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宋倾城转回头。
这会儿已是黄昏,但山上的紫外线仍然有些灼人。
看着他等在那,宋倾城的大脑木了下,然后折返回去取帽子。
走到跟前,未等她伸手去接,郁庭川就把草帽扣在她头上,宋倾城只觉得眼前一暗,下意识用双手抓了抓帽檐。
可能是到了饭点,外面不时传来喊人的声音。
“我们也走吧。”
宋倾城往外走了几步,心生异样,转头,发现郁庭川没有动,他正盯着自己看,男人素来严肃的五官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的笑意。
莫名的,宋倾城的耳根染上了红晕,庆幸遮掩在草帽下。
“怎么了?”她故作镇定的开口。
郁庭川脸上的笑意不减,似乎更加饶有兴味,宋倾城感觉自己脸颊都开始发热,却不知道到底哪儿出了问题:“笑什么?”
郁庭川却站直身,双手放进裤袋,朝门口稍抬下巴:“在院子里等会儿,我拿包烟。”
……还是没回答她的话。
直到走出厢房,凉爽的空气迎面而来,宋倾城才从某种微妙的情绪里回过神,突然感觉自己被无端戏弄了,具体怎么回事却又说不上来,就像是渺小的蝼蚁,被人用拇指按在砧板上,提不起反抗的劲。
脸颊的热度,许久未曾褪下去。
吃饭时,宋倾城又和那些日本夫人同坐一张桌。
晚上的气氛,比中午来的更融洽。
男人桌上不时传来笑声,不过说的日语,中途有一次,刚好注意到郁庭川在看自己这边,男人脸上带着笑,似乎跟日本人聊到了她,宋倾城心说,不知道又在拿她搞什么忽悠。
所谓的大老板,撇开会赚钱这点,最大的本事应该就是忽悠人。
有些出神,饭碗里多了块西芹。
宋倾城抬头,看到是对面那位年轻的日本夫人夹的,不管是上回在日本料理店,还是这回来山上,郁庭川都没和她讲过这些日本人的名字身份,好像真的只是让她来做个花瓶摆设,有些事情,还是私下她问的许东,
就像这位年轻的太太,刚才许东告诉她,是上回在日本料理店,坐在上首的中年男人的妻子。
而那个中年男人,叫藤本,是日本某汽车集团的社长。
藤本的夫人放下公筷,跟旁边的翻译耳语几句,然后冲宋倾城露出友好的微笑。
翻译很快把藤本夫人的话传达过来:“夫人说,郁太太长得很像她收集的sd娃娃,那个娃娃她非常喜欢,是她跟藤本先生结婚三周年的时候,藤本先生跑遍整个北海道才买到的。”
这还是宋倾城第一次听人这样夸赞自己。
不管是不是客套话,对方这么说,最起码表明对她有好感,宋倾城有些羞赧的笑笑,见藤本夫人吃了不少那道罗汉斋里的笋片,她也拿起公筷,夹了一块莴笋过去:“这道莴笋炒木耳也还可以。”
翻译转头,把话传给藤本夫人。
藤本夫人愣了愣,看过来的时候,眼神更加友善,对翻译说了句话,翻译点点头,转而对宋倾城道:“夫人说,她的胃不好,的确应该少吃笋,不然晚上睡觉会难受。”
宋倾城莞尔:“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晚上的菜比中午味道好,可以都尝一下,不过这道罗汉斋确实是佛门名斋,因为是粤菜,要数广东那边的寺庙做的最正宗。”
藤本夫人听了,脸上是恍然的神情,尔后,让翻译转述:“夫人说,您真的很有心,中午的时候,她稍稍跟旁人提了句以前因为胃病动过手术,您就一直记着,知道她不能喝青茶,还特意让助理泡了普洱茶。”
说着,翻译稍作停顿,等藤本夫人交代完,又笑着看向宋倾城:“明年五月您跟郁先生有空,可以来北海道,那时候樱花全开,很美,夫人说她到时候一定要好好招待你们。”
这番话,听得宋倾城颊边梨涡若隐若现,让翻译替自己转达谢意:“我很喜欢樱花,也喜欢北海道出的札幌农学校饼干,以后有机会去日本,肯定是要叨扰夫人的。”
藤本夫人听了,笑容更真切。
这顿晚饭,不管是男桌还是女桌,都有点相谈甚欢的意思,直到九点左右才散席。
日本人为看日出,选了东边的厢房,跟宋倾城他们不在一个院子。
这也是在山上过夜的原因。
临别时,郁庭川还跟藤本先生握手寒暄,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宋倾城这边,藤本夫人递来一张名片,翻译在旁边解释:“这是夫人的联系方式,您去日本的时候,就打上面的电话。”
宋倾城开始只当对方在饭桌上说的是场面话,这会儿接过名片,当着这么多人,不能跑去问郁庭川,只好从包里拿了笔跟小册子,写上自己的联系方式,试下那页纸递过去。
藤本夫人看了看纸上的号码,含笑说了句话,翻译转述:“夫人说,您这手中文字写的很漂亮。”
这话引得其她人也去看那张纸条。
宋倾城只是浅浅的笑。
。
目送日本人离开,恒远的一行人才往回走。
宋倾城没有挤去郁庭川身边,看到他跟几个男人一块说话,她放慢脚步稍稍落后,寺庙里是水泥浇的平地,两旁都竖着路灯,跟恒远的女员工不熟,也就没有强行过去插话。
路上,许东忽然回头,看向走在最后头的宋倾城:“宋秀今晚跟藤本太太聊得似乎不错,我在旁边桌坐着,看到藤本太太笑了好几次。”
郁庭川本来跟副总说话,这会儿也停下脚步,转头瞧过来。
宋倾城强忍着窘迫,冲许东弯了弯唇角。
副总说:“我看藤本今晚的态度好了不少,没再像前几次那样油盐不进,我刚才故意说到国内的汽车市场形势,也没见他表现出排斥跟不高兴,还主动跟我提了两句他们旗下的汽车品牌在欧美的销售情况。”
有人接话道:“早知道拜个菩萨能让他们松口,来南城第一天就该带他们上山。”
恒远这边的翻译也跟着开口:“我刚坐在宋秀旁边,藤本先生的太太貌似很喜欢宋秀,还夸宋秀跟她喜欢的sd娃娃长得一样。”
那副总打量了眼宋倾城,一脸赞同:“你一说,我瞧着的确挺像。”
这话一出,七八个人的视线纷纷投过来。
宋倾城生的肤白,个子不矮,骨架又娇小纤瘦,整个人看上去比例非常好,但又不会给人病怏怏的孱弱感,她剪的是空气刘海,稍稍过了肩的黑发,有些蓬松的大波浪卷,衬得那张脸更小,不知是年轻还是本身肤质好,几乎看不到毛孔,五官也越发的精致立体。
男人都是视觉动物,对美好的事物,难免容易投入更多的注意力。
有个男员工,一时不察,撞到路边的路灯杆。
“哟,咱们大老板还在这呢!”那副总是个插科打诨的好手。
其他人跟着笑出来。
男员工有些悻悻,连声说脚下不小心。
副总向旁边不说话的郁庭川瞥了眼,又开口:“大晚上,哪有让女孩子走在最后的道理。”说着,冲宋倾城招招手:“宋秀今天这么辛苦,怎么着,也该到老总身边得几句夸奖。”
这姑娘跟自家老板的关系,在场的员工都是心照不宣。
哪怕还没认出这是恒远年会上那则丑闻的女主角,但上山后,她跟老板住一个房间,很多事跟着昭然若揭。
翻译是个小年轻,挺想在老板跟前露面,把饭桌上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副总听了,也跟着道:“几次相处,我也注意到,藤本很看重他这位太太。”
“宋秀心细,我倒真没留意。”许东叹息。
宋倾城回了个淡笑。
这时,郁庭川重新开腔:“只要留心,哪怕是再微不足道的细节,都能找出门道来,藤本在结婚前,把公司20%的股权转到他这位太太名下,我听他今天话里的意思,是想在近两年生个孩子,在送子观音的功德箱里,扔了不少钱,藤本的太太,三拜九叩的姿势很标准,想来之前有做过研究,足可见心诚到什么程度。”
副总听得连连称是。
当即有人道:“郁总,说到细节,我们这些刚来的菜鸟,肯定比不上您跟梁总那样洞察人心,出去见大客户,也是站在边上当柱子,生怕一不留神就说错话,犯了人家的忌讳,这识人断物的本事,一般人哪学得会。”
这话,带了溜须拍马的意思。
郁庭川难得没厌烦,顺道提点了几句:“职场上就是这样这样,见不同人说不同话,讲究的不是多能言善道,是能不能把话说到点子上,让对方觉得你的话都有用,而不是当空话听听就忘。”
宋倾城正听着,左手忽然被握住,刚回过神,又听到郁庭川醇厚的声音:“真学不来这套,平时就多注重细节,有的人,可能不能说会道,但她做的事,更容易让对方产生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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