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漆黑的天幕下,一束烟花犹如天女散花般徐徐盛开。
夜空仿似姹紫嫣红的百花园,时而金菊怒放,时而彩蝶纷飞,时而巨龙腾空,时而火树银花,美的绚烂多姿,如火如荼。
美丽总是转瞬即逝,点点星火犹如流星坠落,天空重新恢复黑暗,唯余无尽的回味和寂寥。
新一轮的烟花盛放,那璀璨的星火映亮了云涯的瞳孔,漆黑如幽暗无垠的深海,卷携着神秘的浪花,把人卷入无边的深涯。
她看着围过来的一群人,云深薄唇紧抿,面色冷沉,然而那眼底一闪而逝的薄凉,被云涯捕捉了个分明。
如果她死在这个小少年的手中,她的亲生父亲恐怕会第一个拍手叫好。
云姝掩在人群里,望过来的眼神带着嘲讽的笑意,仿佛已经看到了她悲惨的下场。
姜锦弦依旧是那般柔弱堪怜,偎依在云姝身畔,仿佛攀附藤蔓的莬丝花,那双望过来的眼睛里,闪烁着怨毒的笑意——
他们都想她死,一个五岁的小女孩,究竟惹了什么天怒人怨?
幸而还有那一点温暖的安慰,庄曦月担忧的眼神毫不掩饰,总是优雅端庄的贵妇人,此刻也忍不住急红了眼眶。
站在她身边精致冷酷的小男孩,握紧双拳,随时准备冲过来解救她于水火……
她唇边勾起一丝浅淡柔和的微笑,没有深陷囹圄的处境,没有架在脖子上随时取她性命的刀,没有那些蠢蠢欲动潜藏在黑暗中随时给她致命一击的危险……
那微笑如同初晨破开黑暗的第一缕晨光,又如撕开乌云的皎白明月,如此的云淡风轻,安之若素,仿似盛开在时光深处的白玉兰,素雅馨香,柔美淡然,在倒映的瞳孔中被定格为一种永恒的姿态。
晏颂紧紧的握着拳头,胸腔里憋着一股气,一双眼睛死死瞪着纪云涯。
笑,刀都架在脖子上了还笑,你不是很厉害吗?咬人的那股狠劲去哪儿了?
月生目光警惕的扫视四周,一边挟持着云涯缓缓绕过喷泉,从红毯上一步步退到路口。
“往右边的路口跑,一百米有个岔路口,绕进去是居民区,穿过居民区是一个大型菜市场,里边龙蛇混杂,能先躲一阵子。”女孩低低的嗓音传进月生耳朵里。
月生愣了愣,下意识把刀子又逼近了寸许,霎时有血丝沁出来。
云涯不慌不忙,趁着夜色掩映,嘴唇没动,冷静的声音却从微启的齿缝里溜出来。
“警察马上就到了,警察什么样穷凶极恶的罪犯没见过,你这种小屁孩根本不用浪费太多手段,你是刺杀宁子衿的,依那个女人的手段她是不会让你活着的,想活命的话就听我的,没时间了,快……。”女孩快速而冷静的说道,话音刚落,警笛声此起彼伏的响起,并以极快的速度朝这个方向移动。
许是女孩太过冷静的声音抚平他心底的毛躁,反应快过理智,他拉起女孩的手臂转身就朝右边的路口跑,他的速度敏捷的犹如猎豹,然而女孩却拖累了他的脚步,无奈之下,他蹲下身把女孩背在背上,在保安追上来的同时,消失在岔路口。
云深阴冷的声音压抑着愤怒:“给我追。”
一队保安在警车停下的同时追进了巷子里。
男孩奔跑的速度太快了,云涯在他的背上一颠一颠的,中午吃的饭都要吐出来了。
黑暗被极速甩在身后,奔着一个方向毫不停歇,云涯趴在他的背上,缓缓闭上了双眼。
没想到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竟然是他突然出现了。
月生,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
一切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早已脱离前世的轨道,云涯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然而她却没有丝毫面对未知的恐惧,因为这一次,她会摆脱命运加诸在自己身上的枷锁。
前方是一道两米高的铁栏门,门上上着两道铁链锁,从栏杆内望去,路灯散发着昏黄的暖光,照亮了静谧的鹅卵石小路,偶有一两个散步的老人路过。
脚步声紧随而至,一切已不容再多思考,云涯冷声道:“把我放上去,我自己能爬下去。”
月生依言把云涯举高至头顶,云涯双手抓着铁门顶上的长刺,小身板一翻,顺着栏杆就准备滑下来,然而她太高估自己了,细嫩的小手被喇的刺痛,她一时没抓稳,眼看就要摔在地上……
下一刻,跌落在一个清凉而微暖的怀抱中,夹杂着青叶和皂角的清香,幽幽的钻进云涯的鼻尖。
她愣了愣,这个气息……
来自记忆深处的熟悉感让她一时有些鼻酸,月生敏捷的翻下来,看到来人,立刻惊喜的喊道:“寒哥?”
少年只觉得怀中的小身板是如此的轻若无物,像是小猫儿一样,一瞬间让他的心柔软下来,他侧眸看了眼女孩,女孩却已经把脸埋在他的肩头,显得很是柔软乖巧。
清寒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犹如皎洁的清月,却含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们兵分两路,你走右边,我把后边的人甩开,老地方见。”
月生看了眼他怀中显得很是安静的女孩:“她怎么办?要不就把她丢在这里算了?保安找到她可能就不会追我们了。”
少年蹙了蹙眉,一时竟不舍得撒手:“你太天真了,就算保安不追,警察也不会放过我们,剩下的事你别管了,赶紧先走。”
月生羞愧的垂下脑袋,“寒哥,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那些人马上就追上来了,你赶紧先走。”
月生抬眸看了少年一眼,眼底跳跃着坚决的火焰,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身朝右边的路口跑去,敏捷的身影极快消失在夜色中。
少年扫了眼紧随而至的追兵,将搭在腋窝里的外套蒙在云涯身上,抱着她快速朝左边路口跑去。
云涯内心并不平静,裴轻寒……
她在内心默念这个名字,没想到这一世我们提早相遇了。
前世欠了他太多,这一世她不想再欠他什么。
“你放我下来吧。”女孩闷闷的声音传来。
少年脚下步子未停,淡淡道:“你别说话,我不会伤害你的。”
“是我不想伤害你。”
紧随而至的一句话,让少年脚步慢了下来,跨过草丛,他闪身进墙角,背靠在墙上,昏黄的路灯在脚下的地面上投注而来。
“你什么意思?”
“带着我你是逃不出去的,放下我吧,今天的事情我就当从未发生过。”
女孩声音很是甜美,有种吴侬软语般的软糯,甜到了心里去,然而此刻那声音里所夹杂的冷静,让他下意识扭头看去。
栗色的长发流泻了满肩,如同繁茂生长的海藻,有着柔软的触感,耳侧栖息着一只彩蝶,那翅膀微微摇晃,在昏暗的角落里散发着璀璨的光芒,令他产生些微的眩晕感。
然而根本没有给两人太多思考的时间,黑暗中杀机悄然降临,裴轻寒眸光一凛,抱着纪云涯闪身一避,迅速退出角落,那黑影扑了个空,迅速转身,一双犹如鹰阜般凶残的眸光熠熠闪光。
“我只要你怀中的小女孩,放下她,我可以留你一条生路。”那是一道沙哑而难听的男声,黑暗中,如同一匹冷残的狼。
裴轻寒下意识抱紧了怀中的女孩,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理智告诉他应该放下女孩转身就走,那么等待女孩的下场……
几乎没有犹豫,他抱着云涯转身就跑。
黑衣人暗骂了一声,拔腿追了上来。
云涯叹息了一声,她很清楚裴轻寒的性格,看着温润如玉,对谁都很温柔,然而骨子里却极为凉薄冷漠,他怎么可能对一个初次相见的陌生人伸出援助之手,更何况如今的她于他来说,连陌生人也算不上……
这一世,终究要再次欠他了。
云涯小手圈着他的脖子,从他的肩头探出头来,看着身后快速追赶上来的黑衣人,眼底划过一抹幽冷的光。
身后的人越追越紧,从小区跑出来,裴轻寒并未拐去菜市场,而是往右边的建筑工地跑去,这是一片正在施工中的建筑工地,刚下过雨,晚上并没有施工,整片工地笼罩在一片黑暗中。
裴轻寒毫不犹豫的跑进工地,地上到处是水泥搅拌机和脚手架,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裴轻寒终于停了下来,把云涯放在地上,温柔的低声道:“等着哥哥打跑坏人,你站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
云涯垂着脑袋,轻“嗯”了一声。
所以她没有看到少年唇边清涟的微笑,如此温柔而美好。
“不自量力,找死。”黑衣人追了上来,不屑的冷笑。
裴轻寒压低的眉眼瞬间清冷如幽月,顺手抄起一截铁棍,铁棍是支撑架上掉下来的,有一尺来长,粗如成人大拇指,裴轻寒掂了掂,对云涯温柔的道:“乖、闭上眼睛。”
云涯听话的闭上双眼。
少年薄唇勾着一抹幽凉的笑,忽而转身,手中铁棍携带着千钧之力,劈头朝黑衣人脑门打去,一棍下去,铁脑袋也得开花。
黑衣人敏捷的闪身一避,铁棍敲击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云涯感觉脚下的土地都震了一下。
黑衣人桀桀阴笑了一声,犹如恶鬼的嘶鸣,令人头皮发麻。
“小子,这是你自己找死,那我就成全你。”话落抄起手边的铁楸,和裴轻寒缠斗在一起。
黑衣人身手狠辣招招致命,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很快裴轻寒身上多处受伤,而黑衣人依旧毫发无损。
云涯看的一阵紧张,这个时候的裴轻寒只有十三岁,身手稚嫩的很,又哪里是狠辣老道的黑衣人的对手。
“你走吧,别管我了。”云涯大喊道。
裴轻寒胸口又挨了一铁楸,整个人被打飞了出去,手中的铁棍掉在地上,他“噗”的吐出一口血来,摇了摇脑袋,挣扎着爬起来。
“小妹妹……你别怕,哥哥不会让你有事的。”他温柔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云涯模糊了双眼,难道真的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吗?
前世今生,我都要欠你的。
“英雄救美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实力。”黑衣人嘲讽的声音落下,直接走过来掐住裴轻寒的脖子,只需要轻轻一折,这个年轻的生命就会在他手中终结。
“不要……。”云涯眼泪终于流了下来,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突然,黑衣人眼睛暴突,不可置信的低头,只见他胸口插着一把匕首,而匕首的尾端,握在一只修长如玉的手中。
“你……。”他发了狠去掐裴轻寒的脖子,裴轻寒眼中幽光闪烁,匕首狠狠往前一推,黑衣人“蹬蹬”后退,手上也逐渐卸去了力道,轰然倒地。
“轻敌,是你最大的弱点。”
然而这一番打斗,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一时松懈下来,整个人就往地上栽去。
云涯赶忙跑到他身边,“你怎么样了?”
裴轻寒咳嗽了一声,吐出一口血来,唇边勾着一抹轻柔的微笑,“我没事。”
“你别说话,我找人送你去医院。”云涯话落就要起身去找人。
就在这时,旁边本来昏死过去的黑衣人猛然伸手抓住了云涯的脚腕,狠狠一拉,云涯整个人就往他身上栽去,云涯下意识去拉离得最近的脚手架,“哗啦”一声,脚手架散了下了,眼看就要劈头盖脸砸在云涯身上……
裴轻寒硬撑着一口气冲过来,一把抢下云涯,把云涯紧紧抱在怀中,用背抵挡砸下来的钢管。
温热的血溅在云涯脸上,鼻尖是浓重的血腥味,几乎糊住了云涯的双眼。
裴轻寒抱着她滚落在地上,就像塔罗牌一般,所有的钢管都随之砸了下来,瞬间将黑衣人淹没。
旁边就是一个挖出来的大坑,口径足有两米,地势倾斜,眼看两人就要滚落进坑里,云涯大叫道:“停下来……快停下来。”
裴轻寒早已耗尽所有力气,他想停下来,却控制不住,掉落的那一刻,他把云涯的脑袋塞到自己怀中,把自己的背朝向地面……
“砰”重重的一声响,云涯甚至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咔嘣”声……
良久的死寂……
云涯赶紧从他身上爬下来,耳边听到他一声压抑的痛呼,云涯立刻跪在他身边,想要伸手去扶他,然而刚动一下,裴轻寒就轻“嘶”了一声,云涯立刻触电般缩回手。
“你……你还好吧。”
“死不了。”少年嘶哑的声音闷闷的传来。
云涯抬头打量了一下,借助微弱的月光,能大概看清这是一个直径两米深约两丈的大坑,坑壁光秃秃的,想要爬上去谈何容易,坑底堆着一些石灰粉,而裴轻寒现在就躺在石灰粉上。
裴轻寒忽然开口:“我的眼……。”
原来他掉下来的时候,石灰粉不小心吹进了他眼中,而云涯被他护在怀中,自然不会遭受石灰粉的荼毒,致使他一时睁不开眼睛。
云涯跪在他身边,小手落在他的眼睛上,“先不要睁眼,也不要用手去揉,否则你的眼睛会灼伤的,很快就会有人找来的,我让人送你去医院,你的眼睛一定不会有事的。”
那小手冰凉温软,本来发烧火燎的眼睛,一下子就清凉了许多。
裴轻寒轻“嗯”了一声,安静了下来。
云涯就猜到云姝会在宴会上制造动乱,然后趁机除去她,却是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个月生,挟持了她,这对云姝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请了个杀手。
呵……云姝也真看得起她。
幸亏她有先见之明,让秦叔的人暗中跟着,相信秦叔的人很快就会找来。
“今天的事情、真的很对不起。”沉默中,裴轻寒开口了。
云涯有些惊讶,因为在她的印象中,裴轻寒从来不是个轻易说对不起的人,是她的记忆出错了,还是她从来没有看透过他?
“我还要感谢你救了我呢,如此一来,咱俩也算扯平了。”云涯笑着想要伸回手,裴轻寒一把抓住她缩回去的手。
“别……你的手放在我的眼睛上,很舒服,不要拿开。”
云涯无法,只能再次将手覆在他的眼睛上。
“那个人为什么要追杀你?”裴轻寒问道,也算是没话找话。
云涯抿了抿唇,抬眸看着夜空,月亮被浅薄的乌云所遮挡,大地瞬间陷入黑暗中。
“这个世上的事情,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裴轻寒顿了顿,好奇的问道:“你多大?”
云涯沉默。
裴轻寒也没有再追问,反而自顾自的说道:“你一个小姑娘,怎么会说出这么苍凉的话来,让我感觉,你好像经历了很多事情?”
顿了顿,他轻声说道:“让我很心疼。”
云涯忽然笑了。
他说了和前世一模一样的话。
那时蝶姨刚死,她为了救渺渺出了车祸,被他所救,躺了一年,一年后醒来,她选择性失忆了,可是她怎么能忘了呢?外公的仇,母亲的仇,蝶姨的仇,如果连她都忘了,还有谁会记得?
在她重新选择踏入江州的土地时,在她决定以一己之力报仇时,他轻轻抱住了她。
“这样的你,让我很心疼。”
那个清朗如月的少年啊,他本该潇洒自如,却为了她,甘愿堕入地狱。
重来一生,命运却再次将两人绑到一起。
你该有自己的生活,别再为了我蹉跎年华,也算偿还你前世的恩情。
云涯没有再说话,眼睛一直望着天空。
“你叫什么名字?”良久后,他温雅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你说人死后,灵魂去了哪里?”云涯突然问道。
裴轻寒愣了愣,遂即失笑道:“你一个小孩子,怎么会思考这么深奥的问题?我真想撬开你的脑袋看看,里边到底装的什么东西?”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女孩的声音还带着一丝幼童的软糯,却出奇的冷静,仿佛一位历经世事的老者,让他莫名的有些心疼。
“所以啊,一定要珍惜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当然,更不要错过生命中那些美好。”
裴轻寒想,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定是笑着的。
想着想着,整个人再也支撑不住疲惫,缓缓闭上了双眼。
手指摸到了什么东西,轻轻的握在掌心,好像是女孩头发上的蝴蝶发卡……
他做了一个梦,一只色彩缤纷的蝴蝶栖息在栗色的发上,忽闪着翅膀,又飞走了,他去追啊追,却怎么也追不到。
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少女背对着他站在那里,她有着一头如同海藻般栗色的微卷长发,微风轻扬起发梢,飘来一阵幽香,那只蝴蝶轻轻的、轻轻的停在了少女的发上,将那有些单调空洞的画面瞬时点缀的鲜活起来……
少女缓缓转身,他感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从来没有过的紧张感袭遍全身……
——
一个高壮的男人背着云涯攀着绳子爬了上去,几乎瞬间,她就跌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对不起,我来晚了。”
云涯靠在他怀里,有些疲惫的闭上双眼:“阿渡哥哥……。”
秦渡将外套披在她身上,心疼的看了眼窝在他怀中的女孩,抱着她钻进了轿车里。
云涯想起什么,忽然拽着他胸前的衣服:“还有一个人,他受了很严重的伤,一定要送他去医院。”
秦渡握了握她冰凉的小手,柔声安抚道:“放心吧,我会让他平安无事的。”
“渺渺呢?”
秦渡笑道:“渺渺很安全,他在等你呢。”
云涯彻底松懈下来,窝在秦渡怀中,闭上了双眼。
秦渡趁云涯睡着的时候,简单检查了一下她的四肢,没见受伤,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抬头,漆黑的眼睛深沉无边,车厢瞬间变得压抑起来,司机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的。
“去机场。”
车子拐上高价,隐没在车流里。
——
秦渡在候机厅找到了秦篆,云渺就坐在秦篆身边,小身板挺得笔直,双眼一直瞅着入口方向。
看到走过来的秦渡,云渺立刻开心的跑过去。
秦渡朝他“嘘”了一声,指了指趴在他肩上睡着的云涯。
云渺立刻懂了,乖巧的点点头,跟在秦渡屁股后边,眼睛时不时的看一眼云涯。
“爸爸。”秦渡开口喊道。
秦篆点点头,走过来接住云涯。
“乘坐CA987次航班前往美国纽约的旅客请注意,现在开始登机……。”甜美的女声广播在机场大厅缓缓响起。
“走吧。”秦篆站起来,抱着睡着的云涯往登机口走去,秦渡牵着云渺跟在后边。
临登机前,秦篆回头看了眼这个城市,眼底压抑着浓重的情绪,抿了抿唇,抱紧云渺,头也不回的离开。
——
17年6月12日晚上十点四十分,一架飞往美国纽约的班机缓缓起飞,在漆黑的夜空中渐行渐远,向着另一个国度,缓缓接近。
——
市第一人民医院,急诊室。
宁清林抱头蹲在地上,忽然用头撞着墙壁,“都怪我,苒苒,都怪我……你一定要平安,否则我死也不会原谅自己。”
他想起苒苒倒在地上时,她的丈夫连看也没有看她一眼,便追着跑出去了。
怎么会有如此薄情寡性的男人,苒苒,我后悔了,他根本配不上你。
这时急诊室的灯灭了,宁清林立刻爬起来跑过去。
“谁是病人家属?”
“我,是我……。”宁清林双眼掩饰不住急迫,“医生,她怎么样了?”
医生叹了口气:“伤口在背部,伤住了肺叶,索性送来的及时,命是保住了,只是孩子……。”
宁清林心咯噔一跳:“孩子怎么了?”
医生眉头紧蹙:“动了胎气,孕妇随时有流产征兆,这样吧,这几天先送到加护病房观察,看看情况再说。”
如果没了孩子,苒苒一定会很伤心的,宁清林急切道:“医生,请你一定要保住孩子。”
医生以为他是孕妇的丈夫,叹了口气:“我们会尽力的。”
很快,昏迷的白苒被推了出来,宁清林笑了笑,走过去在她耳边低声道:“苒苒,你一定要挺过来,孩子需要你。”
我也需要你……
——
白苒在医院生死攸关,云家则是一片清宁祥和。
打发走警察,云姝坐在客厅悠然的品着菊花茶,姜锦弦和姜锦瑟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接受到姐姐的眼色,姜锦弦低声问道:“云姨,我们不去看大嫂吗?毕竟她……。”
云姝冷哼了一声:“你哪来的大嫂?”
姜锦弦噎了噎,垂下了脑袋。
姜锦瑟眸底划过一抹得意。
“刀子是她自己扑上去的,死了也活该,省的整天在我眼前晃悠。”云姝声音掩饰不住厌烦。
姜锦瑟状似无意的说道:“不过这白小姐可真是热心肠,那刀子是刺向宁小姐的男朋友的吧,她倒是义无反顾的扑了上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和那位男士有什么特殊关系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云姝眼眸又冷了几分。
见达到目的,姜锦瑟聪明的选择闭嘴,适可而止就好,再说的多恐会适得其反。
几人都对纪云涯的失踪选择性闭口,仿佛纪云涯这个人从来就不存在。
这时云深从门外大步走进来,姜锦瑟双眼立刻就亮了,抬手理了理鬓角,露出自以为最美的笑容。
白苒自己作死,她要赶紧抓住机会。
云深看都没看她一眼,对云姝道:“妈,你跟我来一趟书房。”
书房——
“什么?人都失踪了?”云姝不可置信道。
云深眉头深拧:“我向警方隐瞒了云涯的失踪,只说她已经找到了,请来的那个人暂时联系不到,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云姝眯了眯眼:“云渺呢?”
云深眉头拧的更深:“派去的人没发现他的踪影,司机说是趁他睡着的时候自己下车了,后来怎么都找不到。”
“司机是谁?”
“常泓。”
云姝笑了笑:“纪家的老司机,对兄妹俩忠心耿耿,怎么可能看不住一个孩子,这种拙劣的借口你信吗?”
云深摇了摇头,“就在刚才,他也失踪了。”
云姝想起纪云涯平时的表现,一个最不可能的想法浮现在脑海中,遂即被她否定,其实是她下意识不愿去相信。
“他出手从无败绩,不要杞人忧天了,纪云涯绝不可能还活着,有可能是怕警察查到他身上,所以藏了起来,至于纪云渺,呵……一个聋哑又痴傻的孩子,你指望他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虽然如此安慰云深,云姝心底却不太踏实,所有的巧合凑在一起,那就绝对不是巧合,然而她又不愿去相信那个巧合之后的真相,宁愿选择自欺欺人。
“对外宣布,纪云涯受到惊吓,生了一场大病,被送到国外疗养去了,至于归期……呵……。”
夜色茫茫,恶毒的种子埋在土壤里,生根发芽,等待有一天,长成参天大树。
树上栖息生长有长长獠牙的毒蛇,隐藏在黑色的树枝间,瞅准世人,随时准备出击。
都说邪不胜正,这是至理箴言,然而还听说过一句话吗?
以毒攻毒。
以恶治恶。
——
岁月如梭,白驹过隙,十年光阴匆匆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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