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立德次日回到洛阳城时,心中还是回想着袁瑛转述的那句话。
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与齐亚德虽然百般揣摩叶畅领兵打仗的风格,但真正了解叶畅的,还是唐人。
“当那柄唯有关键之时才拿出来的匕首……”
他回到城中之时,恰好看到叶畅亲自督率那群新兵出门,看到这些乱七八糟练了一天还没有什么模样的兵,哈立德心中又有些怀疑:这种情形之下,叶畅还藏着一柄匕首吗,他究竟藏在哪里?
又是一天在外操演,这些新募兵士已经满口怨气,若不是叶畅派去充任队正的亲信弹压得力,只怕他们都要开始消极怠工了。
而这一天传来的消息更加恶劣,洛阳城周围的交通完全被断绝了,逃入城中的灾民数量达到了最高,乱贼的暴行也在洛阳百姓之间口耳相传。原因叶畅在,百姓还算安心,但是现在,就连叶畅的威名都有些压制不住的模样。
“诸贼分明已经到了洛阳之郊,却不来攻城,每日逼近城十余里,这当是叶公威名所震”李橙跟在叶畅身侧,有些生硬地向叶畅道。
叶畅看了看他,笑了起来。
“这个……叶公何故发笑?”
“李公一向耿介,故此杨国忠所不容,斥至洛阳。此前洛阳百姓因金票骚动之事,虽然主要是了对会我,想来杨国忠也想顺带着将李公赶出庙堂。”叶畅转回头看着这些新兵:“我与杨国忠不同,非是无容人之量者,李公有什么话就直说,这种奉承逢迎,可不是你的风格。”
李橙脸色顿时有如猪肝一般,却不是因叶畅识破了他的用心,而是因自己如此行事,确实有违自己的坚持。
“既是如此,那某就实说了。”他深吸了两口气,才徐徐道:“贼人势众,叶公耀兵于城外,只怕势得其反,贼人不敢来,其中必有诈”
“此话怎讲?”
“某不谙兵事,却也知道,叶公手中的这些新兵,实在是不堪一用,便是洛阳令下属的衙门差役,亦多数只会驱赶良善,捉两个小贼,便让他们叫苦连天。”李橙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朝廷精兵,尽在边疆……”
“边疆之兵,远水不解近渴,且休谈他,说说眼前。”
“是,某既然看得出来,贼人的细作自然也看得出来,这几日贼人劫掠四乡,将大量百姓驱赶入城,其中岂无贼人之细作?叶公这虚张声势,哪里吓得住他们,他们必定是要猛扑过来。但如今他们却这般谨慎,这其中必有缘故。
能爬上高位,正常人的智慧总是有的,李橙所担忧的事情,与叶畅所忧并无二致。
“李公之意,我当如何?”
“洛阳虽是城墙厚实,但城中兵力实在少,城越大就越难守。”李橙稍一犹豫:“或者可以土百姓于河阳,守河阳三城?”
迁到河阳去,离洛阳并不远,而且分三城,从防守的角度来说,确实更适合叶畅现在的情形:兵力不足,战斗力不强。
“李公的意思我明白了,但是事情还没有到这个地步。”叶畅否定了李橙的这个建议。
李橙默然无语,这是他殚精竭虑之后想到的应对如今危局的唯一方法,要想保存百姓,就唯有如此。但叶畅却将这个建议否决了,究竟是他另有良策,还是狂妄自大?
“中原不宜久乱,我须速战速决。”叶畅稍微解释了一句。
他们的对话没有继续下去,因就在这时,远处突然燃起了滚滚的浓烟。
那是烽火
叶畅虽然无力去关注都畿道郊区的事情,但并不意味着他没有派人去监视乱贼的行动,他将的中堪用的有限人手,都撒开散布在方圆数十里的范围之内,准备了十六处烽火哨卡,只要贼人进入洛阳十五里内的距离,立刻点燃烽火
前些天贼人都没有来,烽火也未曾燃过,现在,贼人终于来了
“不只一处”有人惊叫道。
确实不只一处,第一处浓烟是起至东南方向,然后是东北、正北,紧接着四面八方,十六处烽火哨卡全部冒起了黑烟
“终于来了”叶畅微松了口气。
“这这该如何是好,这下完了,便是想去河阳,也去不成了”李橙连连顿足。
“李公先请回城,组织民壮上城助守。”叶畅眯着眼道:“我这就将……
他话还没有说完,只见这些操演的新兵当中,便有人发了声喊:“贼人来了,快逃命啊”
随着这一声喊,这群新兵顿时大乱,无头苍蝇一般乱跑起来。他们手中的兵刃,也大多数都丢了下来,甚至连身上披的甲衣,也嫌太重被扔下。转眼之间,地上一堆丢弃的武器。
看到这一幕,叶畅甚至顾不得理睬李橙了。
“吹军法号。”李橙听得叶畅冷冰冰地对身边的一兵士说道。
李橙早就注意到那个兵士,他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叶畅,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如此。只见那兵士从腰间摘下一个喇叭,鼓起腮开始吹,四短四长的喇叭声旋即响起,连接着循环了三遍,然后周围便是怒吼声一片
那些在新兵中的老兵,纷纷怒喝,喝斥自己的部下蹲下抱头,他们手中的竹鞭狠命地抽过去,抽打在一个个没有反应过来的新兵身上。绝大多数的新兵在这一顿狂抽中抱头蹲下去,还有少数一些试图冲出操演场的,但是操演场边缘的老兵们已经五人一组兜了过去。
然后就见着接二连三挥刀砍人。
十余个试图逃走的新兵,直接被砍了脑袋
这血腥一幕,看得那些蹲着的新兵又是一阵声嘶力竭的惨叫
不过这一次,却没有人敢起身乱跑了,因只要他们当中谁有异动,少不得就是一竹鞭然后跟着一脚,还有一声喝:“想死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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