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人府第七层地牢,这次,白雪是跟随着进去的,因为王氏可是个孕妇,还是个没把丫鬟带在身边的孕妇。
王氏的脚步,越是靠近第七层地牢,就越是短缓,好似前头,有个巨大的怪兽在等着她,她的手脚,也开始不自主的颤抖起来。
以为王氏是因着害怕这里头的环境,白雪不由劝道:“三夫人,不如回吧!”
“不,不回!我一定要看看他!”
白雪虽觉得她这句话很是奇怪,好像不是来寻仇的,倒像是来探监的。
但是她也没有多加怀疑,而是转身对牢头道:“把火把子都点起来,前头开路,别吓到了三夫人。”
她倒是贴心,自然,白雪公主会疑心为别人着想,可不是因为她善心大发了,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
脚步越渐往里,一股子腐臭霉烂的味道,呛的王氏忍不住想呕吐,却怕白雪见状不肯让她进去,她只能强忍着。
地牢第七层。
牢头已经点亮了两个巨大的火油盆子,当阴暗的室内,陡然亮起两簇明光,安阳侯和安定侯,都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别过了头去。
半晌,待看清眼前的人后,安阳侯目无表情。
王氏,他是认得,闫丞相的第三房夫人,也曾经,是他的刺杀名单中的一员。
王氏回来,他虽然有些诧异,但是大抵也猜得到,无非是为了闫素素,是要亲自来给他用刑的,还是想一刀子捅死他泄愤,随便了,反正,进了这里,他就没想着要活着回去。
能被一刀捅死,他倒是要感谢她,帮他解脱。
“白雪公主,你,能不能让他们出去等候,我有几句话,要单独问问他们兄弟!”看到安阳侯脸的那一刻,王氏就抑制不住开始浑身颤抖,何其的想死,而她那死去的父亲,多少个梦中,魂牵梦萦的父亲,就是长了这样一张脸孔。
一样浓黑的眉毛,一样深邃的眼眸,一样厚实的嘴唇,甚是连颧骨突起的高度都相去无异,别说那轮廓凤分明刚毅的脸庞,更是和父亲的如出一辙,她的惊叫,被压抑在嗓子眼,最后要确认的,只有一样,只有一样,只是,不能让任何人知了去,这样,弟弟是认了,但是自己和腹中孩子的命还有闫素素的,怕是也要被她搭了进去。
王氏在闫府中多年,官斗家斗都见的不为少数,这点自然是晓得的。
白雪微楞:“吐个唾沫,我们还要回避吗?”
王氏恳求:“白雪公主,就一会儿。”
“那,你自己……”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他们都五花大绑着,伤不到我。”王氏道。
白雪见状,也不再坚持,其实,这里头的味道,真是怪难闻的,她也不想久留。
“好吧,牢头,你在外头候着,本公主就在昨日那个地方等你们,一会儿,记得把三夫人好生搀扶出来,知道吗?”
“是,公主!”牢头应声,退到门口,恭送白雪。
边往外走,白雪边屋子念叨着:“这什么怪脾气,一个孕妇,这般折腾。”
待得牢房里的人退尽了,王氏颤抖着声音,试探的唤了一声:“其儿。”
闻声,安阳侯整个人都绷了起来,不敢置信的看着王氏。
王氏的泪,瞬间落了下来,随后,疯了一样不顾身怀有孕,大步跑了过去,用帕子沾染了口水,准确无误的找到了安阳侯手肘胎记的位置,用力的揩拭起来,当那铜钱大小的暗红色引子赫然显现于眼前的时候,她的眼泪,彻底决堤了。
却是压抑着,不敢哭出声:“其儿,果然是其儿!”
眼泪落在伤口上,咸涩生疼,安阳侯,终于从震惊中还神。
“你方才,喊我什么?”
捂着帕子,王氏泣不成声,纤细的手指,一遍遍的抚着那个胎记。
安阳侯按耐不住,大吼了一声:“你方才,喊我什么?”
“嘘……呜,其儿,不要喧哗!”安阳侯的一声吼,吓的王氏一个激灵,眼泪总算被止住。
一边的安定侯,也是一瞬不瞬的看着王氏,比起安阳侯,他还尚存理智:“闫三夫人,你方才,是在唤我哥哥其儿吗?那胎记,你怎么知道?”
从她准确无误的就找到胎记的位置,安定侯就知道,这人,怕是安阳侯失散的亲人之一,他听安阳侯说起过,当年一战,他整个族人死在铁蹄之下,襁褓之中的他和一个姐姐,被母亲带着跑了出来,但是半途姐姐被抓了,他和母亲继续逃亡,从安阳侯叙述的姐姐的年纪来看,和王氏,也是相去无几,难道……
“塔塔腾其!”王氏哭着,抚上了安阳侯伤痕累累的脸颊,怪不得会做那样的梦,猛力的弟弟,面上血肉模糊,千疮百孔,原来,确有其事,“塔塔腾英,我是姐姐,其儿!”
安阳侯整个人,震在原地,讷讷的重复:“塔塔腾英?姐姐?”
“是我,我是姐姐啊!”王氏说着,眼泪又汹涌而出,连着带出的,还有安阳侯的热泪。
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孕妇,看着那个曾经被自己列入了刺杀名单的妇人,他很想相信,可是却又是真的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的姐姐,他寻找了这么多年的姐姐,居然嫁给了他们的仇人,要他如何接受的了这一点。
而且,闫素素,他的亲侄女,差点……那天晚上……如果没以后羽中拦着……
所有的一切,都让安阳侯触不及防,整个人好似被吊到了半空之中,一根细细的绳子,紧紧的勒着他的脖子,就算是受酷刑,也不曾如现在这般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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