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人之间,除了理智的认识以外,还有一种融合了身体语言、脸部细微表情的感觉,这种感觉往往是潜意识的流露。
蒋湘渝靠在坐椅上,道:“前一段时间小道消息满天飞,原来真是无风不起浪。”
侯卫东总是感觉蒋湘渝与平时不太一样,暗中观察了一会,得出了结论:“蒋湘渝全身陷在了沙发上,这是一个很放松的姿势。”他在记忆中寻找蒋湘渝以前的坐姿,却又不太清晰,不过可以肯定,以前至少没有现在这样放松。
“周书记在省里分管工业,这对我们成津县是一件大好事。”
侯卫东扳着指头道:“成津资源丰富,煤、磷贮量大,完全可以搞深加工,竹水河可以搞小水电,建材资源也比比皆是,周书记在省里主管工业,对我县的招商引资很有利。”
蒋湘渝慢慢地剥着一条黄焖鲫鱼,吃了一半,他赞道:“这黄焖鲫鱼是大师傅的拿手菜,味道还真是地道。”
“当然,特别是这种二指宽的土鲫鱼,特别入味。”
蒋湘渝没有继续黄焖鲫鱼的话题,问道:“不知新书记是谁,原地提拔还是从外面调来?只听到周书记要走的小道消息,新书记是谁还真没有听到风声。”
侯卫东摇头道:“现在一点风声都没有透露,看来省委还没有最后下定决心,不过,据小道消息说,省委组织部朱民生常务副部长可能性最大。”
“以前是一朝天一朝臣,现在是一界领导一套思路,周书记高升了,也不知道新书记会是什么样的思路,我们的工作节奏是否需要放缓。免得矛盾太多,激起**,给新书记留下不好的印象。”
一起工作大半年,蒋湘渝与侯卫东关系处得还不错,他的这个提议也是从大局出发。
侯卫东知道自己很快就要由副转正。他渴望出政绩地心思比蒋湘渝强烈得多。道:“我觉得还是得按既定政策办事。修路和整治矿山都已经启动。如果减弱工作力度。就会弄成夹锅饭。到时候骑虎难下。我们会很被动。”
“至于**。只要应对得当。总是可以避免地。”
看着锐气十足地年轻县委副书记。蒋湘渝心道:“周昌全是侯卫东地靠山。如今靠山走了。他又与刘兵关系一般。自己得适当地与侯卫东保持着距离。”
口里就道:“小磷矿按省里政策确实应该关闭。但是这些小磷矿多为当地村民所开。提供了一定地工作岗位。也是乡镇税收地重要来源。强化关闭未达标小磷矿。出发点是绝对正确地。实际效果恐怕会几方不满意。”对于蒋湘渝地圆滑以及中庸主义。侯卫东是早有领教。今天他主要是请蒋湘渝来沟通思想。因此。当蒋湘渝与自己观点不太一致之时。也没有争论。就转了话题。聊了些并不太敏感地工作。
边吃边聊。气氛倒也融洽。
送走了蒋湘渝。侯卫东点燃了一枝烟。将几件难事在脑海中一一梳理:
抛开了感情,从现实角度来讲。章永泰的死因其实对成津发展大局并没有太大影响,甚至可以完全忽略,当然这个前提是周昌全不在耿耿于怀。
整治磷矿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就如蒋湘渝所说,整治小磷矿将会弄得几方面的人都不高兴,那为什么要整治,原因一,大中型磷矿投入了巨资搞技改,轻易让小磷矿过关。对大中型磷矿不公平。原因二,小磷矿污染重。耗能高,单位利用率低,原因三,小磷矿的税收很不规范,原因四,省里对此下达了明确任务。
侯卫东很认真的追问了自己,得出结论,其实原因一和原因四才是他大力气整治小磷矿核心动力。而原因二和原因三更多变成了对原因一和原因四的合理性解释。
这个结论让侯卫东很有些汗颜。
修建成沙公路,这是不可动摇的基本政策,不管遇到多大地困难,必须打通成津的交通线,这一条绝不含糊。
在竹水河修建小水电,这是蒙宁与朱小勇的项目,间接是吴英地项目,更间接则是蒙豪放的项目,而且从这个项目本身,对成津县的发展是有益的,至少在税收上是如此。
干部调整问题,到达成津以后,侯卫东要来了朱兵、解决了飞石镇镇长刘永刚,挤走了成津检察长段子安,他的第三个目标就是方杰小本本上所列出的名字,目标方式是温水煮青蛙,一点一点地下手。
另外,还有方杰、方刚的案子情况,这些都是隶属于上面大问题中的小问题。
正在梳理头脑中的条条款款,响起了敲门声,侯卫东以为是春天在敲门,就道:“请进。”仍然一手拿着烟,舒服地将身体陷在皮沙发里想着问题。
随风而进是淡淡地香水味道,与李晶所用牌子极为接近,而春天基本上不用香水。
诧异地回过头,只见一位风姿绰约的佳人婷婷玉立地出现在面前,反而让侯卫东吓了一跳。
“晏紫,你怎么进来的,有事吗?”
在邓家春的严格要求下,县委招待所后院的门岗管理比公安局还要严格,或者说,公安局由于阳气原本比较重,不怕小鬼闹事,因此门岗管理纯粹是摆设,但是县委招待所的门岗绝对正规和细致,按理说晏紫不能随便进来,侯卫东故而有此问。
晏紫看着袅袅升起的轻烟,轻微地皱了皱鼻子,道:“侯书记,我有事找你。”
她的身高与朱莹莹相仿,身材修长而优美,五官不如朱莹莹精致,却是平和中带着些傲气,傲气中带着些书卷气,相较之下,朱莹莹则如平民中的美女,晏紫则是从书香门弟中走出来地美女。
侯卫东依然坐在沙发上,一手拿着烟,另一只手扬了扬,道:“请坐吧。”
晏紫原本是不速之客,不过却是一位气质出众的美女,一般来说,有成就的男人都对美女总是带着点客气,或是表面或是发自内心的客气。
“我想问一问,朱莹莹究竟犯了什么罪,派出所要将她押到成津来。”晏紫原本想与侯卫东温言相问,可是话至嘴边,又变成了责备。
侯卫东见晏紫如此质问,实在是不通人情世故之举,便道:“你和朱莹莹是什么关系,朋友兼同事吧,按规定在留置期间,公安机关不必跟朋友兼同事说明原因吧,另外,我不是公安民警,你问错人了。”
晏紫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眼泪水就要眼眶里打转,她努力忍着,道:“我和朱莹莹一直生活在剧团里,怎么说了,情同姐妹,她现在出了事,我当然得帮忙,在成津县里我只认识你,请侯书记帮忙照顾,至少让的莹莹在公安局不受欺负。”
侯卫东大大方方地欣赏了一会近在咫尺的美女,心道:“朱莹莹、小曼、晏紫都是省歌舞团的同事,朱莹莹出事,沙州常务副市长步海云的儿媳妇小曼不出面,反而是没有任何关系的晏紫出面来捞人,这位晏紫为人还不错,只是太单纯了。”
对晏紫评价略有变化以后,侯卫东态度便好了起来,道:“成津公安局依法办案,朱莹莹更不会欺负。”见到晏紫楚楚可怜地样子,又道:“你放心,我去打个招呼。”
晏紫见侯卫东松了口,忙道:“听说可以办保外就医,侯书记,你帮帮忙,能否给莹莹办个保外就医。”
“公安机关独立办案,我们怎么能随便干涉,不过,我可以问一问案情,我再强调一遍,成津县公安局绝对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好人。”
晏紫虽然没有得到明确答案,可是也小有收获,至少有了侯卫东保证,朱莹莹就不会受到欺负,她从小生活地环境很干净,对公安机关的印象都来自影视作品,其间不少歪曲和夸大地东西,让她视公安机关为洪水猛兽,朱莹莹被公安机关带走,她就急急忙忙地四处奔走。
这一次,小曼的表现让她很伤心,另一方面也让她认识到社会的现实与冷酷。
等到晏紫离开,侯卫东给邓家春打了电话。
邓家春道:“侯书记,我正准备给你汇报,朱莹莹将方杰失踪前的动向讲得很清楚,看样子,方杰恐怕遇到了麻烦事情,具体事情在电话里讲不清楚,晚上我来汇报。”
侯卫东又问道:“朱莹莹本人有什么问题?”
“这次我们是对她进行留置,她交待道,在离开方杰家中之时,从保险柜里拿了几十万。”
“此事如何定性?”
邓家春道:“她和方杰在谈恋爱,或者说,她是方杰的未婚妻,未婚妻从未婚夫的保险柜里取走现金,在方杰没有追究的情况下,她就等于取自已家里的钱,这事不好定性。”
说到这里,他问道:“我听说周书记调走了,这事是不是真的。”
“是,晚上回来我给你细说。”
邓家春沉默片刻,道:“以前定下的事情,是否有变化?”
侯卫东语气坚决地道:“周书记明确表示,既定方针不变,继续全力追查,他会以副省长的身份关注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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