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卷便厚着脸皮也跟着琅王回了王府。
因为今日朝堂下得晚, 所以中午做得饭菜全凉了。
原本厨下热热也能端来吃, 可是琼娘见卢卷也跟来了, 便又亲自下厨做了个简便的蛤蜊肉蒸饭给他们先垫垫空乏坏了的肠胃。
琅王年少时便从军,肠胃烙下了不能忍饿的毛病, 所以先吃这软软的蛋羹,最是养胃。
受了王妃的熏陶, 琅王吃起这等软食来也是驾轻就熟,在蛋羹上浇一勺子调好的酱汁,然后配着一方黄金软糕来吃。待走了一路的胃肠温暖舒适了,再吃厨下热好的炖菜。
卢卷原本就饿, 再吃上这等子美食,便是连话也顾不得说,只一顿狼吞虎咽。
等得吃了些,人也能捡拾回从容了,这才有闲心打量着琅王府。
他也是许久没来, 待得再来时, 陡然觉这成了家的人, 便是不一样了。那琅王是打小儿便没了父母的,那性子也是没有父母长辈的约束, 恣意妄为得很。
便是在江东养成的无法无天的性子,所以当年来了京城没几日,就在皇子们修习的书院花园子里, 将太子打得鼻青脸肿。
按理说这样性子的男人, 又娶了了个门第矮得低落尘埃的商户女, 那更是肆无忌惮,恣意妄为了。
可是观这琅王,如今倒是规矩了不少,听小厮说王妃吩咐他先食热蛋羹,他便无二话地照做,待二人准备饮酒时,那王妃的丫鬟又进来提醒着王爷,近日正喝着调理身体的汤药,不可饮酒,那琅王便乖乖放下了酒杯……
卢卷只诧异地瞪着琅王,觉得是孙猴子被戴上了紧箍咒,情场浪子被套上了铁裤衩。
琅王正吃呢,看卢卷那般瞪他,便问:“怎么饭菜不合口?”
卢卷以为王爷是怕待客不周,刚想摇头,再夸赞上几句王妃的厨艺。
琅王便一边嚼一遍道:“若不爱吃便赶紧回去吧,王妃这几日疲累,中午做一顿,往往带出晚上的分量,你在这吃,本王晚上便没得吃了。”
这下子便叫捧着饭碗的尴尬了,卢卷有些后悔,当年这厮与太子拼拳头时,自己应当帮衬着太子按住这小气的王爷狠揍一气。也好过还没吃几口便被人撵。
卢卷当下便是用筷子敲了敲碗边:“你要追查那尚云天,我没日没夜的布置人手帮你找了足有一个月,现在吃你一顿饭还这么小气,王爷啊,你可是没有你们家王妃大度呢!她可是将个漕运的金山拱手相让啊!”
琅王喝了一口热汤,道:“你对今日朝堂之事怎么看?”
卢卷夹了一筷子蒸鱼,边吃边说:“太子这是受了高人的指点,打通了任督二脉啊,他这储君是做不成了,也不会如你我预计的那般,被皇帝废黜,倒是走出了个看淡权利的清雅皇子的路数……不过如此一来,二皇子便是最合适的立储人选,这对你我来说都是好事啊!”
卢卷还要再说,可是琅王却给他夹了一大块的粉蒸排骨道:“趁热吃,待得明日,还要陪皇帝围场狩猎,囤积年肉呢。”
琅王所说的囤年肉,乃是大沅朝皇室的一项习俗,要赶在过年前,去皇家的狩猎上围猎,趁着天冷好运送这些个猎物,将打来的猎物运入宫中,由皇后主持妃嫔一起去毛剔皮,切块腌制腊肉,待得过年时,只需入锅清蒸,便可端盘呈上。
吃的便是各色猎物原本的肉质鲜美,而这由皇帝带着众位皇子们狩猎,又由皇室女眷们亲自腌制的肉,更有天子酬谢百官一年来为天下苍生鞠躬尽瘁之意。
不过最近几年,这打猎的队伍中,又多了些皇帝赏识的青年才俊。是以琅王与卢卷乃是被万岁钦点着随王伴驾的。
而那二皇子也是结束了外差,刚刚返京,正可赶上明日的狩猎。
一时卢卷与琅王闲话了些狩猎事宜后,他便就此告别回府了。
琅王用茶水漱口,便踱步回屋院去找寻琼娘。
等撩开棉门帘子入了屋。那小妇睡得正香,屋内点着暖炕,她穿得单薄,只穿了肚兜,露着两条细白的胳膊趴睡在一床锦被里。
这小妇最近不怎么爱正经吃东西,炕边儿还有一盘子刚炒出的带壳花生,这时琼娘让厨下事先将每个花生壳都捏开了口子,再用五香料水卤好入了味道后,翻炒烤干而成。
琅王陪着她吃过一盘,不起眼的东西,好吃的上瘾,不知不觉就能剥出一桌面的花生皮来。看来这小妇吃的不止一盘,这般睡了,手里还捏着一颗呢。
看她这般孩童的做派,琅王便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带坏了这小娘,竟然让她养成了在床上吃食的习惯,看看这,成了什么样子?
琅王皱眉将那颗花生抠挖出来,再摇着她的肩膀道:“没正经吃饭便睡,便是铁打的身子板儿都受不了。”
琼娘紧闭着眼儿,淡粉色唇儿微微一抿,便是将身子一扭,继续往被里钻。
那么嫩滑香馨的,便是过了水儿的泥鳅,抓也抓不住。
琅王被她撩拨得心痒,便却解了外衫,一同进了被子。
被个健壮的男人压身,耳鬓厮磨得如何睡着?琼娘被闹了几回,可算是睁开了眼,只嘟着嘴儿道:“莫闹,困得难受……”
狼王见她的样子不像作假,便伸手去抚摸着她的额头道:“也不见发烧,怎么这几天便是连着天的睡……”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入了琼娘的耳朵,却让她猛地睁开了眼。
这样的症状似曾相似……她前世怀着孩儿时,可不就是这样的嗜睡吗?
两个多月来,因为那琅王牵涉了水匪的事情,竟然不及记得自己癸水来的小日子。
她想出声唤门外的翠玉找寻府里的郎中来,可又怕自己闹了错,空闪了王爷,便是按捺下来,只等着明日王爷出府,她再找寻郎中号脉。
当下,便是借口想睡,推绝了王爷的求欢,可是心绪难以抚平。
前世里的孩童,便是她心内最大的痛,她既渴望再次成为母亲,又是心内生怯。
这样的情绪纠缠竟是让人一夜难眠。
她不由得转身看向正搂着自己一起酣睡的男人。他朗眉剑眉,面带着难掩的英气,正是男儿最不定性之时,前世里的他是没有子嗣的,而今世的他会不会成为一个好父亲呢?
到了第二日,琅王早早便起床了。不过琼娘依然酣睡,琅王也不欲打扰她。只还穿了猎装,命仆役侍卫,带上整套的猎具,便出府准备前往猎场。
冬季狩猎是在京城西南四十里的皇家猎场进行。
猎场占地极广,以平原和丘陵为主,虽有起伏但颇为平缓。正值隆冬,前几日刚下过一场大雪,莽莽大地盖上一层厚厚的积雪。
在马背上放眼望去,四周辽阔无比,俱是一片银白,仿佛一眼可望到天边。这等树木凋零时,正是视野开阔,弯弓搭箭的好时节。
哒哒哒,一阵骤然响起的马蹄声打破了银白世界的宁静,一伙参加狩猎的皇室人员呦呦地发着呼喝声,骑着骏马疾驰而过,只留下一地的蹄印和乱雪。
往年每次狩猎太子都是焦点,因为随行的人员最多,有许多勋贵忠臣及后背被太子邀请一起狩猎。
而太子还有众多的随从,有的擅长发现动物痕迹,有的长于追踪猎物,有的精通包扎疗伤。每次太子出发,都是上百人的队伍,呼啸而过,蔚为壮观。
有了这般摆谱精悍的随从装备,加之请了经验丰富,人数众多的猎手,国之储君每次狩猎的猎物都是最多的。
但是今年的狩猎颇为不同,昔日的国之储君一病不起,加之禅让一事,可不可能出现在猎场上。
前来参加狩猎的无不有着显赫的身份地位或威望,自然知道太子最近霉头甚多,对于太子未参加倒也不是太过惊讶。
但是让人稀奇的是少了太子,却同时多了一个琅王和一群朝中的才俊。当然还有目前声望最高的二殿下。
只是虽则二皇子最有希望成为新一任太子,他却依然是平时那般朴素的做派,只带着三位随从,那所拿的弓,据说也是年少时皇帝的钦赐,虽则弓璧上的鎏金已经磨得漏了黑底,弓弦也是换了又换,却依然坚持在用。
那些个对换储一事心存不满的人,这时也不由得心内感慨,这位二皇子做人处事,其实可是比太子要强上许多。
而这些神采飞扬的男子身着猎装皮氅,骑着高头骏马,呼啸而过,只看得万岁龙心大悦,直呼看着这些年轻人,便想到自己年少时与先皇围猎的光景。
狩猎开始,琅王轻轻一点胯下骏马,飞也似的冲了出去。琅王所骑的乃是真正的宝马良驹,一直困在京城里,现在终于得以施展,立即撒开欢地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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