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看到讨厌的人的惨状,确实能令心情好上不少,云涯知道自己从来不是个好人,看着如今的甘薇儿,没有同情,只有痛快。
她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望来,啧啧摇头,清澈的眼底有着深深的悲悯。
“薇儿妹妹,你怎么成这样了?”
甘薇儿愣愣的抬眸,少女静立在那里,柔美温婉,典雅高贵,如一副画般的优美。
那眼中的悲悯……甘薇儿瞳孔骤缩,失声尖叫道:“滚……,你给我滚出去。”
疼痛折磨的她神智混乱,她也不在乎面前的人是什么公主不公主了,只知道这个女人是她最讨厌的人,被最讨厌的人看到自己的惨状,她只恨不得立即挖个洞钻进去。
云涯捂着口鼻蹲在她面前,失望的摇摇头:“原本多么漂亮的小脸啊,可惜了……。”
甘薇儿恨恨的瞪着她,看她皮肤吹弹可破,一丝瑕疵也无,再看自己……甘薇儿指甲深深的掐进掌心,早已感觉不到疼痛。
云涯转身走到沙发前坐下,笑吟吟道:“忘了跟你说,张神医是我的师父。”
甘薇儿震惊抬眸,什么?张神医竟然是她的师父?
“你本可以不用受这份罪的,只是师父年纪大了,很多时候记不太清了,这可不是什么生肌玉腐膏,是穿肠烂孔的毒药,没想到师父把毒药给你了,还记错了名字,这么好看的脸毁了,多么可惜啊……。”
甘薇儿听着她的话,脸色一寸寸变的扭曲,配上满脸的血泡十分的恐怖狰狞,比厉鬼还要可怕,一双眼睛血红淋漓,如果眼神能杀人,云涯现在恐怕已经被凌迟了。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她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尖叫,挣扎着朝云涯扑来,恨不得把云涯撕成碎片。
云涯从容的坐在那里,眼看着甘薇儿扑到她脚边,狰狞的手抓住她的裙摆,云涯笑着伸脚蹬开她,轻轻抚了抚裙摆。
“是你,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贱人,我杀了你……。”甘薇儿尖叫道。
她明白了,张神医是公主的师父,他肯定是为了这个女人才故意整她的,把她变成这副可怕的样子,心底恨意凛冽,她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
“我要是你,就省省力气,想想先怎样保住自己的命,以及这张脸。”
听了云涯的话,甘薇儿愣了愣,忽然冷静下来,她看了眼云涯,从一开始她就错了,这个公主并不是那种忍气吞声的小白鼠。
“噗通”甘薇儿跪在地上,即使心底再不甘,为了活命,她必须将自己的尊严亲自放在这个女人的脚底。
“是我错了,还请公主给我一条活路。”
云涯笑眯眯的看着跪在脚边的甘薇儿,“错在哪儿了?”
指甲将掌心掐出血痕,甘薇儿一字一字的从齿缝里挤出来:“不该觊觎劳德少爷……不该、背地里和公主作对。”
“你没错。”
甘薇儿怔然抬眸,少女笑吟吟道:“劳德少爷俊美优秀,难道每一个喜欢他的女人都该死吗?”
甘薇儿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事实上她脑子里此刻一团混乱。
“好了,起来吧。”声音那般温柔。
甘薇儿心肝一颤,她越温柔,她越紧张。
跪在地上没敢动。
“我让你起来。”加重了语气,却依旧显得十分平静。
甘薇儿赶忙站了起来,懦懦的站在那里。
云涯眯眼看了她一眼,甘薇儿在那样平静幽深的目光下,下意识缩了缩肩膀。
甘薇儿之前身材有些圆润,经过这一遭下来,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套在身上的裙子显得空荡荡的,跟鬼魅似得。
云涯拿出两个精致的瓷瓶放在桌子上,一个白色的,一个青色的。
甘薇儿不解的看向她。
“其中一瓶是化雪粉,可解狼蒿毒。”
甘薇儿心神一动,下意识摸了摸脸,却疼的龇牙咧嘴。
但她知道,对方没那么好心。
果不其然——
“另一瓶、名叫七灵断肠散,人服了之后若不能在七天内得到解药,便会七窍流血、肠穿肚烂而亡。”
随着云涯的话落,甘薇儿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你到底要做什么?”
云涯含笑道:“我给你个机会,这两瓶,你随便挑一瓶吧。”
是生是死,只有一半的机率,甘薇儿讨厌这种被别人掌握着自己的生命这种感觉,实在太过糟糕。
咬了咬牙,她在两个瓶子之间游移不定,一会儿落在青色的瓶子上,一会儿落在白色的瓶子上,最后一咬牙,将白色的瓶子握在手里。
“选好了吗?”
甘薇儿犹豫了一会儿,打开瓶塞,里边是一些白色的药粉,略一咬牙,仰头,将药粉都倒进了嘴里。
没有味道,感觉有些涩涩的,一沾到唾液就化了,变得黏糊糊的。
甘薇儿把瓶子扔到地上,瞪大眼睛看着云涯。
云涯忽然就笑了起来,“看来你运气不太好,刚才你服的,是七灵断肠散。”
甘薇儿脸色刹那间变得灰白起来,双手掐住脖子,拼命的干呕起来。
她忽然扑到桌子边,打开青色瓶子的瓶塞,将粉末全都倒进嘴里。
“没用的,毒已经进入你的五脏六腑。”少女如同魔咒一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甘薇儿顿了顿,手忽然一松,瓶子摔在地上,咕噜噜滚到云涯脚边。
“你……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甘薇儿咆哮道。
“嘘。”少女纤细的手指竖在唇边,眉眼嫣然,伏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很简单,你不是想嫁给劳德吗?我就满足你这个愿望。”
甘薇儿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没听错。”少女悠然起身,“今晚好好准备一下吧,不要辜负了这张脸。”
说话间,人已飘然远走。
甘薇儿愣愣的坐在地上,她什么意思?
云涯走出房间,就见子鱼管家笑眯眯的等候在那里,见云涯出来,快步走上前来:“公主,这么晚了,怎么不回去休息?”
“我来看看薇儿妹妹,怎么,管家有事吗?”
“没事,只是明天就是订婚的日子,公主今晚应该好好休息,以充足的精力面对明天。”
“母亲什么到?”
“大概今天晚上。具体什么时间未定。”
云涯点了点头,“我等母亲到了再说。”
晚上七点,胡琳和切莉再次登门,新做好的礼服摆在客厅,相比之前的那件更显华贵非凡,切莉以为这次这位公主再也挑不出毛病,然对方只是淡淡的摆了摆手,“收起来吧。”
“公主不试一下吗?”切莉急切的问道。
对方目光平静的望来,那双漆黑的眸光深不见底,切莉心神猛然跳了一下,讷讷闭了嘴。
两个女仆将礼裙抬去了楼上。
“明天八点,会有专车前来接公主前往酒店,公主今晚好好休息,我们就先告辞了。”胡琳不卑不亢的说道。
“有劳了。”云涯淡淡点头。
胡琳眸光微闪,扯着神游的切莉离开了古堡。
两人刚走到古堡大门口,忽然前方一簇强光刺来,两人下意识抬手遮在眼睛上。
黑暗中,一辆辆豪车相继驶来。
庄园大门自动打开,豪车行驶而入。
一二三四五……足足有七辆。
前方三辆车子开道,后方三辆车子护尾,被保护在中间的车子黑色的车身低调中透出一种无声的华贵,虽然车窗紧闭,但不知为何,令人下意识就有些紧张。
胡琳扯着切莉赶忙后退一步。
车子擦着两人驶过,夜风扬起发梢,冷而清寂。
“这是……什么人啊,这么大排场。”切莉有些咂舌。
胡琳眼眸微眯,转身离去:“不该问的不要问。”
切莉抿了抿唇,再次看了眼身后在黑夜里显得神秘而巍峨的古堡,几辆轿车绕过假山喷泉,再也看不见影子。
大门在身后合上,两个黑衣保镖快步跑来,一左一右守卫在门口。
切莉被这两个保镖身上释放的杀气吓了一跳,快走几步追上了胡琳。
这个时候来古堡的,还是这么大排场,只有那个人了。
胡琳眯了眯眼,坐上车子离开。
——
第四辆车子停在古堡门前,两个保镖抱着红毯从门内一直铺到车门边。
子鱼管家恭敬的迎出来,亲自走过去打开车门。
“恭迎主人。”
第一辆车子内,一身黑色紧身衣的江蜜儿走出来,指挥保镖将中间那辆车子保护在中间,眸光警惕的打量着四周,杜绝任何危险的可能性。
车门打开,一袭黑色长裙的女子弯腰走了出来,在黑夜中,那白皙的肌肤散发着玉白一般柔润的光芒。
眉如春风,目如暖冬,连凛冽的夜风拂过她的耳畔时,也竟似温柔了几分。
那是一个看不出年龄的女子,眉眼明艳妩媚,然那双漆黑的眸光,却如一汪深潭,历尽世事沧桑,终归于寂澜。
看起来,就像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又似优雅端庄的贵妇人。
女子勾起唇角,含笑望着躬立在身旁的男子,声如玉珠:“子鱼,辛苦你了。”
“能为主人做事,是我的荣幸,一路辛劳,已为主人准备好房间,主人请先去休息。”
女子抬步往里走去,一举一动皆是数不尽的风流高贵,那飞扬的裙角于夜色里多了几分迷离的炫目。
子鱼管家亦步亦趋的跟在身侧。
刚刚踏进客厅,坐在沙发上的少女望了过来,目光在灯光下有些模糊,少女含笑站了起来,“母亲。”
立在灯下,玉一般的人儿,真真好看。
女子笑着点点头:“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我在等母亲。”她终于来了,计划得以顺利执行,指甲紧紧掐着掌心,她克制着心中的兴奋。
“在等我吗?”女子轻轻挑了挑眉,走到她的身边,抬手将她落在脸颊的一缕发丝拂到耳后,云涯感觉那落到脸上的目光犹如尖刀一般,剐在脸上生疼生疼。
“怎么瘦了这么多?子鱼?你是怎么照顾公主的?”女子语气多了几分严厉。
子鱼管家立刻躬身道:“公主最近身体不适,是子鱼没有照顾好公主,子鱼甘心领罪。”
“不关他的事,我的身体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娘胎里带来的。”眸光似是有些嘲讽。
女子叹了口气,目有悲悯:“我可怜的孩子,这么些年受了些什么样的苦?”
云涯强忍着恶心,面上笑容越发温柔:“正是这些年受的苦,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女子眉梢微挑。
云涯温柔的笑道:“跟疯子……是没有亲情可讲的。”
女子摇头笑了笑,叹了一声,“我的女儿真是长大了。”
云涯目如针尖,咄咄逼问:“我真的是你的女儿吗?”
“我当年十月怀胎生下你和你哥哥,你的右腋下有一个针眼大小的红色胎记,而你哥哥左腋下有一个和你一样的红色胎记,这个秘密,这个世上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她的腋下有胎记?云涯完全不知道。
女子含笑拍了拍她的肩膀:“永远不要怀疑自己的身世,你和你哥哥都是我亲生的,母亲怎么舍得伤害你们呢?等把你哥哥找回来,咱们一家四口就能团聚了。”
一家四口?云涯震惊的瞪大双眼。
女子已笑着转身离去。
谁和你是一家四口,云深、纪澜衣,你们两个人渣就该彼此折磨,但我和哥哥再不会受你们的摆布。
云涯深吸口气,眼看纪澜衣的背影消失在眼前,脚步不停的回了房间,关上房间门她飞快的跑到卫生间,脱下上衣,对着镜子抬起左臂。
在腋窝深处,一粒小小的朱砂胎记在白皙的肌肤上犹如雪地里一滴血般殷红刺目。
云涯呼吸一颤,双手死死抓着浴台边沿,指骨青筋暴凸,她双眼死死瞪着镜子里的自己,一颗心沉沉下陷。
如果以前还抱有一丝希望,那个女人只是一个和纪澜衣长的相像的人罢了,她不会那么纠结那么痛苦,可是现在,那唯一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重生一世,老天也不愿放过她吗?
云涯靠在墙角,双手环抱着膝盖,脸颊埋在双腿间,头顶洒下昏黄的灯芒,少女的身影显得那般孤独而绝望。
纪澜衣,你既不仁,我既无义,我们之间,注定不死不休。
这个晚上,不时有车子出入古堡,悄无声息而来,又悄无声息离去。
云涯几乎一夜没睡,天将亮的时候,红心敲门进来,见云涯坐在床边,背对着门口方向,背影格外的单薄孤落,心不由得一抽,快步走过去。
“公主?”
眼看云涯脸色异常苍白,眼下隐有青黑,不由得惊声道:“您昨夜没有休息好吗?”
云涯眼珠子动了动,淡声道:“没事。”
红心抿了抿唇,也不多说什么,招手喊人进来,开始给她化妆。
直到收拾好,已经是半小时过去了,那件礼裙如果穿上行动不便,因此到了酒店之后仪式之前再换上。
“劳德少爷亲自来接您了。”红心走进来说道。
“知道了。”云涯坐在镜子前没动,红心将人都喊了出去,关上房间门。
云涯走到床边,打开抽屉,从里边摸出一把精巧的手术刀,手指掠过锋刃,幽光闪烁,淬了剧毒,这是师父调配的剧毒,没有解药,沾之必死。
眼底幽芒闪烁,云涯将手术刀藏在了靴子里,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男子低沉的声音夹杂一抹莫名的温柔。
“公主,我们该出发了。”
云涯走过去打开房间门,西装革履气宇轩昂的男子站在房间门口,俊美高大,实在很难令女子不动心。
劳德看着面前的少女,眸底掠过一抹温柔,“时间到了,我们走吧。”
云涯点点头,越过他往外走去,劳德抿了抿唇,抬步跟了上去。
下楼的时候,纪澜衣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含笑望来:“你们两人站在一起,真是珠联璧合、天生一对啊。”
云涯冷笑了声,走到甘薇儿房间门口,轻轻敲了敲门:“薇儿妹妹,我们该走了。”
房间门打开,穿着一件粉色连衣裙的少女静静站在那里,脸庞白净,轮廓消瘦,眼窝深陷,气色不是多好,但眸光幽幽,多了几分内敛安静。
甘薇儿瞥了眼纪澜衣,下意识缩回眸光,安安静静的跟在云涯身后,连劳德都没有多看一眼。
纪澜衣眯了眯眼。
云涯和劳德先出发,纪澜衣最后才走,临上车前,纪澜衣侧眸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江蜜儿恭敬回道:“主人放心,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派人给我盯好她。”这个女儿,越安静就越反常,她到希望她闹腾一下。
“是。”
纪澜衣坐进车里,车子缓缓驶离古堡。
张华生站在二楼窗前,眼看着车子相继离开,冷笑了一声,打开房间门,两个黑衣保镖站在门口,冷冷的望来。
“啪”的一声将门合上了。
——
全世界唯一一家八星级酒店,奢华典雅无与伦比。
此刻酒店停车场豪车林立,各大人物相继亮相,有侍者引领着走进金碧辉煌美轮美奂的酒店大厅,此刻,这里已被布置成典礼现场。
衣香鬓影,纸醉金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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