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郭兰还是不放心,将注意事项写成小纸条子,放道:“我写的这些条子,你每天抽时间看一看,不要有什么遗漏的事情。”
“你这孩子真是的,我还没有老糊涂。
”郭夫人一边说着,一边将纸条小心地折好,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兰兰,你也老大不小了,一定要考虑个人问题了。”郭夫人压低声音,道:“你爸这个身体,我真是怕啊,他和我一个心思,想看到你安一个家,看着肉墩墩的小孩子,那天我看着刘老师带着孩子在商场 里,你爸看着那小孩子笑个不停。”
这个话题就如唐僧的咒语,每次都让郭兰头大三圈,她问道:“那一个刘老师。”
“就是侯卫东是妈,她现在搬到了新月楼,带着孙女在商场买东 西。”
“我记得是张小佳的妈妈在带孩子,怎么又是刘老师?”
“别人家里的事情我也说不清楚,那小姑娘长得真是可爱,你爸爸这种老古董,回家都说起过好几次。”
几个白大褂走进来,是前面之人是一位年轻斯文的大夫,他走到郭教授面前,弯下腰,耐心地问了几个问题。
郭夫人在郭兰耳边道:“这位是梁博士,你爸的主治医生,医术很好,为人特别和气。”
检查完了以后,郭兰跟着梁博士出了门,问道:“梁博士,我爸的病情严重吗?”
梁进文翻了翻病历,道:“目前情况来看,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以后走路会有些影响。脑阻塞的病人最怕摔跤,你们不应该让郭教授一个人到图书馆去,沙州图书馆我去过,有一段特别滑,以后再也不能让郭教授一个人到沙州图书馆去。”
“我爸教了一辈子书,读书已经是他的生活方式,一天不让他摸书都不会习惯,以后我不让他到图书馆去,要看什么书。我给他借回 来。”郭兰理了理肩上的坤包,问道:“梁博士是沙洲人吗。,对沙洲很熟悉。”
梁进文道:“我爱人以前是沙州日报的,我陪着她到沙州去过好几次。还到沙州读书馆里查过资料。”
“你爱人是段英?”郭兰在市委组织部时,经常与报社的人打交 道,认识段英。
“对,你认识她?”
“我以前在与段记者合作过好几次。”
梁进文正处于新婚之中,对老婆的一切都感兴趣,他见郭兰气质脱俗、幽雅。道:“你是报社还是电台的?”
“我叫郭兰,以前在市委工作。”
梁进文道:“我认识沙州的侯卫东。他和我爱人是同学,你认识他吗?”
郭兰浅浅一笑,道:“难怪别人说地球村,真是太小了,我和侯卫东曾经在一起工作过。”
梁进文再次看了看病历,询问道:“现在新出了一种药,对于病人恢复很有好外,就是稍为贵一些,我给郭教授开上,没有问题吧。”
“钱不是问题。关键是对身体有好处。”
郭兰与梁博士聊了一会。互相交换了电话号码,这才离开了省人民医院。
郭夫人将郭兰送到了楼下。道:“侯卫东是好小伙子,这位梁博士也是好小伙子,我家的兰兰这么优秀,怎么遇不到合适的人。”郭兰真有些受不了,嗔怪地道:“妈,大街上男人这么多,我就在街道上随便找一个,你满意吗?”
“你都当领导了,还这么孩子气。”郭夫人对郭兰的固执亦是无可奈何。
这时,停在一旁地小车就开了过来,这是沙州市委组织部的小车。
回到了市委组织部,郭兰就觉得气氛不对,同事们神神秘秘地似乎都有话说,却又故作严肃地在办公桌前努力地工作,作为老组工人员,郭兰心中很有些疑问。
粟明俊见到郭兰,则是心事重重地样子,道:“明天,我送你到成津,赵部长另有安排,就不送你了。”
郭兰到成津县去上任,按照常规就是组织部副部长陪送,只是由于郭兰是赵东到组织以后,组织部走出来地第一位县级领导,赵东就有意送一送,原本说好的事,突然就改变了,加上办公室不同寻常地气氛,让郭兰意识到部里应该有什么事情发生。
回到自己办公室,工作人员小林悄悄地走了进来,他见办公室没有外人,就指着桌上的一本《组工动态》,道:“郭处长,赵部的文章被《要情参阅》捅到了上面。”
组织部里有好外处长干部,大家都是“张处”“李处”地称呼着,由于郭兰是漂亮的未婚女子,在市委机关里知名度颇高,称呼“郭处”不免让人想起另外的含义,因此部里同志心照不宣地称呼她为“郭处 长”,免得尴尬。
郭兰虽然没有见到《要情参阅》里面的文章,不过,光是想一想事都是让人倒吸一口凉气,“你怎么知道这事?”
小林得意地道:“赵诚义是我表哥,他给我说地此事,赵部长还被朱书记当面批评了一顿。”
郭兰对去年九月才来上班的大学生毕业生小林很是照顾,听到小林地话,忙道:“这话到此为止,不能再说了。”她加了一句:“涉及领导的话题,千万要小心,这是组织部的纪律。”
小林吐了吐舌头,道:“多谢郭处提醒,幸好我只给办公室的同志说了此事。”
“明大姐知道此事吗?”
“她当时也在。”
郭兰心里就明白,此事应该早已传遍了全部,她态度严肃地吩咐 道:“小林,以后谁问起此事,你都不要承认。”小林见郭兰如此认 真,意识到自己可能闯祸了,心里也有些发怵,道:“郭处,我去给明大姐说,让她不要给别人说。”郭兰有些哭笑不得,道:“算了,你不要再提这个话题,有人问起一概否认就行了。”
而市委组织部长赵东此时陷入了巨大的漩涡之中。
赵东的文章最初发表在市委组织部搞的《组工动态》里,《组工动态》是组织部里的内刊,他将自己的调查报告发在这里面,一方面是供市委参考,另一方面是给各县领导人一个警告,如果没有名叫移山的记者多事,这篇文章也就如过眼云烟,很快就消失在文件地长河之中。
谁知记者移山将此文加上编者按就朝上捅,《要情参阅》是资深记者向上反映问题地渠道,资深记者写内参,新进记者搞采访,这内参的威力着实不容小觑。
更恼火地是这个编者按还具体解剖了益杨城关镇,每个数据绝对真实,得出了结论,整个城关镇,农民的负担人平增加了三十四十七块。
城关镇这个麻雀加上赵东这个宏观调查,一下就把沙州农民负担问题暴露了出来,钱省长没有见到《组工动态》,却见到了《要情参阅》上的这篇文章,当场就给朱民生打了电话,表扬了沙州市委勇于提出问题的决心,最后说了一句:“民生,等省人代会以后,我一定要下来看看沙州的减负成果。”
朱民生即没有看到《组工动态》,又没有看到《要情参阅》,被钱省长一番话弄得莫名其妙,勉强将钱省长应付了过去,第一时间让赵诚义弄来这两份内刊,看完之后,重重地拍了桌子,将赵东请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你这是无组织无纪律的行为,严重违反了民主集中制原则。”朱民生是个权威感特别强的领导人,在他治下的官员中,居然有这种出格的行径,这让他即感到奇怪,更感觉恼火。
赵东出发点很好,可是眼见着事情超出了沙州范围,引起了省里的重视,他一时觉得头大如鼓,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药是没有的,他解释道:“我这文章写得很宏观,没有针对具体的人和事,只是说一种现象,而且我的文章是发表在《组工动态》上,原本是在沙州内部通报一下情况,在全市范围内督促一下。”
在朱民生的印象之中,赵东是一位中规中矩的官员,办事稳重,思路清晰,岂止突然唱了这一出戏,他沉痛地道:“赵部长,你是班子里最年轻的,位置也很重要,前途一片光明,为什么会做出这种违反常理的事情。”
看着落款为“移山”的记者名字,赵东当着朱民生的面骂道:“这个叫移山的记者绝对是用心不良,朱书记,现在有些记者完全没有职业道德,就如恶狼一样盯着各地,只要各地出了什么差错,他们就扑过来提要求,要钱要物,吃喝玩乐,而且总是喂不饱。”
朱民生冷冷地道:“那么说,这个移山提过要求吗,到底提的是什么要求?”见赵东说不出所以然,他指出:“我一到沙州来就强调民主集中制,有些同志还不以为然,你这篇文章与市委精神不相符合,是个人出风头,对沙州带来的不良后果,你要负完全责任。”
赵东原本心里十分的懊恼,可是听到朱民生说得如此尖刻,道: “我的出发点是好的,也没有虚假的地方。”
朱民生用恨铁不成钢地语气道:“老赵啊老赵,你不是普通党员,你是沙州市委常委、组织部长,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你应该心里清楚,我们是一个班子,是一个集体,你说出来的话,不仅是你赵东所说,也代表着我们这个集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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