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雯的色彩考卷,果然遵循了苏琦冬的提示,再结合了之前深色底子的特点,色彩鲜明亮丽,整张画面颇有争奇斗艳的感觉,却又能牢牢把控在试题要求的色调中。
这恐怕真是杜雯在长期的化妆和服装搭配里面养成的习惯。
既要服装单品出彩,又不能影响整体效果。
她对于这种掌控是游刃有余的。
万长生就不行,他依旧只能在水彩范畴里找寻些天然变化,好在现如今他已经画得很熟练了,再说也从没有考取清美的意向,就当成一张习作,快速收拾搞定。
第二次参加专业考试也没了新鲜刺激,脑海里面甚至主要在思考待会儿见了母亲,怎么介绍杜雯。
他越来越觉得这个事情有点不妥。
以杜雯这种姿色,还见人说人话的乖巧,在孙二娘面前恐怕会相见恨晚吧?
可现在的情况居然是不可能不带杜雯回去!
坐车回去顺路……
万长生倏然而惊,车?
杜雯一个多月前就在说买个车,后来又说把车搞到江州。
这时候万长生终于有点回过味儿来,这特么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啊!
杜雯的目的哪里是车,她明明就是借着有车这个条件,才理所当然的送自己回老家去。
什么来蓉都考试,买化妆保养品,这都是一个个的连环套!
自己乖乖的一个个钻进去,最终却发现被套得死死的,一点挣扎余地都没有!
真相只有一个!
杜雯绕这么大的圈子,明明就是想去见自己的母亲!
万长生被这个大胆的猜测震惊了,难以置信的侧头看看旁边还陶醉在色彩海洋里面的杜雯。
只要验明身份进了考场,就不许戴着口罩的杜雯很专注,散碎的齐肩发披散下来,她偶尔有随意拨到耳后的动作。
绝对是随意的自然动作,但都能透着妩媚,撩人的那种。
万长生看得还有点出神。
结果监考老师发现了,过来咳嗽拍拍他的肩,提醒别违反考场秩序。
所以万长生只能忍到考试结束离场,才能开口询问。
杜雯熟练的揉方向盘把车驶出停车场:“把导航打开吧,这个时候再探询事实的真假有什么意义?可能事情真会如你所愿,我要去读清美,你这个时候还来跟我探讨我怎么想的,是不是有点没眼力?”
事件发展的震撼性,终于让万长生被带开注意力:“清美??!超级难考的,不说专业成绩,你文化成绩很好吗?能够进清京大学的哪个不是学霸?”
杜雯嫌弃的给他肩头一巴掌:“导航!抓紧时间,现在已经接近晚高峰了,你打算在外面住一晚回家?”
格外珍惜时间的万长生,赶紧在自己手机上操作:“不是,专业成绩还没考完,你就开始说去清美,你这……你们家不是什么只手遮天的大人物吧?”
杜雯嘴角扯扯,却没笑:“真有权势,会去那培训班遇见你?有些东西不是权势大就有用,而是知情权,就像你到大医院看病挂号,到车管所去办手续,一生偶尔就去个次把次的人,怎么都没有混迹其中的内行明白门道,所以才有了黄牛这职业,教育资源也是这样,譬如清京大学是当年八国联军的庚子赔款建起来,每年还有几十个孩童名额送到欧美去留学读书,中国近现代史上那些洋务运动的名人,甚至开国元勋中留过学的人,都跟这个赔款留学有关,你再天资聪颖,轮得到你吗?不谈暗箱操作,说是公开选拔,有几个人知道这事儿?全国据说就来了几百人应考,连权贵们都不一定知道参与,就被实际操作者们瓜分了。”
万长生哑口无言的把手机导航摆到中控台上。
杜雯声音温柔点:“行内人士就跟黄牛党没什么区别,部分家长知道艺术加分、体尖加分等等已经算是消息灵通,实际上还有很多内幕消息怎么可能让所有人都知晓?这就是你在乡下看不到的现实,譬如现在每年其实也有各种文化交流出国留学机会,门槛其实非常低,甚至免学费包食宿,属于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协议委培,有多少平头老百姓知道?这社会本来就这么现实,就好比学校老师家的孩子,学校总得给点内部待遇吧。”
这么一解释,万长生算是基本明白了:“你父亲提出来的?”
杜雯点点头:“曾经我是很不屑这一套什么人生都安排得严丝合缝的轨迹,甚至想过叛逆下,才有故意摆脱学美术的意思,但显然如果不是清京大学这么响亮的金字招牌,我没法获得家里的全面认可,换取他们对我更换专业,更换人生目标的认可,这也是我说的牺牲。”
万长生又对杜雯来蓉都考试的目的有些模糊了:“你一开始就这么考虑的?”
杜雯摇头:“逐步调整,我们回了江州,你带我去找那位主任老师,请他帮我介绍点专业老师或者我们付费请指导,我需要非常专业的美术史论以及美术常识等方面的系统教育,只有半个月时间,月底之前我得去趟平京面试,能否上清美,关键在面试,甚至都不在今天的专业考试和半年后的高考。”
万长生叹服:“普通人家确实能知道这些渠道的机会都没有。”
杜雯没啥得意的神情:“其实各家高校手里多少都有些这种调剂名额,重点就是照顾当地名额,有给关系户的,也有给特别优秀的尖子生,特殊贡献生,我这时候只有到蜀川美术学院,才能最系统的得到专业指导,这是我能争取到跟你回江州的筹码,对我来说,想轻轻松松跟你在一起,都得算计。”
万长生沉默了。
他从来没有这些压力,浮夸的吹捧庙守之风,让观音庙的人对他都是客客气气的尊重,母亲长年和贾欢欢看不对眼的戏码,哪怕有点家族斗心机的影子,也基本都是逗乐子的成分比较多。
他只需要把所有精力都心无旁骛的放到碑林跟寺庙壁画中就行。
杜雯已经把车尽快驶上环线高速:“可能有些人会忌惮女生工于心计,就喜欢那种什么都仰望男人的傻白甜,我不是,从我们认识的那天起,我就从来没隐藏过这点,也许跟你在一起的轻松,会促使我加倍努力对待生活,反而有种找到方向的感觉。”
万长生还是不说话。
杜雯不满:“喂!我现在单方面支撑努力已经很辛苦了,没有逼着你表态或者承担责任,但你起码吱一声啊,你该不会觉得很反感很不公平吧?”
万长生没有逗趣的吱一声,而是慢慢摇头:“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公平,我是万家的长房长孙,理所当然的就能得到最好的资源,这些同学家里没点经济基础,再爱好美术都走不进补习班的门,我没这么矫情,同样是石头在地下埋了千百年,有的变成和田玉,有的成了鸡血黄,还有的一文不值连铺路都嫌粉碎,哪怕同样是好料,落在不同人手里雕琢,结果也千差万别……对我来说,道理都懂,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但以前很少这么想,你得容我自己慢慢思考,我以前都是被家里人捧着不食人间烟火的。”
这个走心的回答,对于杜雯来说,肯定比嬉皮笑脸的吱一声满意多了,她都噗嗤笑出来:“哎哟,说得你跟仙女儿似的!”
万长生认真:“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观音庙周围的家家户户,都说长生是文曲星下凡呀。
这么说起来杜雯才是那苦哈哈的放牛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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