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霏定了定神,说道:“大嫂,你方才说你正与大哥商量安置流民的事?”她目露希冀地看向了二人,仿佛在问,大哥,你打算如何安置这些流民呢?
萧奕神情淡淡,言简意赅地说道:“左右不过就是给个活干,给口饭吃。”
南宫玥听着好笑,阿奕好像一遇上霏姐儿,就变得尤其别扭。
南宫玥理了理思绪,解释道:“霏姐儿,别听你大哥说得轻松,这事做起来可不简单,我们俩想过了,南疆有不少荒地……”
萧奕的计划大致就是组织那些流民恳荒,由镇南王府和官府出面给流民提供暂住之处和供温饱的米粮,待一两年后,荒地成了良田,那些流民就可以变为此地的农户,安居乐业,慢慢形成一个个新的村落。
萧霏全神贯注地听着,时不时地点头。
自己想到的还只是如施茶一般暂时收容一些无亲无故的流民,没有去思考长远的计划,但是大哥显然想得比自己深刻多了,他希望的是那些可怜的平民可以安居乐业,过上新的生活。
这才是,南疆的世子需要为南疆百姓考虑的吧?
可是父王呢?!
这应该是父王作为镇南王应该做的事吧!
想到刚才父王那不耐烦的表情,想到刚才父王对自己的斥责,萧霏的表情有些复杂,不知道是失望多一点,还是难过多一点。
她忍不住多看了萧奕的一眼,心里对自己说,无论过去的大哥是怎样的纨绔、不懂事,现在的大哥已经不是以前那一个了!他已经是撑得起南疆这片天下的镇南王世子了!
既然大哥已有了主意,萧霏不再多说什么,她站起身来,整个人如释重负。
她福了福身道:“大哥,大嫂,天色不早,我先告辞了。”
萧霏挑帘而去,一串串珠链帘落下后,左右晃荡着,互相撞击着,如同萧奕此刻的心绪。想着萧霏,他心里真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若不是萧霏的容貌长得和小方氏有五六成相似,他几乎要怀疑小方氏是不是抱错了女儿。
“阿奕!”南宫玥有些无语地横了他一眼,“我早就说了,霏姐儿是个好孩子。”出淤泥而不染,说来简单,实际上却要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萧霏还只是一个未及笄的纤纤弱女子,却能不随波逐流,坚持做她觉得正确的事,实在是相当不易。南宫玥都不得不佩服萧霏的坚强。
萧奕这才意识到他真的把刚才那句话咕哝了出来,一旁服侍的鹊儿和画眉互相看了看,两个丫鬟都是掩嘴窃笑,忍俊不禁。
世子爷和大姑娘真是太好玩了!
“萧霏是好孩子,那我呢?”萧奕斜眼看着南宫玥,屋子里橘黄色的烛火柔和地洒在了他紫色的外袍上,金色的云纹刺绣在光线下反射出璀璨的光泽,衬得他俊美的容颜越发明艳、耀眼。
他轻佻地对南宫玥眨了眨眼,意思是,难道我就是坏孩子?
一看世子爷的德行就是要对世子妃耍无赖了,鹊儿和画眉都是小脸羞红,默默地退了出去。
南宫玥自然注意到了丫鬟们的动作,有些羞,有些恼,没好气地说:“我怎么知道?”
萧奕微微扬眉,从罗汉床上站起身来,挤到了南宫玥身旁,俊目如炬,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细腻的脸颊。
“真的不知道?”他手指抚过之处,一片热烫。
南宫玥羞赧地瞥开了视线。
“怎么不说话?”他声音中透着浓浓的笑意,笑得春光潋滟,
南宫玥的小脸更红了,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粉润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她眼帘半垂,长翘的眼睫轻轻颤动,好似骚动他内心的蝶翼一般。
看得萧奕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忍不住伸手将她拢在了怀里,嗅着她耳后的芬芳,心道:时间怎么就过得这么慢呢?!
突然,他又放开了她,站起身来,语调有些僵硬地说道:“我去一趟外书房,武垠族还有流民的事还是要尽快解决……”
南宫玥深吸几口气,感觉耳朵没有那么烫了,便也站起身,亲自送萧奕出屋。
这一晚,萧奕在外书房一直待到夜深人静,这才回了屋。
就像是南宫玥对萧霏说的,安置流民并非是他之前说的那般简单。
流民的问题并非是一朝一夕可解决,但武垠族却不能轻轻放过。萧奕知道镇南王不喜欢妄动兵戎,所以干脆也就不禀明了,直接从自己的麾下拨了三千人,再加一千玄甲军,由姚良航带兵前往讨伐。
小小的武垠族,萧奕没有放在眼里。
头痛的反而是流民,这约莫是有一场持久战了。
连着几日,一批接着一批的流民来到了骆越城,有些是来投奔亲友的,但大部分的流民在骆越城都是无亲无故,只是盲目地往繁华的城镇而来,希望能在这里讨一口饭吃。
萧奕从大营急调了一队士兵过来,加紧时间在骆越城外西北方的一处荒地上搭了近百个营帐,总算是暂时解决了流民的居住问题,但这并非是长久之计。
于是,萧奕又寻来一些匠人,让他们指导流民们自己搭建木屋、竹屋之类的作为住所,所需的材料都由官府免费提供,于是,没几日就在方圆几里围成了一个流民村。
流民如潮水般涌来,越来越多,就算是萧奕有让流民开荒的计划,但开荒非一二日可成,而这些流民却每日要吃东西,费在米面上的银两像流水般地花了出去……好在,镇南王虽然觉得萧奕多事,但还是拨了一笔银子,总算没有全让萧奕自个儿掏腰包。
情况似乎暂时稳定了,但是萧奕也明白这并非长久之计,无论如何,总得让这些流民有糊口的来源,才能算是真正安定下来,否则,就如同走在一条细细的钢丝上,一不小心就会坠入无底深渊,引来大患。
在这种微妙的气氛中,咏阳和傅云雁终于在六月初五那日又回到了骆越城。
南宫玥和萧霏亲自将二人迎进了客院,这一番舟车劳顿,咏阳虽然是练武之人,但是年纪毕竟在那里了,没和三人说几句,就面露疲态,干脆就先回屋歇息去了,只留下傅云雁精神奕奕地与南宫玥和萧霏说起了这一趟出去的所见所闻。
“阿玥,南疆可真是一个好吃好玩的地方,这里的竹筒饭、米线、蒸饵丝、油炸豌豆粉、雕梅、骨蚱蚱、水豆鼓……”傅云雁如数家珍,说到吃的,可说是双眸熠熠生辉,脸上更像是在发光,“真是让人回味无穷!”
“对了!”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灼灼地看着南宫玥,“阿玥,你吃过油炸蚂蚱没?我第一眼看着觉得恶心,还想虫子怎么能吃呢?没想到吃起来却是香脆可口,令人垂涎欲滴。”
“……”鹊儿虽然到南疆有段日子了,可是还真没见过油炸蚂蚱,一听傅云雁居然连虫子也吃了,简直是瞠目结舌,浑身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画眉倒是胆大多了,跃跃欲试地说道:“奴婢以前在老家时,一个邻家姐姐也悄悄给我吃过油炸蚕蛹,真是香酥扑鼻。”说着,她扬起脖子咂巴了两下,似乎是在回味。
鹊儿默默地往旁边挪了两步,用受了欺骗的眼神不敢置信地看着画眉,似乎在说:画眉,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南宫玥也是不语,拿起茶盅遮掩自己有些僵硬的嘴角,心道:六娘还是那个六娘啊!
傅云雁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我三哥现在简直快成开连城那一带的地头蛇了,他还带我去了开连城附近的一些村子玩,原来南疆还有的小族里,男女只要看对了眼,就可以当场定亲的……”这在王都可想也不敢想,就算是平民百姓,也要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
傅云雁一脸惊叹之色,丫鬟们也是听得咋舌不已。
南宫玥虽然不曾目睹过,但是也在《南疆地理志》上看过南疆一些小族的介绍,反倒是没那么意外。
萧霏毕竟是南疆人,听多见多,点头道:“南疆除了汉人以外,有数十个部落族群,这些族群规矩、习惯各不相同,我还曾听过有一个小族可以一女多夫,不过他们都生活在深山里,一般很少与外人通婚。”
傅云雁听得饶有兴趣,抚掌笑了:“南疆果然有趣,哪像王都的人好似都是一个模子里塑出来的!我一定要多待些时日再走!”
这六娘,一高兴起来,估计连自己的婚期将至都快忘了,还多待些时日呢!南宫玥不禁好笑的放下茶盅,说道:“六娘,看来你这几日过得很是有趣。”
傅云雁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叹气道:“我是去了不少地方,可是祖母就是不肯带我去军营。”说着,她有些懊恼地撅起嘴唇。
军营重地,并非女子能够随时出入的,傅云雁虽然好奇也满怀憧憬,可最后还是没有说服咏阳偷偷带她进去一观,那副懊恼的样子让南宫玥和萧霏都不禁抿唇轻笑。
不过傅云雁的性子一向想得开,很快又振作了起来。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急急地对南宫玥和萧霏道:“阿玥,阿霏,我和祖母这次回骆越城的路上看到了不少流民,还有四五个男人拿着木棍、菜刀就想打劫我们呢!”
傅云雁没有说那些流民的结局,也不用她说,南宫玥和萧霏也猜到了,不用傅云雁出手,就是周大成和随行的护卫解决几个外强中干的莽夫,那还是轻而易举的!
南宫玥微微拧眉,心里有些担心,之前她就怕弄不好部分流民会变成流匪,现在看来她的担心并非杞人忧天,若是一个处理不好,流民之事会愈演愈烈!回头她还是要跟阿奕提一提此事才是。
见南宫玥神色不对,傅云雁又道:“阿玥,可是最近出了什么事?”
南宫玥三言两语就把那个李家村受袭的事给说了,听得傅云雁恍然大悟,唏嘘不已。
傅云雁想了想,问道:“阿玥,说起来阿霏的茶铺已经开张了吧……咱们要不要在茶铺旁再搭个粥铺?我来出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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