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心里有数,知道该怎么做。”
“你心里有数?那你现在帮宋予乔做这些事情,她有感激你么?她不会感激你,她甚至连知道都不会知道,儿子,你现在分清楚主次好不好?现在是什么最重要?”裴玉玲向前走了一步,“我可以不给你找那些名门淑媛去相亲,但是,你的精力就都是用在这上面了?”
身后,虞娜捧着一份报表进来,清了清嗓子,“麻烦让一让。”
裴玉玲瞪圆眼睛,好像就是因为虞娜的这句话,特意向前一步,横在了办公室中间。
虞娜也没有多做计较,从裴玉玲的身边绕过去,径直走到办公桌前,双手将报表递上去。
裴玉玲对于虞娜这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简直是气的心肝脾肺都疼。
“泽南,你现在就给我把这个女人给开除掉!我真不想看见她,多一眼都不想!”
裴玉玲不敢相信,叶泽南是为了这么一个女人,而放弃了富家千金那么好的财力支持,可以事半功倍的机会。
不等叶泽南开口,虞娜转过身来,笑着看着裴玉玲:“豪门太太,现在叶总不是未满十八岁的小孩子了,不需要监护人,也不需要别人时时刻刻都看着,他所作出的决定,必然都是深思熟虑过的,有自己的考虑,哪怕是因为还人情,那也是应该的,生活在这个社会上,怎么可能没有人情上的往来。”
裴玉玲气的抽了抽嘴角,“你现在是在用什么身份跟我说话?”
“一个即将被开除掉的员工?不过不好意思,我的档案合同都在裴氏,我只是暂时调过来帮叶总的,况且,就算是开除我,现在也是叶总说了算,”虞娜耸了耸肩,看着裴玉玲有些扭曲的脸庞,接着说:“我还想说,一个男人究竟成功与否,真的不是靠一个女人背后的力量的,现在趁着年轻,就想要坐享其成么?为什么不趁着年轻去做一些有挑战性的事情呢?太太,你是为什么会想要给叶泽南介绍一个除了家世之外一无是处的千金小姐呢?你觉得你儿子是一个吃软饭的人吗?”
听了这话,叶泽南微微收了收下巴,目光却落在不远不近站着的虞娜身上,此刻她的唇线抿的很紧,目光却越发的炯炯动人。
“你……”
面对虞娜的这个问题,既不能肯定说是,那样就抹掉了儿子的能力,也不能说不是,那不就正是搬起石头来砸她自己的脚吗?
裴玉玲一向是嘴很厉害,但是偏偏就在这个虞娜面前,感觉句句都是理,就是反驳不来。
她索性就转了身,也没有来得及告诉儿子,晚上要去裴家大院。
一直走到电梯前,裴玉玲才冷静了下来,其实,这个虞娜的话,也是对的。
她对于儿子,是不是一直以来都管的有点严了,导致在一些时候,有点误入歧途了。
其实,虞娜说的没有错,如果不趁着年轻的时候去磨练,去打磨自己,那么等到老了么?居安思危一直都是十分正确的。
不过,在刚才,她发现,叶泽南看着虞娜的那种眼神,她作为过来人,真的看得出有点不同了。
裴玉玲头有点疼了。
虞娜跟在裴玉玲身后,亲自送她到电梯前,主动按下电梯开关,“豪门太太,您走好。”
裴玉玲却没有上电梯,她转过来,盯着虞娜此时此刻无懈可击的一张脸,说:“我不信你没有发现,泽南喜欢你了。”
虞娜没有想到,裴玉玲脚步微顿,对她说的第一句话,竟然就是这样一句话。
一直以来,没有人用这样的话问过她,她也一直都没有正视过这样的一个问题,现在,有旁人忽然将这句话说出来,她陡然一听,才察觉到有所意外,心里怦然动了一下。
裴玉玲见虞娜不再说话,相反弯了弯唇角:“你一直在强调自立自强,现在你的这种行为,难道不是想要嫁人豪门么?嫁入豪门之后,可以省去你最少十年的努力,就可以得到你现在想要的所有东西……”
虞娜打断裴玉玲的话,“是的,但是,与此同时,我承受的风险也大,就像是现在的叶氏,风雨飘摇,如果有一点理智的都,都绝对不会抱着和叶氏共存亡的心态来,我也一样。”
“那你现在为什么要留下来?”裴玉玲问。
“因为……”虞娜的眼神有些迷茫,想了几秒钟,开口道,“我也不知道。”
刚好走至走廊墙边的叶泽南,猛然顿住了脚步,转身,贴着墙面站在一盆滴水观音后,抬眼看了看天花板,中央空调的冷风吹着,那冷风长驱直入,似是一只无形的小手,攥住了他的心脏。
………………
其实,让裴玉玲头疼懊悔的事情,不仅仅是儿子对于这个普通家庭出身的助理那种暧昧不明的态度,而在今夜,还在之后。
裴家大院。
除了尚且在国外读书的裴娅,另外裴玉玲、裴聿白和裴斯承,裴临峰的这三个儿女总算是在过年之外的一个时间内,聚齐了。
裴老太太没有说什么,这件事情一旦发生了,就是要解决,在裴临峰打电话给裴斯承,只让这个儿子过来,她心里还是稍微放下心来,自家的事情,先内部解决了最好,不要去打扰到人家姑娘家的。
裴玉玲看了一眼裴斯承,没有说话。
她不清楚,这种事情现在对她来说是什么意思,原来叫她婆婆,现在要跟着裴斯承叫她大姐,想起来都觉的是一件难以忍受的事情,如果当真裴临峰承认了这个儿媳妇,那么以后她就只能减少带着叶泽南来的机会了。
裴斯承看起来倒是很坦然,等保姆阿姨送过来一壶花茶,他向前推了推,说:“能不能换成白水?晚上喝这个,我怕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影响到我老婆休息。”
裴玉玲的脸色已经青了,裴聿白在桌子下面直接踢了裴斯承一下,给他使了眼色,那目光神色分明写的就是:一会儿在老爷子面前说话注意点。
裴聿白本没有想要来,这件事情在半年前,就在裴斯承头一次跟他坦白之后,他就清楚的很,迟早是要被扒拉出来,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就在于宋予乔的这个身份,是在什么时候被扒出来,若是在前期,那恐怕宋予乔对于这个三弟,就真的是避恐不及了,现在的这个时机,也是刚刚好。
裴临峰从二楼的书房下来,看着坐在沙发上的这几个儿女,脸色阴沉的像是要下雨了。
裴老太太见老头子下来,便起身让开沙发的位置,搬了个小板凳坐到一边。
裴临峰“咳咳”了两声:“搬把椅子过来坐吧。”
裴老太太直截了当的拒绝:“我就喜欢坐小板凳,我跟孙子是一起的。”
这一句话,就是摆明了态度。
裴昊昱那么喜欢宋予乔,裴老太太跟她孙子是一起的,那也就是喜欢宋予乔没跑了。
裴临峰索性也不再多管裴老太太,随她去。
他扫了一眼在座的三个人,目光首先落在裴斯承身上,“老三,你跟我说说,报纸上那事儿,是不是真的?”
裴斯承刚好喝了一口水,放在茶几上,顺手摩挲着杯身,片刻之后收回手,才看向父亲,回答:“您认为是真的,就是真的。”
“混账东西!”
裴老太太眼看着老头子就想要拿桌上的玻璃杯,飞快地起身,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桌上的四只玻璃杯全都笼在了自己面前,用两条胳膊圈起来,笑了笑:“除了不准摔杯子,想喝水给我要,现在杯子我保管,现在你们接着谈。”
裴临峰:“……”
裴临峰知道,现在有老伴儿在,根本就是想发火都发不出来,琢磨了半天,才找了一个切入点:“今年在你领宋予乔回来之前,知不知道她的前夫是泽南?”
裴斯承回答:“那个时候还不是前夫。”
这句话一出,顿时一片鸦雀无声。
裴老太太庆幸,真是幸好幸好,所有的玻璃杯都在自己这里,哦,目测前方十厘米处有一个烟灰缸,她便飞快地抓过来,也护在了这里,于是,茶几上光秃秃的一片,只有裴老太太这边一堆东西。
裴临峰气的胡子都有点抖了。
裴斯承从小都特别优等生,当时有好多人见了裴临峰的这个小儿子,都是说“孝顺”“听话”“根正苗红”,可是,谁知道长着长着却歪了。一直到高中升大学,才开始显示出来后知后觉的叛逆,不过,那个时候的叛逆,比起现在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现在才真正是个逆子,哪里孝顺了,不把他这个当老子的给气死就算是好了。
裴玉玲这个时候倒是想开了,这件事情她说出来,也是在之前不久才知道了,而在知道之前,也是一心想要自己儿子和宋予乔离婚,当时也绝不会因为知道了宋予乔重新搭上的金主是裴斯承,而放弃这个念头,想来,也是与自己无关。
之前在电话里,裴玉玲也已然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她所知道的所有,都一一告知裴老爷子了,现在也只是多了一个步骤而已。
她已经在想找一个借口离开了。
而就在此时,裴斯承忽然开口,让她都在一瞬间脑子都停止了转动。
裴斯承说:“爸,您也别生气了,我和宋予乔是在八年前遇上的,在我在国外读大学之后在洛杉矶工作的那一段时间认识的。”
这话一出,除了裴聿白,其余的人全都愣了。
那如果是八年前遇上的,那个时候叶泽南就尚且还没有和宋予乔结婚。
“宋予乔就是之前我一直找的夏楚楚,爸,这事儿您应该知道。”
“……我知道个屁!”
不过,裴临峰确实是知道一些,因为曾经在裴斯承将夏楚楚的事情见报之后,有不少“夏楚楚”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跑到裴家大院这边来认亲,当时让裴临峰差点到报纸上登通告了,后来才消停了一点。
现在,这个宋予乔就是夏楚楚的话,那裴昊昱……
裴斯承点了点头,似乎是已经才想到父母亲心中所想,说:“五年前生下裴昊昱的就是夏楚楚,也就是宋予乔。”
“……”
面对一阵沉默,裴斯承向已经呆愣成一尊雕塑的裴老太太伸了伸手:“妈,能不能给我杯水喝?我说的嘴干。”
“……”
裴老太太机械的将跟母鸡护食一样的水杯给裴斯承递过去,冷不丁问了一句:“予乔不是后妈?”
却真的是问到了点子上。
裴斯承喝了一口水来润了润唇瓣,说:“不是后妈,是亲妈。”
裴玉玲当即呼喊了出来:“不可能!”
宋予乔不是不能生孩子么?不是在妇科检查中检查出来不孕了么?那这是什么意思?五年前就生了一个儿子,现在又怎么可能不孕!
裴斯承将一份早已经准备好的亲子鉴定报告拿出来,这一次他连信封都没有装,而直接是两张从医院里拿出来的鉴定报告,在从医院里那边拿过来之前,他是经过再三确认的,确认无误,是“宋予乔”和“裴昊昱”的亲子鉴定报告。
他将两份报告平摊在桌上,向前推了推,说:“一份是血液的,一份是头发的,结果一致,这份报告绝对是没有作假的,如果是怕作假,明天我可以让予乔再陪着去验一次,反正再过两天,也要去医院检查的。”
几双视线都聚焦在桌上的检验报告上,气氛实在是诡异。
只不过,除了两个人看起来比较淡定的,一个是裴斯承,还有一个就是裴聿白。
裴老太太回过神来,看向自己的大儿子,“老大,你怎么不看?”
裴聿白抚了抚额头,直接站起身来,道:“我去下洗手间。”
裴老爷子拍了一下桌子,“不许去!给我坐下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事儿恐怕也是早就知道了吧。”
裴聿白无缘无故被拉下水,便也安安静静坐下来,不再吭声。
他现在就是一个被硬拉来凑数的,就安静地在一边当背景好了。
而这时候,裴玉玲忽然回过神来,问:“你说什么意思?还要去医院检查,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中间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现在不孕了?”
她现在对于这个问题异常敏感,因为当时她促使自己的儿子叶泽南和宋予乔离婚,其中有一件事情就是因为宋予乔不孕,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但是,现在,忽然让宋予乔冒出来一个五岁多的儿子,还是活蹦乱跳的,她顿时就有点接受不了。
然而,更加接受不了的,还在后面。
因为宋予乔不仅有了一个五岁多的儿子,竟然又、怀、孕、了?!
裴斯承点了点头,十分认真地说:“医生说了八周后过去检查,确认肚子里的是不是双胞胎。”
“……”
这一次,包括裴聿白的视线,其余四个人全都刷刷刷地看向裴斯承。
裴斯承将桌上的一个烟盒,从手边滑过去,适时地再烧一把火,“嗯,可能不是双胞胎,是龙凤胎也说不准。”
“……”
其实,裴斯承现在的这种话,这种态度,摆明了就是,如果你不想要宋予乔这个儿媳妇儿,那么也就是不想要裴昊昱有亲妈,也就是不想要宋予乔肚子里的孙子和孙女。
裴聿白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裴斯承,暗自摇了摇头。
原来,裴斯承一直不动声色还沉得下气来的原因,是因为这个。
………………
半个小时后,裴家这个小的家庭聚会,以这个三连环的爆炸性的消息而宣告结束。
裴斯承被裴临峰叫上楼,让他把七年前在加拿大到洛杉矶的事情,再到如今的事情全部都说一遍,言辞清楚。
裴斯承基本上都讲明白了,然后裴老爷子揉着眉心,坐在书桌后面,已经喝了两杯浓茶。
“就是这样。”
裴临峰问:“你说,之前你和张梦雪订婚,是假的?”
“嗯,是的。”
“之前在高中的时候,和张梦雪之间发生那种事情,并不是你,但是你给担下来了?”
“是的。”
裴临峰看着在书房内,站的笔挺的好像是一株挺拔的白杨一般的儿子,面容冷峻,颇有他年轻时候的风范。
说来,其实两个儿子的脾性都不像裴临峰,但是,因为大儿子裴聿白曾经做过的一件事情,以及现在小儿子做的这件事情,他才觉得,到底是父子,骨子里带出来的那一份桀骜不驯,是相同的。
他沉吟片刻,摆了摆手:“先下去吧。”
在几个儿女都离开之后,裴老太太看了一眼时间,决定给儿媳妇打个电话问候一下,但是一看时间,好像有点晚了,这么晚了,打扰到孕妇是不是不大好啊,索性将已经拿起来的电话又放下,如此反复了三次,搞得神经兮兮的。
裴临峰说:“你也有了毛病了?”
裴老太太笑的简直合不拢嘴,“又有孙子了,还有个孙女,哈哈哈哈哈哈,我想笑,我现在只想笑,别打扰我,我现在只想笑。”
裴临峰:“……”
裴老太太已经吩咐下去,让小厨房明天做鱼煲鸡汤,去给儿媳妇送过去,甚至都开始上网查找婴儿车和婴儿衣服了。
裴临峰抽了抽嘴角:“还不定能不能进了咱们家的门呢,你现在搁这儿干什么?”
“你敢不让宋予乔进家门,我就搬出去跟儿子儿媳妇去住!你一个人在家守着这个院子养老吧。”
………………
裴聿白没有开车,是让裴斯承开车送了他一路。
“这事儿予乔还不知道吧?”
裴斯承摇头:“不知道。”
裴聿白事先就给裴斯承打了预防针,“这事儿别人知道是知道,自己心里清楚也是自己,但是你也知道,人言可畏,这事儿要真的让那些流言蜚语传进宋予乔的耳朵里,到时候别让她做出来什么傻事来。”
“嗯,我知道。”
………………
看似风平浪静的一天,终于又过去了。
远在S市,徐媛怡将儿子宋琦涵哄着睡了以后,起身,给大哥打了个电话,问了一下杂志社的事情。
“没有出什么事情吧?”
徐战在杂志社那边已经联系过主编,报纸当天的销量,已经超过往常销量最高的时候,报纸原本印量就高,等到晚上的时候就已经抢售一空了。
原本徐战提议再加印,但是这样的日报,是有时效性的,所以主编便开会分析了一下利害,决定在后续一周,在杂志上设一个专版报道。
徐战同意,杂志有周刊和月刊,时效比较长,也便没有太多的顾虑。
他将这边的事情都告诉了妹妹徐媛怡,“我在盯着,暂时还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徐媛怡右眼皮从早就开始跳,一直跳到晚,心里扑腾扑腾的,总觉得是有事情要发生了,但是,现在大哥的杂志社依旧在,儿子依旧在身边,而丈夫宋翊也在,宋家的家产都在,没有人来跟她抢财产。
徐媛怡觉得心里忐忑,这种忐忑,是从在两个月之前,知道席美郁回来的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忐忑不安了,现在更加是到了一个高度,总是心慌。
“哥,你说八年前的那件事儿,我总是担心有人知道,心里总觉得慌。”
徐战说:“放心,这事儿就连你二哥都不知道,知道的人不就是除了你我还有宋翊的那个妹妹宋洁柔么?现在宋洁柔的女儿又认你当妈,其余的人早就都安排好了,不会出错。”
“嗯,我知道了。”
徐媛怡挂断了徐战的电话,有些愣神。
宋翊从外面抽了一支烟进来,就看见徐媛怡正在拿着手机发呆,开口问了一句,徐媛怡正在出神专注的想,冷不丁的声音吓了她一跳,手中的手机差点就摔在了地上。
于是,徐媛怡还是安安稳稳地睡了。
只不过,她到底是忘了一句话:暴风雨前的宁静,是最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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