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宾太多,顾家的喜棚从威宁侯府一直摆到了武宁侯府,那红绸大棚的范围足足涵盖了两边前院七八个院子,那些厅堂厢房都敞开了门摆上了酒席,林林总总加在一块,席面早已经超过了一百桌。这其中,除了亲朋世交之外,不少都是来攀个交情的,因而自然有些龙蛇混杂。但这样喜庆的日子,送礼的人多,总不能往外头赶,送礼之后只要人在大红喜笺上留下自己的官职姓名,便能入席喝上一杯喜酒。
太上皇当年定鼎天下,封官不少,即便后来清理掉了一些,但中央各部院再加上那些清闲衙门,文武官员仍有数千,皇帝陈栐即位之后,有心再次清理,可终究还在筹备,于是这些说是同僚的官员,如今同桌坐着,却大多彼此不甚熟悉,不少人都趁着这机会彼此套套交情。这也是大户人家婚丧喜事,来帮衬的人总不少的原因。结交人脉这种事说来容易做来难,穷京官素来难得机会,而富京官也不可能挥舞大把金银攀附权贵,这种机会最是难得。
因而,这会儿设在武宁侯府前院西边一座小跨院的一桌席面上,一个留着老鼠胡子的干瘦中年官员在神秘兮兮历数了归德府出身的那些军官如今都是个什么出息,便干咳一声说道:“太子妃殿下此前建下大功,而且生下皇长孙之后,如今又有了喜讯,再过几个月便要临盆了,别说世子爷爱重,就是太上皇和皇上皇后。哪个不信赖,哪个不爱重?若非如此,世子妃的父兄资历都还浅薄,哪里能够各自独当一面?更不消说那些归德府出身的军户了。说一句露骨的话。外头早就有传言了,若非太子妃殿下,太子爷这东宫位子没这么轻松得来!”
此话一出。席面上一众微末小官虽是面色各异,却是没人反驳。见大伙都默认了,那老鼠胡子便笑呵呵地说道:“只不过,太子殿下素来谨慎,否则也不会从前被人当成书呆子。他眼下只领着监管宗室读书,其他时候鲜少露面,要投靠东宫。却不是这么容易的。咱们官卑职小,要入手的话,还得另辟蹊径。”
“韦兄,你倒是说说怎么另辟蹊径?”
“当然是从那些归德府出身的军官入手。他们都是太子妃殿下的老乡,将来自然少不了继续往上爬。尤其是才刚从奴儿干卫回来。深受皇上嘉奖的那位赵指挥,他既和太子妃殿下……嘿,情同兄妹,升迁的又快,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这一口冷灶别人还来不及烧,咱们抢先去使一把力,总比某些人傻呆呆等着攀附东宫容易得多吧?”
“可这么好的事情,韦兄如何不去?”
“去,怎么不去!”老鼠胡子顿时不高兴地挑了挑眉。“可这去烧冷灶也是要花代价的,我就是个六品穷京官,拿不出什么东西,再说我一个人能有什么声势?而且,要不能做出些声势来,人家犯得着为了我一个区区六品官。去求太子妃殿下通融?”
他这回答终于消弭了众人心中的疑惑和提防,一时间桌上其他人有的点头,有的急不可耐立时答应,有的和旁边人交头接耳,到最后须臾便商议了一个时间。而邻近一桌刚刚入席的一对年轻兄弟却是悄悄离座而起,等到出了院子,年少些的见年长的那个走到阴影处,突然摩挲着下巴上那一丛胡子发起了呆,便凑上前低声问道:“大嫂,您不是打算让他们看看太岁头上动土是什么下场吗?”
“我改主意了!”
涂黄了脸黏上胡子,又换了件高领衣裳作男装打扮的嘉兴长公主哂然一笑,旋即又往里头瞅了一眼,这才冲着刚刚几个随侍过来的心腹家将招了招手,立时就有一个人快步上了前,深深躬身行了个礼。
“你挑几个稳妥人,给我死死盯着那个老鼠胡子,摸清楚他的底细,还有交往的人,从现在开始,此人的一切都给我仔细记录下来,不许缺了一星半点!”等到那家将答应一声退下,嘉兴长公主方才扫了满脸若有所思的顾钟一眼,微微笑道,“小弟,你这次可建了大功!大嫂也没什么别的可以谢你,你也差不多要说亲了,虽有娘在,用不着我操心,但你要是有什么额外要求,只管对大嫂说。就是你想要尚公主,大嫂也能给你办成了!”
前头的夸赞顾钟倒是听得心中熨帖,可听到后头,他顿时目瞪口呆,老半晌才反应过来,慌忙连连摇手道:“不不不,大嫂好意我心领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都听老祖宗和爹娘的!要没什么事我先告退了……”
见顾钟溜得飞快,嘉兴长公主不禁露出了一丝促狭的笑意。顾铭和张琪分明是早就有些情愫,如今算是终得圆满;她和顾镇是打小在宫里就见过的,青梅竹马谈不上,可总不是盲婚哑嫁;现如今顾钟在外头读了那么多年书,一开口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家伙倒真的看似古灵精怪,心里却是明镜似的透亮。
就连顾铭这一桩婚事能成,也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要是小家伙真看中什么人,想让她在太夫人和王夫人面前说和,她纵使贵为公主,可也不敢贸然插手!
顾铭和张琪旖旎新婚之夜的次日,便拜见了各方长辈。嘉兴长公主受了这对新婚夫妇的礼,又送出去一匹骏马,一整套赤金镶南海明珠的头面,等成礼之后便立时入了宫。她照例先去拜见了太上皇和淑妃惠妃敬妃这些太上皇妃,又去皇后傅氏那儿坐了坐,蹭了一顿午饭后方才转道东宫——即使这原本是她今日入宫最主要的目的。
一进丽正殿,她就看见几个宫人频频进进出出,竟是一阵忙乱,心中登时一紧。好一会儿,金姑姑方才脚步匆匆地出来,毕恭毕敬地屈膝行礼道:“长公主,太子妃殿下就在里间,只是有些不太方便,请您移步入内。”
嘉兴长公主连忙随金姑姑一路进去。待见着章晗从贵妃榻上起身相迎,她上上下下端详了好一会儿,见其面色微微有些蜡黄,精神也有些倦怠,她顿时皱眉说道:“这是怎么了?前些日子还见你好好的,如今怎么精神不济,人瞧着仿佛也瘦了?”
“十二姑姑坐。”
章晗挪了个位子请嘉兴长公主坐下,又接过秋韵送来的茶,亲手奉给了嘉兴公主,这才使了个眼色。等秋韵和金姑姑都退下了,而嘉兴长公主则是捧着茶盏根本没沾唇,她便含笑说道:“没事,前些日子各种各样的事情太多,劳心劳力,难免伤及身体和精神,只要慢慢调养就好了。”
想起之前在亲生母亲惠妃那儿小坐的时候,惠妃不无恼怒地提到,如今章晗有孕虽是喜事,但却有人暗中议论,道是章晗此前在废太子之乱中东躲西藏损伤了身体,再加上妇人产子最是一道关坎,若有个万一,章家满门富贵也就断了,将来连皇长孙也堪忧诸如此类云云,她不禁开口说道:“你也别只顾着那些事务,什么都没有自己的身体要紧。皇兄能有今天,你和那呆子居功至伟,别到头来吃苦在前,享受却什么都没有。”
知道嘉兴长公主的心直口快,但这却也是要看人的,章晗心中感激,当即点头道:“我知道,多谢十二姑姑提点。”
“谢什么,我又不是外人。”刚刚才劝了章晗保重身体看淡些其他,但想到自己此来的目的,嘉兴长公主顿时犹豫了起来。然而,此事毕竟事关重大,又牵涉章家,她思来想去,还是紧紧握住了章晗的手,低声说道,“另外,今天我入宫,是为了一件大事。”
听嘉兴长公主将顾家昨日喜宴上听到的那些话一一转述了,包括那老鼠胡子如何挑唆,别人如何心动附和,以及她派人去紧紧盯着等等,章晗在最初的惊怒过后,很快便调整了心情。她把手轻轻搁在了自己的小腹上,想起这个孩子和陈曦一样来得突然,而且让自己成为众所瞩目的同时,也带来了众多的恶意觊觎,她不禁心中暗叹。
然而,同样让她介怀的还有赵破军的归来。自从嫁给陈善昭之后,她一直尽力不再去过问他的事,却不想他竟在如今这时候回来了!
“多谢十二姑姑特意安排妥当,又来告诉我。我有数了,回头就设法把此事料理停当。”
“你能看开就好,我还会让人盯着那边。”嘉兴长公主松了一口气,这才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双手递给了章晗,“今日四弟妹见家中长辈,大家彼此送了见面礼。只是你这她最想见的不能出席,所以她特意让我捎带了进来。这方罗帕是她亲自绣的百子多福纹样,希望你能够平安生下孩子,将来多子多福,儿孙满堂!”
接过这一方薄薄的绢帕,端详着上头细密的针脚,章晗想起从前在归德府时那个瘦弱怯懦的庶女,不禁失神了片刻。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笑道:“多谢她这有心,劳烦请十二姑姑出宫的时候,也替我捎带一件东西给她。不是什么金玉,是我前些天抽空做的一条腰带。她给我的帕子我会时时带在身上,请她也佩着这条腰带,咱们姊妹一场,今后不能时时相见,见物就如见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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