肖瑶瑶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她现在想跑也跑不了啊,身上这么痛。

小红悄悄出去,从杏花树的繁花里拖出一具尸体,迅速跳出宫墙,隐没在黎明前淡淡的曦光中……

肖瑶瑶和端木玉从之前互相不理睬的水火不容状态一下子变得要好起来,让很多人都惊讶不已,个性率直敦厚的陆安阳看见最喜欢的瑶瑶和端木玉能够相处好,打从心里高兴,一直以来他都在苦恼怎么让端木玉和瑶瑶关系便好一点,现在总算好了!

以后不用面对瑶瑶对端木玉的大白眼和恶言恶语了。

这两个人能相处好,对于陆安阳来说,整个世界都很美好。

下了学,三个人约在一起,不是去放风筝玩乐,就是陆安阳和端木玉一起教瑶瑶练剑。

说来奇怪,一向没什么耐性,性格有一点暴躁的端木玉,对待学剑很笨的瑶瑶,居然耐心出奇地好。

一遍不会,再教第二遍,第二遍不会,第三遍…….就算瑶瑶气馁扔了剑,他还会好言相劝,绝对不会有一句半句抱怨。看的陆安阳不断抱怨:“端木玉你太偏心了!以前跟太子哥哥一起练剑的时候,我只要哪里没有做好,你都会骂我的!”

端木玉拾了瑶瑶的剑站起来,看向陆安阳:“是吗?可能是你太笨了吧。”

陆安阳气结,指着瑶瑶:“比她笨?!”说完立刻捂住嘴,因为瑶瑶清澈明亮带着怒气的眼神杀了过来:“我哪里笨?你才是最笨的!”

陆安阳立刻赔笑,自己心里的小仙女可千万不能得罪:“我说的是端木玉,不是你。”

端木玉在一旁凉凉地说:“四哥你可是男人,怎么可以和女孩子比?”

“说的也是!”陆安阳痛定思痛,开始鼓励瑶瑶:“你学好了剑,以后我上战场,带着你一起去,我们两个并肩作战,定可以吓得敌人闻风丧胆!”

瑶瑶一听,果然很有吸引力!

她从小就听哥哥讲战场上的故事,向往不已,那些金戈铁马,英雄儿女的故事,一直都是她渴望的,只可惜哥哥从来不肯带她上战场,那是危险地地方,她身体弱,上了战场恐怕要出大事情。

现在听陆安阳说可以和他一起在沙场上并肩作战杀敌,精神立刻上来了,拿过剑,学着男人大吼一声,挥舞着和陆安阳展开对战!

“好!本帅决定认命你为上将军!统领大军!横扫匈奴!”陆安阳一边打一边气势如虹地大叫,惹得对战中的瑶瑶大笑不已,还不忘配合一下台词:“多谢统帅!末将定当不辱使命!”

两个人打着打着,演变成一团打闹欢笑,在山坡上追逐。

端木玉在树荫下坐着,看着闹得不亦乐乎的两个人,树荫下,他的眼中蒙上一片灰暗的阴翳,阳光无法渗透进去。

他并不高兴,看见瑶瑶和四哥玩的那么高兴,笑的那么大声,自己的心里,竟然一点儿高兴的感觉都没有!

他有太强烈的占有欲,他希望瑶瑶只是他一个人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瑶瑶竟然产生了这么可怕的独占感!

令他不安,难受,甚至恐惧……

情,一旦在心里种下,便生根发芽难以抑制,最后蔓延成自己无法想象的一片浓荫,把心里所有的位置都遮住了,再也融不进其他!

情字何解?

答曰:无解。

他不想爱情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早,在他完全没有准备的时刻,突然闯了进来,任何反击的力量都没有。

手中的剑冷冷地,他手指收紧,重重地握了一下,怀里忽然撞进一个小小的柔软身体,笑声像是被风吹乱的铃铛:“将军!敌人兵力众多,末将不敌,请求支援!”

端木玉低头看着近在眼前的一双明眸,亮晶晶的,扑闪扑闪,他有一瞬间的失神,反应过来的时候,陆安阳的剑已经挡在他们面前。

“哈哈哈!投向吧,你们已经被包围了!”陆安阳单手叉腰,活捉了敌方两位大将,正得意着,手一伸,捞起瑶瑶:“作为战利品,你就跟着本帅走吧!”

话音刚落,一柄寒光闪烁的剑已经抵在陆安阳脖颈上,怀里的瑶瑶也被拉回去,端木玉的声音有些冷:“反击成功,战利品你不能带走。”

陆安阳怔了一下,有种很怪异的感觉从端木玉的眼睛里,慢慢传向他的身体,似乎有些冷,还有某种……敌意?

不对!端木玉怎么会对他有敌意呢?一定是他产生错觉了,是他想太多了,对自己的亲弟弟,他怎么可以有这种想法?

陆安阳暗暗责备自己,同时扬起笑脸,跟着坐在地上,呵呵笑道:“看来我的剑法还是不敌端木玉,改天还要好好练练。”

瑶瑶什么都没有察觉,坐在两个男孩子中间,笑得比春天的花还要灿烂:“今天真高兴!”

端木玉神色一黯,站起来道:“天色不早了,该回去了。”

瑶瑶抬起头:“不能多玩会儿吗?”

“太晚回去,肖丞相会担心的。”端木玉道,其实他何尝不想多留一会儿,在瑶瑶身边,什么烦恼都可以抛开,他不用背负那么多责任,无忧无虑得像平民。

其实很多时候可以很羡慕陆安阳,他不像自己,一出生命运就被决定。

顾相一党,太子一党。

势不两立。

轻叹一声,还是拉起瑶瑶,压抑着所有感情:“走吧。”

“六弟说的是,肖丞相会担心的。”陆安阳也附和,笑容满满的,“以后机会多得是,我还怕你玩腻了呢!”

瑶瑶这才露出笑容,高兴地回家了。

回宫的路上,陆安阳看出端木玉藏着心事,忍不住问:“你还是很在意瑶瑶的身份吗?”

端木玉顿了一下,只是那么轻微的一下,脚步如初:“很难不在意。”

“其实,有没有想过,也许顾相和太子哥哥可以和平共处的。”陆安阳犹豫着,多半是想安慰人。

端木玉苦笑:“你觉得可能吗?”

总有一天,这矛盾是要爆发出来的,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双方,只有一方能够存活。

这些,陆安阳自然也明白,但他生性率真,不愿意多想,烦恼就比端木玉少一些。对于权力地位,他从不迷恋,一生只想好好侍奉父皇母后,再多的,就只想披上战甲,为大周守护边关。

他的梦想和愿望都太简单,所以比别人都无忧。

而端木玉,身不由己,他的生母是皇后,一出生,就注定是和肖丞相对立的地位。

肖汉成权势滔天,相比之下,父皇母后却仿佛虚设,受尽了肖汉成的欺侮!太子虽为太子,依然处处受气,若不是为了大周朝的尊严,他不会选择和那么强大的敌人作对。

但是如今,局面已经不可改。

端木玉无可奈何。

他只可能帮皇兄,也只会帮皇兄。

他喜欢瑶瑶,但却不知道,将来,应该如何处理和瑶瑶的感情。

最后胜利的若是肖汉成,皇兄和他绝无活路,大周朝端木氏一族恐怕都不能幸免!但若是太子胜了呢?那顾氏一族,也绝不会有活口。

端木玉的心一阵剧痛,两道眉峰紧紧扭在一起,看的陆安阳愈发纠结,暗暗悔恨自己不该让端木玉自寻烦恼的。

“端木玉,这些事情先放下,将来的事情,谁又说得准?说不定有转机呢?”

端木玉微微点头,有些心不在焉,和陆安阳告别,一个人回翔鸾宫。

翔鸾宫和以前一样静静的,自从父皇生病之后,母后也跟着身子日渐虚弱,不喜欢吵闹,所以宫女太监做什么事都小心翼翼,生怕弄出声响来让皇后烦恼。

春日的阳光很温暖,宫中几棵兰花悄悄绽放了花朵,清香萦绕,沁人心脾,端木玉方才的愁绪被冲淡了一点点。

走进正殿,看见太子端木瑾也在,坐着和皇后喝茶。

“皇兄。”端木玉跨进门,脸上洋溢着笑容,在皇兄面前,他一定要表现地很快乐,以免让皇兄担忧。

“听母后说你最近回宫都很晚,去哪里了?”端木瑾看见弟弟脸上的笑容,连日来被政事烦恼着的心情也开朗了些。

端木玉的眼神闪了一下:“没去哪里,只是去练剑了。”

虽然只是微微一闪,却逃不脱端木瑾如炬的目光,他一向敏锐:“以往练剑你都在翔鸾宫,为何最近要跑出去呢?”

端木玉知道什么事情都瞒不过皇兄,只好嗫嚅着说:“其实我和陆安阳,还有……肖瑶瑶一起去玩。”

皇后手中的茶盏歪了一下,碰撞着盖子轻轻发出一声脆响。

依旧美丽的皇后微微失神,眼中盈满了愁绪,甚至带了一丝让端木玉懊悔的失望:“端木玉,你忘了母后跟你说过的话了?”

声音虽轻,一字一句,却都是带血的刺,让端木玉更加内疚和后悔。

是不是错了?他不该和瑶瑶在一起?不该和她一起玩,甚至不该想她?

可是,他如何阻止自己的心?

端木瑾也有些愣怔,端着茶杯半响都没有动,眼中轻轻掠过一抹别样的光,很柔,却带着沉痛。

那个小人儿……

那双倔强的,美丽得令人窒息的眼眸,至今难忘。

可惜,她名叫肖瑶瑶,和他们,势不两立。

“端木玉,你知道应该怎么做,对吗?”端木瑾语中不见责备,却比责备更有压迫感。

端木玉咬着嘴唇,忍下心里强烈的痛和不舍,慢慢点头,站了一会儿,似乎有些不甘心,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兄长:“皇兄,瑶瑶她……是无辜的呀。”

端木瑾轻笑,笑容中也有一抹无奈:“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端木玉低下头,喉咙中有窒息的感觉。

皇后放了茶杯,神色凝重,忧愁占满了她美丽的面孔:“用不了多久,肖家和我们,就会成为真正的敌人。”

母后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如同春日里的风,微微的,带着兰花清幽的香气,可是,拂过他耳边的时候,却都变成尖利的刺。

端木玉浑身一冷,抬头看着母后和兄长。

端木瑾没有往日的镇定和淡然,而母后,深锁的眉越来越显示出她的憔悴。

他没有想到,母后说的话,会那么快成真,肖家和他们,真正的誓不两立!

*********

春风袭人的天气总是莫名地让人心中欢喜,湛蓝的天空流转着撩人的天光云影,酥风迢迢,拖着尾巴,徘徊不休。

迎春宫里因为刺客的事加强了戒备,侍卫时时刻刻绕着宫墙来回巡视,连一只苍蝇都不放飞进去。

肖瑶瑶远远地看了一眼,便停下来:“还是不去了,本公主觉得啊,周王放那么多侍卫在那里,就是为了防本公主。”她意态幽幽,摇头叹息,“哎,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公主还知道自己失足了,实在是可喜可贺。”小红捂着嘴巴笑,既然不去迎春宫了,她便拉着肖瑶瑶朝花影绵绵的地方走去。

“本公主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什么不知道!”肖瑶瑶下巴一扬,一副‘唯我独尊’的气势,看得小红不断嘘唏:“果然无耻的人永远没有自知之明。”

“此话甚好!”骤地,一个戏谑的声音响起。肖瑶瑶和小红一看,一个锦衣斑斓的俊逸公子分开繁密的桃花,带着一脸魅惑众生的微笑走出来。

只见他发丝松散,如流云倾泻,身姿颀长英挺,似乎从百花中脱颖而出,花瓣的艳丽,花香的飘渺,花骨的玉质天成。若不是此人声音里有着低沉的属于男性的金属之气,一定会让人误认为是倾国倾城的绝世美女。

过于美好的人常常让人感觉疏离,不敢靠近。

肖瑶瑶大喊一声:“啊!大兔子!”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大兔子你是雌是雄?本公主眼拙,看不出来。”

他倒不生气,嘴角一扬又是倾城之笑,眼珠像是浸在水中的黑色琉璃:“本公子貌绝天下,倾倒众生,谁管雌雄呼?”

“那就是不男不女了?”肖瑶瑶啊地一声,好同情地看着他:“真可怜,这么漂亮的人居然是太监耶!”

“天下不知本公子美貌的,乃无目者也!”他倚在那棵花团锦簇的桃花树下,花瓣纷纷扬扬在他身周起舞,一片花瓣不经意落在他轻颤的睫毛上,竟是和那晶莹的肤色一般的色泽。

肖瑶瑶也在心中暗暗称奇,这男人未免太过妖艳了!看他这么华贵的装扮,还能出入后宫,难不成这人是周王的……

她忽然脱口而出:“你不会是周王的男宠吧?!”她好惊讶,居然在后宫撞见周王的男宠!

他听到‘周王的’三字时还在心中暗暗称赞她聪明,当听到男宠时,脸色一变,笑容收敛:“果然无目者也!”

肖瑶瑶眼睛一瞪,说:“谁说我无目,你看,我的目在这里!两个!”她伸出两根手指指着自己的眼睛,让眼前这人看清柔然,“男宠就男宠,我又不会笑你!咱们也算同道中人啊!”

他有种想上前把这个傻女人撕碎的冲动,好久没有人能把他惹得这么生气了。

“小红!”肖瑶瑶忽然说,小红笑眯眯站出来:“公主有何吩咐。”

“本公主和这位‘公子’同侍一夫,也算缘分了。本公主初来乍到,对周宫不熟悉,以后还要多多劳烦这位‘公子’,你快上前去请示‘公子’的姓名,然后送上薄礼,请‘公子’以后多多照应。”肖瑶瑶有板有眼地说着,两手拢在宽大的袖子里,交叠在腰腹处,还颇有些庄重的意味。

她一席话却让他恨得牙痒痒,特别是她一口一个‘公子’,还加重语气的时候!

小红恭恭敬敬上前去,低眸垂首道:“请公子不吝‘赐名’。”

“本公子姓端木,名端木瑾。”他翩翩一甩衣袖,漫天繁花飞舞,轻轻一笑,虚幻飘渺。

小红皱了一下眉:“谢公子‘赐名’,我家公主前日刚从北齐到此,叫……。”端木端木瑾,不就是周王的弟弟吗?小红心里叫苦连天,这下子惹了不好惹的主了!

她在犹豫,肖瑶瑶却说:“本公主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叫肖瑶瑶!接着,小小薄礼,聊表情谊。”

端木瑾接住她扔过来的东西,低头一看,哭笑不得,竟然只是她从地上捡的一颗小石头,还带着湿润的泥土,在他莹白如玉的掌心里染了一滩灰色的污渍。

“好,薄礼。”端木瑾微微一笑,从腰下摸出一块通透的玉佩,“本公子也送上薄礼,聊表情谊吧。”

肖瑶瑶接过那玉佩,上好的玉质,没有一丝杂色,隐隐地似乎绿光在流转,雕刻成狮的形状,她忍不住赞叹:“不愧是男宠,好有钱!”

端木瑾气结,都已经告诉他姓名了,还一口一个‘男宠’这么难听,难道此女是傻子吗?竟连大周国的皇子都不认识。

“你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以后你我以姐妹相称吧,走走走,我们就在这桃花树下义结金兰。”肖瑶瑶拉着他转身。

端木瑾狡猾地挣脱她,顺手从她腰上扯下一个不算精致的香袋:“结拜就免了,交换了信物就好。”

肖瑶瑶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比花还灿烂:“好啊!”

“皇上,担心路滑。”

“干嘛要加‘姐’字?喂!”端木瑾气急,可是肖瑶瑶消失的速度天下第一,哪里还能看见她的影子?

“端木瑾,你在和谁说话?”

端木玉穿过一片花林,踏着湿润的泥土走过来,看见端木瑾一个人站在那里,不由蹙起眉。

端木瑾看见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冷峻面容就开始叫苦,他把从肖瑶瑶身上扯下的香袋拢进衣袖里,北齐的公主,也算是周王后宫的女人,让端木玉知道的话,对北齐公主并不是一件好事。

“没什么,一个宫娥而已。”端木瑾捡着干燥一些的地方走近他,“王兄,今日政务不忙吗?”

端木玉冷笑,那眸中恍若降下大雪:“有高正海在,朕怎么会忙呢?”

牵扯到前朝政事,特别是高正海那复杂的人物,端木瑾立刻就避开话题,笑道:“听说王兄特别恩宠周国公主,臣弟替王兄感到高兴。”

说到若雅,端木玉冷峻的面部线条明显柔和了许多,不见方才的犀利:“她是我在周国的故人。”

端木瑾点头道:“原来如此。”他笑笑,“可是太皇太后并不高兴,她希望王兄恩宠柔然国的公主。”

“朕有渺儿已经够了!”端木玉冷声道,眼中重新聚起冰雪的寒冷。

一个‘渺儿’,让端木瑾明白了端木玉对若雅公主的爱,那么……脑海中不经意闪过一张眨着眼睛的笑脸,她是注定得不到帝王恩宠,在深宫孤寂等待一辈子吗?

端木玉是薄情寡性之人,这一点,他从小就知道。

对于他在乎的人,他可以给出一切都在所不惜,可对于他不在乎的人,他却可以亲眼看着那人受折磨而死,他都无动于衷。

这一切,和他从小在周国做人质有关,那些日子,一定是他最不愿意回想的痛苦记忆。可是那些痛苦中,又因为出现过一个‘小姑娘’而变得美丽。

就像是剧毒的花,美丽的本质下,是摧残一切的邪恶!

“听说昨晚迎春宫有刺客,看来,周国公主的存在,对很多人来说都是威胁呢。”端木瑾说,沉默了片刻,又道:“刺客既然逃脱了,必还会再来。”

“朕不希望渺儿受伤害,所以,宁肯错杀千人,也要抓住刺客!”

端木瑾愣了一下:“王兄的意思是……掖庭宫全部?”

端木玉不语,可是沉默已经表明他的态度。

“王兄,如今掖庭宫住着各国公主,王兄若杀了他们,只怕……。”

端木玉微一抬手,阻止端木瑾的话,“激怒他们,对周国有好处。”

天下以西方周国最为强盛,统一的步伐,已经顺着历史的轨迹慢慢走下去了,谁也不能阻止。

漫天飞舞的桃花中,只看见周王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深深地凝视着……

小姑娘,再也不会……让你从我身边消失了……

肖瑶瑶和小红快步走回卿罗阁,小红在路上还埋怨她戏耍周国的皇子,要是传到周王耳朵里,或者周国皇子心胸狭隘的话,恐怕真要给当场处死了。

肖瑶瑶拿着玉佩左看右看,欣喜不已:“那只大兔子居然把皇子的玉符当礼物给送了,真是一只傻兔子。”

小红道:“我看不久他就会知道公主的身份,真是麻烦一堆啊。”

肖瑶瑶嘿嘿笑两声,越麻烦越好玩,反正她要找的人没找到,日子无聊着呢。忽然,从掖庭宫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嚎叫:“啊——蛇——”

几个宫娥哭叫着跑出掖庭宫,表情比见了鬼还恐怖。

“大清早真见鬼了?”肖瑶瑶忙过去看。

只见若国公主的居所外面围了许多人,指指点点在议论什么。肖瑶瑶挤进去,只看见院子里躺着两具尸体,血淋淋的。

尸体的心口上,有一个拳头大小的血窟窿,一条红色的蛇正从里面钻出来,吐着血红色的蛇信,诡异地看向门口的人。

“啊——”

端木玉眯着眼睛看那巨蟒,眼中厉光一闪。巨蟒已经被激怒,如果停止射箭,它一定会扑过来!

所有人都吓得四散奔逃,推推囔囔之间,有人被推到了,吓得大声哭起来。

若国公主被蛇咬死了!

小红扶起跌倒的那人,带着她退到远一些的地方。

若国公主的侍女哭哭啼啼跑出来,忽然被一双手拉住:“究竟是怎么回事?”问话的人是燕国公主雅雅,她一脸怒色,在掖庭宫,人人都知道她和若国公主交好。

那侍女哭着说:“刚才公主换衣服的时候,忽然从柜子里钻出一条蛇,箭一般穿进公主心口去了,公主逃到院子里就倒下去了,就连公主身边的侍女也被蛇钻了心口……。”

雅雅脸色煞白,院子里的惨象她也看见了,居然有这种事……

“宫里怎么会有蛇呢?”说话的人是肖瑶瑶,雅雅转过头去,看见她白得骇人的脸色,心里软了软,道:“你别怕,一定是有人下毒手。”

肖瑶瑶后退了两步,伸手指着盘亘在若国公主心口上的蛇:“它是红色的,你看到了吗?”

此时,闻言赶到端木玉和端木瑾也在若国公主的居所前停下来。

红色的蛇吐着蛇信慢慢从尸体上爬下来,看到人也不惧怕,直起长长的身体,和人类对视。

端木玉眸光转暗,冷冷地发话:“抓住它!”

侍卫立刻冲上去。

只见那蛇却不逃跑,小小的蛇眼似乎翻转了一下,变成滴血似的暗红,然后忽然间像利剑一样,跃起来,直直扑进跑在最前面的那个侍卫左眼里,翻搅着,侍卫发出惨叫声,在地上滚来滚去。

片刻之后,蛇从侍卫右眼里钻出来,那人已经一动不动,死去了。

空洞的双眼变成两个血窟窿,诡异地睁着。

这样的惨象让几个脆弱的佳丽晕了过去。

肖瑶瑶退了一步,手忽然被一双宽大温暖的手掌握住,她抬起头,看见端木瑾美得虚幻的脸,他低着头给她一个坚定的眼神:“别怕。”把她拉在身后,神色凝重地看着那条蛇。

“射箭!”端木玉不慌不燥,只是眼神比方才更加幽暗一些。

弓箭手立刻搭弓射箭,箭雨嗖嗖朝着那条红色的凶猛蛇射去。

那蛇身子一转,飞快爬进花丛中,无数箭矢把那片花丛射的稀烂,之后,却没有发现那蛇的踪迹。

让它逃了!

“皇上,若国公主的心脏以及侍卫的脑子,都被蛇吃了!”查看尸体过来回报的人心有余悸的说。

吃人的心脏和大脑的蛇,怎会有这样的怪物?

怪不得那么凶猛聪明!

“宫里怎么会有蛇?”端木玉冷冽的目光一扫,侍卫宫娥跪了一地,都低下头去,心惊胆寒,比方才被蛇惊吓还让人恐惧。

“皇上,一定是有人故意放进来的!”雅雅跪在端木玉面前哭道。她一哭,所有佳丽都跟着哭起来,一时间,场面变得十分悲戚。

“朕会彻查此事!”女人的哭泣让他十分烦躁,一挥衣袖,转身道:“端木瑾!”

端木瑾正低头柔声安慰肖瑶瑶,端木玉的声音让他一惊,抬头瞥见端木玉冷幽的眸子,他连忙放开肖瑶瑶的手:“在。”

“此事交由你负责。”他把目光停留在肖瑶瑶身上,只见她低着头,漆黑的睫毛掩映着一双波光潋滟的眸子。他眼中的瞳孔缩小:“彻查北齐公主的居所。”

端木瑾怔了一下:“王兄……?”他不懂。

周王的话让掖庭宫的佳丽都把目光投向肖瑶瑶,她低着头,一言不发,紧紧捏着自己的衣袖,肩膀不断颤抖。

“照办!”不容反驳和质疑,端木玉收回在肖瑶瑶身上的目光,“掖庭宫一个角落都不能漏!”

“是。”端木瑾只能领命。待端木玉走后,众佳丽指点着肖瑶瑶窃窃私语。

周王让彻查北齐公主的居所一定有原因的,别看她长得柔柔弱弱,不堪一击,说不准正是包藏祸心呢。而且,当众和端木瑾皇子拉拉扯扯,不顾廉耻!

渐渐的,几个人围在雅雅身边低声说:“这个北齐公主,想必人人都知道吧,和她母亲一个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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