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翠芳紧紧的抱着怀里熟睡的儿子,她下意识的想要用手去捂住儿子的耳朵以求隔绝车外那群人的叫嚣声,未免儿子再度受到惊吓。
“怎么办?”眼看着那群叫嚷着要他们下车的人越走越近,陆翠芳有些慌神的求助驾驶位上双手把着方向盘的徐建林。
徐建林紧蹙着眉,谁能想到他原本以为的最佳逃难地竟然早早的就已经被人占领,且就眼下的情势来看这群人显然都非善茬。
“我看他们身上穿的工作服,里面大部分应该都是之前在这一块儿修路筑路的工人。别怕,看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徐建林这么安慰着陆翠芳,手却已经探进了置物柜,从置物柜里掏出一把常年备着的带鞘水果刀。他们这种长年在外跑生意的,总难免会碰上这样那样的地痞无赖,所以在车里备刀备棍的实属平常,倒不是有什么害人之心,实在是这年头的人不得不防。
陆翠芳见他如此,又如何能不紧张,狠狠的咬了一口自己的下唇,力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陆翠芳说:“建林,别硬来,他们只要不是要咱们的命,其他的他们想要什么我们给他们就是了……”
对于她的话,徐建林未做反应,没有摇头亦没有点头。陆翠芳盯着徐建林的侧脸,就只见那张原本憨厚老实人的脸孔,因为脸上过于肃穆的表情,竟透出一股凌厉的肃杀之气来,看得陆翠芳心惊不已。
此时,驾驶座一边的车窗门被人拍得‘砰砰’作响。
“下车,都他妈的给老子下车,不然这车咱兄弟们可要开砸了。”为首的中年男人,皮肤黝黑,嘴角衔着一根烟屁/股,一边拍着车前盖一边嚷嚷。
车外头的动静太大,就算陆翠芳竭尽所能的用手为儿子隔音,还发着烧的嘟嘟终究在喉咙里发出一声近似小兽呜咽的声音后,难耐的蹭动几下,茫茫然睁开了红肿的眼睛。
陆翠芳连忙轻轻拍抚起嘟嘟的背,柔声哄道:“没事,没事,继续睡,乖,继续睡。”
另一方面,徐建林迫于车外的人多势众,在那个为首的中年男人的要求下将驾驶座一边的车窗下了点。
中年男人狠吸了一口烟屁/股上最后沾着的一点烟丝,然后一口啐在地上,倾身凑到车窗边,一只手搭在车顶上,商量似的冲驾驶座上的徐建林道:“咱们这里都是粗人,明人不说暗话,你们也不是第一车了,想去那边的厂房避难可以,车里能吃的能用的都得给我上交。”他瞅了眼车里抱着孩子此刻正盯着她一脸紧张的陆翠芳,哼笑一声,“咱看你们一家三口的,从城里逃出来也不容易,得,东西自己交。交完立刻放行,说到做到。”
徐建林正欲说话,却被陆翠芳拉了一下,陆翠芳虽然因为外面的阵仗,既紧张也害怕,但她终究不是没有经过事儿的小女孩了,就听她冷着声开口道:“吃的都给了你们,我们可不得饿死,都是死,大不了我们去别的地方不去那厂房了。”
那中年男人闻声又笑了起来,带笑意收敛,他面露不善阴狠道:“你们以为车到了这儿咱兄弟们还能放你们走?要么自己交,要么咱兄弟替你们交,不过咱们可都是粗人,到时要是一个不小心磕碰坏了这车,弄伤了那个小娃娃,可不能怪兄弟们手重!”
陆翠芳脸色一白,无论是哪个母亲都一样,一旦涉及到自己孩子的安危,都会六神无主,都会无条件妥协……
陆翠芳下意识的想要去求助徐建林,却看到徐建林握着刀掩在身侧的手因为太过用力的紧握,突兀发白的骨节几乎快要破皮而出。
在一起工作那么就,陆翠芳算是了解徐建林的,这或许也是沉默的老实人的一个普遍特点,那就是一旦有人真正把这类人给惹毛了,他们能跟你拼命,而且一旦真火起来就死倔,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陆翠芳这下子是真的怕了,不是怕自己会受到什么伤害,而是害怕一旦徐建林犯起倔,真跟车外的人硬碰硬,到时对方人那么多,一个不慎就有可能会伤到嘟嘟。
陆翠芳于是一把紧紧的扣住那只手,用着几乎哀求的口吻叫了一声:“建林……”
徐建林其实并没有完全被怒气冲昏头,他也知道眼下不是争这一口气的时候,只不过身为一个大男人却竟然连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保护不了,实在是窝囊。他把刀塞进裤子的后兜,反手握住陆翠芳的手。
长长的嘘出一口胸腔里的浊气,徐建林道:“东西都放在后备箱里,我现在就下车开后备箱。”
中年男人听得如此,满意的冲车里的两人笑笑,转头对身后的一帮子人吆喝:“弟兄们准备搬东西,都过来搭把手。”
一帮子身穿灰底带橙色荧光带工作服的原修路工人们中间在中年男人的这一声后立刻就爆发出一阵嬉笑声。
要说徐建林他们车后备箱里的东西实在不多,根本用不到几个人的帮忙。除了陆翠芳从自家冰箱里拿的一点东西,之后堵车的时候徐建林又匆匆进马路边的超市随便买了一箱矿泉水,一箱饼干,五袋火腿肠,几袋子面包以及几条巧克力,两包水果糖,也就这么多了。
吃的东西很快就被搬空了,还有一个装着扳手、起子等修理工具的工具箱也一并被拿走,倒是装三人换洗衣服的那个行李箱,虽然被人翻得一团糟,衣服却一见没少。
“行了。这啥啥病毒也不知道啥时候能结束,大家自求多福吧!兄弟们开道了!”
堵在车头车尾的人,立刻便散了开来。
徐建林发动汽车,一时之间却不知该往哪儿开。正如之前陆翠芳所说的那样,他们连吃的东西都没有了,人都要饿死了,再去找地方避难有什么意义?
透过车窗,陆翠芳看着那群拿了他们东西的人,一部分人依旧守在路口,另一部分则搬了吃的渐行渐远,再一低头看向怀中儿子烧的微红的小脸,轻颤的睫毛,心里头便涌起一股无力的绝望来。一如她当年跟着那个男人私奔,背井离乡,举目无亲,又身无分文……
感觉到陆翠芳的绝望,徐建林伸手拍了拍陆翠芳的肩膀,强撑起精神说:“先过去看看,看看再说,只要我们都还活着就总会有办法的!”
汽车缓缓前行,两个人几乎都是一夜未睡,脸上倦色分明。新压实的路基十分颠簸,车晃得十分厉害,直把车上的人晃得头昏脑涨。
抬头去看前路,前路一片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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