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纺厂门上,三蛋背着软嘟嘟的妹妹,正在等陈丽娜呢。
妹妹一见陈丽娜,伸手就要来抱抱了。
“丽娜,今天你们不是有急事儿,晚上聂卫星就放我家吧?”这不陈丽娜刚抱上妹妹亲了亲,冷奇小跑着步子,就从大门那边绕过来了。
卫星一见冷奇,那嘴巴就笑的,合不上了:“爸爸,爸爸。”
安娜不也下班了嘛,就说:“冷奇说他发明了个牛奶鸡蛋糕,比开水炖的鸡蛋糕还好吃,陈书记,今晚呀,卫星我们替你带吧。”
他们俩口子吧,虽然安娜肚里有一个,但是真喜欢妹妹,有妹妹在家里,用冷奇的话说,家里整个儿的温度都要升两度。
所以,一逮着功夫,就要把妹妹带回自家去,夜里睡俩人中间,软绵绵的,奶香香的,甭提多好玩了。
陈丽娜于是问卫星:“妹妹,你想跟你冷爸爸去他家吗?”
妹妹抱着妈妈的脖子,悄悄儿看了冷奇一眼,见他伸着手,亲了亲,但头摇的拨郎鼓似的:“不要,要妈妈。”
“没良心,我白疼你了。”冷奇气的,伸手点着妹妹的鼻子。
妹妹拒不肯去,但一看冷奇生气了,又连忙说:“爱爸爸,妹妹爱爸爸。”
磨人啊,冷部长给这小闺女逗的,一点脾气也没有。
“冷部长,一是妹妹自己想回家,二呢,我跟你说,聂卫国跟我商量好了,只要妹妹回家,他就背二十个单词,要妹妹不回家呢,他不背单词,所以,你呀,回去好好给你家闺女做胎教吧。”陈丽娜说着,就把妹妹和三蛋带上,去接二蛋了。
二蛋是个行动派,一看妹妹在车上,当时掏出书来,大声的,就背起英语单词来了。
回到家,陈丽娜先炖了个鱼汤,再接着,又揪了一锅子的西红柿鸡蛋片儿汤,给几个孩子吃过了,重新又揪了一锅子,盛到了饭盒里。
然后呀,她取了瓶子甜米酒出来,把新鲜牛奶往里面一倒,就开始熬奶酪了。现在的天气还很冷,尤其到了夜里,更冷,找几根夏天孩子们吃冰棍时攒下的小木棍儿,往饭盒里一插,不一会儿冰棍也冻成形了。
聂工今天上油井了,还没赶回来呢,陈丽娜一拖三,要去探望邓东崖,就必须得把三个孩子全带到卫生院去。
卫生院的条件现在可以说比原来好很多了,但是,跟上海的大医院可没法比。
也有干部病房,但矿区是个邪门的地方,只要当干部的,那都从来不生病,这套间也就于东海是个常客。
陈丽娜还没敲门了,就闻到一股子浓浓的花香,以及,麦乳精兑奶粉的香气。
阿书记和胡区长俩都在呢,但是吧,俩人都在外面,据说这会儿邓东崖正在吃晚饭呢。
“丽娜,红岩来的那个马小芳特能说,我坐旁边听了半天,也觉得的咱们该把服装厂的业务拱手,让给红岩。”阿书记诚心的说。
胡区长虽然面上不说,但是心里,他大概是除了聂工以外,整个矿区最怕陈丽娜的人。
他谈了俩家属,第一个没结婚就叫她给弄着抓了,判刑了,第二个更厉害了,她动不动就鼓动胡素跟他离婚,搞的胡素现在对他也是不冷不热。
原来胡素是只要到了晚上,就会悄悄溜下楼,自己开门进来,跟他一起躺床上聊天儿啊,搞点夫妻生活啊,总之,甭提多热情了。
胡轩昂虽然嘴里不说,但总觉得胡素身上有亡妻的味道,偶尔一夜她不来,辗转翻侧都睡不着觉的。
结果最近,她渐渐儿的就不来了。昨晚喝了点酒,胡轩昂燥动的不行,躺床上等半天等不到胡素,头一回上楼,想把胡素叫下来一起睡,结果敲开门一看,大半夜的,胡素穿着件裁剪极为漂亮的裙子,手中端着红酒,正在跳舞呢。
而弹着吉它给她伴奏的,正是她那特帅,特斯文的儿子,李明成。
显而易见,胡素听了陈丽娜的,是要抛弃他,重新追求自己的幸福了。
所以,胡区长一见陈丽娜,就感觉有无比的压力。
但是这会儿压力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服装厂。
“咱们和红岩是兄弟大省,也是经济上的对手,我们不管红岩有多少优势,丽娜,不计一切代价,把这个服装厂这个项目给我们争取下来。”胡区长说着,就握上了陈丽娜的手。
陈丽娜一手抱着妹妹呢,后面跟俩孩子,大饭盒小饭盒儿的。
她说:“胡扯,你们全是给马小芳洗脑了,居然会认为边疆不如红岩。你们先回吧,等邓东崖的病好了,开个座谈会,我不止要说服邓东崖,主要的是要给你们这些,认为边疆不如红岩的人,洗洗脑子。”
胡区长再度窒息。
他甚至有点同情聂工,天啦,他是怎么忍受这个强势的让人窒息的女强人的呀。
病房里正在起挣执呢。
“领导,您输着液呢,又发着高烧,这奶粉和饼干呀,我给您喂吧,好吗?”这是马小芳的堂妹,马青青的声音。
接着就是邓东崖的声音:“这位同志,我只是发烧,又不是手废了,我真不喜欢别人给我喂饭吃,哎呀,你戳我鼻子了。”
本来他只是想跟马小芳谈合作,当然,也是听马小芳的战略规划做的好,觉得挺有共同语言,才不顾身体有病,还坚持谈工作的。
也不知道哪来个女的,一会儿往他嘴捣药,一会儿又是喂水,这会儿奶粉都来了。
邓东崖从小在上海长大,家庭条件优越,父亲是银行行长,就前十年,那也属于奶粉泡饼干吃腻了,看见就想吐的人,又发着烧了,又给人堵着嘴巴喂饼干。
这是他年龄大了,是个领导,要注意形象。要小时候的他,碗都直接掀了。
就在这时,陈丽娜带着她的三条小尾巴,就进门了。
“陈丽娜!”
“邓东崖!”
邓东崖一把拂开马青青,针头都差点拨掉:“两年不见了啊。”
听小护士和医生说她是矿区的阿瓦尔古丽,邓东崖还不信呢,毕竟他来矿区,就没见几个像样的人。
等陈丽娜进来,呵,呢子大衣黑软皮的手套,还是那头乌黑的,泛着光泽的波浪大长发,皮肤比在北京的时候还要好,瘦了很多,一笑,就跟台湾电影《窗外》里的林青霞似的,但五官又比林青霞柔和,婉约了好多。
“我从来不夸那种俗话,什么几年不见你又变漂亮了之类的,但两年不见,你真比在北京的时候漂亮多啦。”邓东崖说着,就握过了陈丽娜的手。
胡素说:“她在北京的时候,刚生完孩子才半年啊,晚上要带宝宝,三更半夜给孩子冲奶粉,白天上课,还得督促着你们交作业,尤其你和季怀山,明明自己什么都会,考试次次满分,还老缠着她要辅导作业,故意拉低我们女同学的考试分数,你自己说说,她那时候状态能好吗?”
说实话,一个人在北京带孩子的时候,真是陈丽娜最辛苦的时候。
她看了一眼病床前的桌子,见马小芳就在床边坐着呢,哟了一声:“马大姐,这会儿都八点半了,放我们同学说会儿话,成吗?”
马青青还想说啥呢,马小芳挤了个眼儿,立刻就站起来了:“领导,那咱们明天再谈,我们就先回了。”
“丽娜,胡素,我有特别多的事情,得给你俩说说。尤其是关于服装厂这个项目的,我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你们,但是……”
邓东崖因为不想把分厂设在矿区了嘛,而陈丽娜和胡素两个呢,厂建起来了,机器也订好了,这时候他要撤走,对于她们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所以他胃出血,又发烧,有一半原因就是因为,急这个事儿。
本来以为以陈丽娜的脾气,她要指着他的鼻子,说他是七六届党校生的叛徒呢。
没想到她从儿子手里接过饭盒,就说:“什么也别说了,先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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