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和周氏对视一眼,赵氏笑着道:“顺妥,顺妥着呢。人家回春堂每十天过来运一次,银钱都是当面结清……大嫂和我也说了,这份子事儿是你的面子,我们收货的时候就格外小心,枯枝烂叶的绝对没有,枝梗子、石头沙子也绝对没有,那回春堂的掌柜的来过两回,只说咱们不愧是一家的,这货色上都信得过。他们回去一点儿不用操心挑拣晾晒的,直接就能配方子抓药。”
周氏也在旁边连连附和着点头,一脸喜色地压低了声音对邱晨道:“我们如今一天能收三百多斤,去了本钱和工钱,咱们家一天就能二十多两银子……”
邱晨目光扫过赵氏,见赵氏神色平静同样一脸的喜意,就抬手拍了拍周氏的手,道:“真是不少……这么多货,就两位嫂嫂能忙过来么?”
周氏看看赵氏,两人都笑着点点头,周氏又道:“能,咱爹主动把记账的活儿揽了过去,我和过去,我和你二嫂就只管着带人炒货晒货……三百多斤货炒完晾干不过一百多斤,哪里累到了,你就放心吧!”
姑嫂三人唧唧咯咯地说着话,不时听到院子里脚步声响,就有人招呼着,径直进正屋去了。
这个季节正是个小农闲,农活儿不累,晚上农人们就不那么急着早睡,有的还去街口乘凉,也有的就往热闹的人家凑着说说话儿。
海棠娘家在杨家铺子是个老户,刘氏、周氏和赵氏都是好性子,和邻里街坊也都合得来,如今一听说刘氏住闺女家住了一个多月终于回来了,就都上门过来坐坐。于是,北屋就热闹起来。
人来人往的,一直热闹到戌末时分,这才陆陆续续地散了,邱晨和周氏、赵氏听到声音,自然要出来相送,将人送走之后,邱晨也就回了正屋。赵氏和周氏则去烧热水,又给孩子们收拾床铺被褥,为一家人睡觉安置忙乎去了。
杨家是五间正屋,东西分别三间厢房的格局,杨家二老住了正屋东厢,杨树勇和周氏住了正屋西厢,俊文俊书俊言兄弟仨都住在正屋西厢的套间里,杨树猛和赵氏住在东厢房里,夫妻俩住的北间,俊章俊礼之前也一直跟着父母住,西厢是厨房和仓库。是以,邱晨母子有两个选择,一是在邱晨出嫁前住的东屋套间里,一个就是东厢房的南里间里。
赵氏笑着过来询问邱晨:“妹妹,我把我那边的南屋收拾出来了,你带着孩子去那屋里安置吧!”
邱晨笑着摇摇头,道:“二嫂,多谢你费心了。可是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想和咱爹娘多说说话,在咱爹娘炕上挤挤,就不去你那边了。”
赵氏笑着还要说什么,杨树猛挥挥手,瞪眼斥道:“咱妹妹乐意在哪里都依她,你把你晒好的被褥搬到这屋里不就成了!”
赵氏反应极快,立刻笑着一拍手道:“瞧瞧我这笨的不打弯儿的……好,好,我这就去搬!”
周氏相对的要慢上许多,看赵氏匆匆去了,也笑着道:“妹妹和咱爹娘在这屋说话,阿福阿满交给我带着吧!”
邱晨没有答应,而是转眼看向在旁边玩耍的阿福阿满:“你们晚上跟着大舅妈睡好不好?”
阿福看着邱晨不说话,阿满看了看邱晨,从炕上爬起来,挪着小短腿扑进大舅妈的怀里:“满儿跟大舅妈睡。满儿给大舅妈讲故事!”
周氏绽开一脸的喜意,抱着阿满连着亲了几口,就干脆不撒手了,对邱晨道:“妹妹,那你跟爹娘说话,我就带着他们兄妹去洗洗睡去了,今儿坐了一天的车,俩孩子想也是累坏了。”
邱晨笑笑,看向阿福,阿福也笑着点点头,起身将小手放进周氏伸着的大手里。俊礼也笑嘻嘻地跟了上去:“大嬢嬢,我也跟你一起睡!”
周氏抬手摸了摸俊礼的小脑袋,笑着道:“好,好,你们三个都跟着我去!”
转脸又对刘氏和邱晨道:“瞧这骨肉关着就是不一样,这仨小的才多大会儿,就好的谁也离不开谁了!”
杨老爷子和刘氏看着这一幕都是满脸欢喜欣慰,邱晨也笑着看着福儿满儿俊礼跟着周氏去了,阿满拘在周氏怀里就一直没下来,出屋门的时候,小嘴儿就开始嘚吧嘚吧的,哄得周氏的笑声直从西屋里传进来。
刘氏拍拍邱晨的手道:“这小丫头真是个心眼包子,这心眼儿多的,这么多孩子大的小的,就没有压的过她的。”
邱晨听着只笑。
很快赵氏把两床晒得喧腾软乎的被褥抱了过来,听说阿福阿满去了西屋,立时笑着将一床被褥又送去了那边。
邱晨看在眼里,也不多说什么。
这屋里只剩下杨家嫡亲的一家五口,邱晨又和杨树勇杨树猛把孩子们上学的情况和杨老爷子说了,听说连俊文念书也特别认真,刘老爷子是真的打心里欢喜起来。
他们杨家虽说是赶大车的出身,但祖上也曾小有田产,在海棠曾祖父辈上还中过举人。只是自那以后,杨家家道中落,人才凋零,海棠爹还读过五六年书,到了杨树勇杨树猛以下,就只能顾着营生糊口,无力进学。只是,这读书进学一直却是杨老爷子的一个心愿,看着孙子们日益长大,之前他就每每惭愧遗憾,如今得了女儿的济,孙子们都能够上学堂读书,又听说个顶个很是用功,老爷子自然欢喜非常。
虽然俊文俊书开蒙年龄实在大了些,走科考的路子几乎不再可能,但能够读书识字能写会算的,就是不进学用处也大着呢!
欢欢喜喜地又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杨树勇杨树猛这才离开,邱晨端了热水进来,刘氏接了,伺候着杨老爷子洗了手脸又洗了脚,邱晨也去内套间擦洗了一番,换了一身柔软的细棉衣裤,这才转回来,跟着杨老爷子、刘氏一起,上炕睡觉。
躺下后,母女俩又喁喁地说了半天话,最后也不知是谁先睡着的,再一睁开眼,天色已经透亮。
邱晨起身,就见炕头已经空了,杨老爷子和刘氏都已经起身出去了。
微微怔了怔,邱晨露出一个微笑,索性又舒展地躺着,望着发黄的顶棚,默默地在心里道:海棠,你的爹娘哥嫂侄儿们都很好,我以后也会好好地待承他们,你可以放心了。
也就略躺了片刻,邱晨就也起身下炕。
刘氏听到动静,端着一盆清水走了进来:“怎么不多“怎么不多睡会儿?”
邱晨笑的舒心:“这回真的是睡足了。再睡下去,孩子们都该笑话我了!”
梳洗了,邱晨从包袱里拿出一件月白色的短衫一条靛青的裙子穿上,发髻仍旧绾在脑后,却挑了一支点翠银簪子攒上。
看了看,自己这一身衣着,又不违自己新寡的身份,又不会太素,让老爷子寿辰觉得丧气。
出门,就看到杨老爷子正在院子里摆弄一架豆角,穿着一身元白的衫裤,头顶的发髻胡须灰白着,身形清瘦,脸色红润,若是不走动,显不出坡脚来,倒颇有一番老而弥坚的意味。
邱晨看着心里欢喜,老爷子身子板儿不错,她也能替海棠多尽几年孝心。或者说,其实她自己对能够拥有一双健康慈祥的父母,两对淳朴厚道的哥嫂也是极为满意的,她自己满意这份浓厚的亲情,也贪恋这份多多少少有些心虚的温暖。
早饭是刘氏一早下厨亲自擀的长寿面,杨老爷子换了一件灰色的茧绸寿字直缀出来,端坐在堂屋正中,杨氏兄妹三人分别带着自己的一家子给老人磕头祝了寿,送上各家备的寿礼。
周氏送上的是一双针脚细密、黑色三棱布的千层底布鞋;赵氏送上的是一件很快就能穿上的古铜色夹衣。邱晨送上的是一件珍珠羔羊皮的、熟褐色寿字纹提花缎皮袄子。杨老爷子一脸的笑,一一的接了过去交给刘氏收起来。又给俊文往下的一群孩子都发了红包,一家人这才欢欢喜喜坐下吃面。
吃过面,刘氏带着周氏、赵氏两个儿媳妇就开始着手准备午饭用的食材。
邱晨早就跟刘氏打听过了,杨老爷子过寿,因为不是整寿,来的客人估计多不了,也就是村里几个来往密切的,还有那个小姑奶奶家的人,刘氏、周氏、赵氏的娘家人……最多准备两桌席面待客就足够了。
这些人邱晨都不认识,反而更光棍地不着急了。不认识也没什么近亲疏远,她一律跟着周氏赵氏应对就成了。
只是,她和杨家一干人万万没想到的,刚刚吃过早饭不久,杨家却突然来了一队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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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话也不说了,鞠个躬顶钢盔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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