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也是,我们去钓鱼的时候,也见过有和您差不多的老人带着羊群在水库边上转,一转就是一天,中午找个大石头就歇了,走起山路来我都追不上。”
“大爷,您家里人呢,他们不管您吗?我不是故意要让您难受,只是好奇。”看到老头笑了,江竹意又往前凑了凑,仰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蛋开始进一步探听。
就算洪涛不说她对这个老头也充满了好奇,这是什么地方啊,一个人常年在这种地方过日子,但凡没点难处都不可能扛得住。别看他说的轻巧,什么习惯了,这里的冬天江竹意见过,那真不是一般人能忍的。
“家人……很早很早很早以前有过几个,我都快忘了他们长啥样了。既然发子让你们来了,那就说明和他家里人没啥区别,让你知道了也没关系。发子管我叫大哥,这孩子比我预料的要好,这么多年了还没忘了我这把老骨头。”
这个问题好像又触动了老头的一个软肋,他停下手里的动作,仰头看了看已经擦黑的天空,长舒了一口气。
“是郑大发吗?他是您的弟弟?”江竹意肯定认识郑大发,也知道他是干什么营生的,但真不知道郑大发还有个大哥。
“不是弟弟,是徒弟和干儿子……你和发子这么熟应该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吧?当年他在我手下,就和现在二球在他手下一样,明白了吗?”对于江竹意的迟钝杨老头不以为意,又重新解释了一遍他和郑大发的关系。
“老爷子,郑大发以前有没有什么丑事您给我说说呗。他把您扔到这么个穷山沟子里自生自灭,自己倒跑到城里享福去了,简直就是大逆不道、欺师灭祖。等我能出去了,我肯定好好帮您臭臭他!”
洪涛压根也没缩进屋子里,他就在拐角的地方偷听呢,主要是为了搞清楚这个老头的来历,否则睡不舒坦。
现在老头是谁基本清楚了,他也忍不住了。合算郑舅舅还有这段经历呢,不打听点秘闻出来依旧睡不舒坦。
“你叫洪涛是吧?发子让二球和我说了,你说的话一句也别信,他说你是害人精。不过你对郑家有恩,让我保你过了这个坎儿,否则我也不会留你。”
杨老头并没让洪涛吓到,手上的小刀子依旧稳稳的剥着羊皮,嘴里也没闲着,用非常和缓的语气转达了郑大发的忠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然后江竹意就开始爆笑了,捂着肚子一屁股坐在地上,两条腿还不住的蹬,像是一只翻过来的小王八。
“老爷子,传话的那个人也不是啥好东西,估计是他误传了我郑舅舅的话。这不,他人都没了,咱就别听他瞎掰啦。”
“您看我像那么坏的人嘛,就算不相信我也应该相信我大发舅舅不是,他肯定不会和一个祸害走这么近的。”洪涛照着江竹意屁股上就来了一脚,然后笑嘻嘻的蹲在老头身边,抓住羊脖子提起来让老头剥皮容易点。
“你确实是祸害,刚到我这里一条命就没了。能说说二球到底怎么了,你们非要弄死他才甘心?”杨老头属于和洪涛一见面就犯相的情况,脸上刚有的一点笑意在看到洪涛之后全没了,一口咬定洪涛就是祸害。
“我觉得吧,二球犯了两个错误。第一,我大发舅舅大举进城,产业升级换代,由黑洗白,这是利国利民利己的百年大计。做为跟着我舅舅多年的老人,他不光不支持还有很大意见。初衷呢,就是因为他自己不方便进城。”
“一己之私就要毁了这么多兄弟的活路,人性太差,这恐怕就是我舅舅狠下心要除掉他的根本原因,留着他终归是个祸害。”
“第二,是我的问题。如果不是我事先多了个心眼,二球、我和这位姑娘恐怕一辈子都不会站到您老面前。他打算半路就做了我们俩,然后带着钱远走高飞,去南方混吃等死。”
“您都能看出我是祸害了,肯定是个明白人。这两条占了任何一条都没活路,我弄死他不是顺理成章的嘛。其实我已经很仁义了,要不是我拦着,这位在您眼里嘴甜摸样讨人喜欢的闺女得让二球生不如死,不哀嚎个三五日都死不了。”
这个老头真是个怪人,既然他对二球的死不太顺心,那当初就该替二球求求情啊,怎么就眼睁睁的看着,还主动提供了一个下手的场所呢。
洪涛是真搞不明白,不过这不耽误他绕着圈子的忽悠。反正自己的名声已经臭了,那就把江竹意也搞臭,大家全是臭的,谁也别嫌弃谁。
“唉,又是钱,他这辈子果然栽在这上面了。你们俩也是因为钱走到这一步的吧,值吗?”杨老头不像大多数人,你说什么他都选择相信,不反驳也不争论,其实信不信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只不过嘴上不说而已。
“嘿嘿嘿,这次您是看走眼了,我们俩不是因为钱,而是为了正义。”一说到自己的问题洪涛就忍不住挺了挺胸脯。
国人自古就崇拜敢和政府顶牛的人,小说里也是这么讲的,大侠啥没一个和政府穿连裆裤,只要你归顺了政府,不管功夫多高都不能称为大侠,只能叫朝廷的鹰犬。
自己这次好像就有点大侠的味道,当然了,到目前为止洪涛也不稀罕这种所谓的侠,但自己不喜欢并不意味着别人也不喜欢。
“闺女,把肉端进去用盐腌上,我这儿作料少,一会咱们烤着吃。我先和这位大侠聊聊,看看他到底是梁山英雄还是准备打家劫舍。”
果然,杨老头被洪涛勾起了兴趣,平时连个人影都看不见,羊又不会说话,太闷。现在一下子来了两个大活人,还是大侠,老头准备开开眼。
“发子只说让我护着你们,并没和我交代你们的来历,要是方便说的话,就给我讲讲你们行侠仗义的事迹。”
江竹意端着一大盆肉进屋了,老头把沾满血的手就在地面上蹭了蹭,再掸一掸,就算洗了。伸手掏出一个小铁盒,里面是烟纸和烟丝,开始卷大炮。
“来,您尝尝我这个,一点都不比您的叶子劲儿小。咱爷俩能不能坐着聊,我蹲时间长了就想拉屎。”洪涛这次出来除了钱之外并没带太多东西,但烟没忘,不光有卷烟和雪茄,还有蒸汽烟。老头抽惯了旱烟肯定觉得卷烟没劲儿,那就上口味比较重的雪茄。
“咳咳咳……你这玩意不错,抗造还省事儿,赶明儿让发子也给我换换。不是因为钱,那就是因为女人?她是你从别人手里抢来的?惹到不该惹的人啦?”
头两口老头抽的太猛,让雪茄浓郁的味道给呛到了。不过他一点没有退缩的意思,反倒挺中意,觉得这种傻大黑粗比较适合放羊的时候抽。
尤其是冬天,一刮风手指头都伸不出来,卷大炮很费劲。古人云过,爱屋及乌。有了雪茄烟,老头看洪涛的眼神也柔和了一点。
“财、色,您都说了,还差一个东西没提呢。”洪涛自己也挑了一根女士雪茄点上,这两年他自己正在戒烟,用蒸汽烟代替卷烟,烟瘾小了很多,抽不了口味太重的。
“年纪不大口气不小……财色都全了你还想惹什么?”老头刚看在雪茄的份上觉得洪涛顺眼了一点,马上就又被洪涛勾起了怒火。年纪大的人最烦小辈儿当着面吹牛,他们见过的、听过的、经过的事儿太多,这样做等于是在贬低他们的智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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