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青鸾和左翎是在花厅里和齐徇进行友好会晤的。
左翎的这座府邸虽然平日里少有人住,但打理的还是很好的。不说占地面积比他在陇城的那座名义上的王府大了两倍有余,只说亭台楼阁,花草树木,那都是错落有致。
花厅外面有青石子甬出来的一条蜿蜒曲径,窗下有芭蕉,有假山。
现下正值秋高气爽之时,一丛□□在墙角肆意绽放。
聂青鸾和左翎走进花厅的时候,齐徇正站在窗前望着那一丛□□。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转过身来,目光略略的在左翎和聂青鸾的身上扫过,而后便面上浮起了得体的微笑,走近两步来,拱手行了个礼,唤了一声:“晋王,王妃。”
齐徇在打量左翎的时候,左翎也在打量着他。
同样是飞快的一眼扫过,而后他也拱手回了个礼,唤道:“安国公。”
两相寒暄毕,便分宾主落了座。
青儿送上了茶,茶水袅袅中,齐徇先开了口。
“王妃,”他微微侧身,面向聂青鸾的方向,面上的笑容望之和善,“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聂青鸾坐在左翎身旁,闻言便微微笑道:“我一切安好。许久未见,齐大哥是否也一切安好?”
齐徇答道:“我也一切安好。”
他们两个人在这里一问一答,不想旁边的左翎听了心里就有些不自在起来。
他虽然是长年远在陇城,并不曾涉足京城,但京城中但凡是有些权势的人他都是有所耳闻的。所以他自然是知晓这位接替安国公爵位刚刚一年的齐徇很是个人物,而今日一见之下,不想这位安国公生的很是一表人才。
这原也就罢了,可现下听他和聂青鸾的对答中,他们似乎一开始就认识的啊,而且貌似还很熟?
思及此,左翎就只觉得心中的酸意更明显了些。
所以他便插话道:“安国公今日来找左某有事?”
左翎说话历来便是够简洁,够粗暴,而加上方才又见过了齐徇和聂青鸾之间一副熟稔的模样,因此上这说出来的话就更简洁粗暴了。
他此话一出,聂青鸾和齐徇便齐齐的将目光转向了他。
齐徇看不看他左翎是无所谓的,按着他的意思,齐徇最好现下就直接滚蛋,不要再在这里和聂青鸾攀熟人关系。但聂青鸾的目光,左翎就想着,能不能想个法子,让鸾儿这辈子的目光只能望着他一个人,不看向其他另外的任何男人呢?
他正在这里严肃正经的想着这个问题,齐徇那边却是开口和他说话了。
说出来的其实也都是很客套的话。
“久仰晋王神采,神往已久,只是无缘得见。今日冒昧过府拜见,一见之下,总算是一了平生夙愿了。”
“安国公今日不是为了和我寒暄这些话而特地来的吧?”左翎说的足够开门见山。
这齐徇,一望之下就是个胸有城府的人物,定然是不会今日无缘无故的来拜访他,肯定是有什么事的。大家都是聪明人,何必要来这套假惺惺的虚情假意呢?再说左翎最是讨厌这种虚伪的客套了。
对于左翎这种粗暴的开门见山,齐徇也没有生气,只是微微一笑,从善如流的就说着:“晋王果然是够爽快。既然晋王爽快,那齐某也不必再遮着掩着的了。今日齐某此来,确实是有事相商。”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聂青鸾,随后对着左翎说道:“是否能请晋王借一步说话?”
言下之意就是他接下来说的话不想让聂青鸾听到了。
聂青鸾就觉得好奇了,齐徇他到底是有什么话不能让她知道的啊?
不过人家既然都这么说了,她也实在不好意思再继续的待在这里了。于是她便起身站了起来,正想要说一句她回房,你们继续谈,不想下一刻却被左翎拉住了手。
“左某的任何事都不会瞒着我的王妃,安国公请直言。”
左翎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冷意。聂青鸾知晓,这是他对齐徇想让她回避的事心里有些芥蒂。
不过她心里却是莫名的就觉得满是暖意。
而齐徇对此也没有放在心上,面上依然是维持着得体的微笑,说着:“是齐某唐突了。既然晋王如此说,那齐某便直说了。”
“齐某此来,其实是为一人。”说到这里,他转向聂青鸾,微微一笑,说道:“想来王妃已经猜到了,这个人,正是王妃的姐姐,当今的太子妃,聂媛华。”
果然是为她而来啊,聂青鸾心中嗟叹了一声,倒是没看出来这个齐徇竟然是个如此痴情的货。
“晋王也许不清楚,但王妃对此自然是一清二楚的。我与聂媛华,自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我心中有她,她心中也有我。若不是因为她生母早逝,再有后来发生的许多之事,或许我和她现下依然如同世间所有的夫妻一般,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可就是因着她母亲的事,以及其他之事,媛华的性子便渐渐的变了。现下她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只想着让王妃,以及信阳候夫妇怎么为当日她母亲的死,她弟弟的死付出代价。但我实在是不想看到她与王妃姐妹相对,与信阳候之间父女仇视,所以齐某此番前来,便是想着能否化解媛华与王妃之间的仇恨。”
聂青鸾就觉得奇了怪了,听你这话你明明是与我有关的啊,那你方才干嘛还让我躲避啊?还是说他一开始想说的其实不是这个,然后因为左翎强行要她留在这了,然后齐徇立刻就换了个版本?
但甭管他先前说的是什么版本,聂青鸾还是笑了一笑,说着:“安国公严重了。其实我也想和姐姐之间一笑泯恩仇啊,只是无奈她单方面非要和我不死不休啊。”
“媛华那里,我自然还会去劝说她,只希望王妃大量,往后无论她说些什么,做些什么,还望王妃看在你们亲姐妹的份上,不要记恨在心才是。”
这话聂青鸾就不同意了。总不能因着是亲姐妹,到时她一刀将我给劈死了,我还不记恨吧?
但她也只是呵呵一笑,并未说什么。
左翎此时就说道:“所以安国公今日是来做和平使者的?”
只是这话说的就有几分讥诮之意在内了。
齐徇对此也不以为意,只是淡淡一笑,并未反驳:“算是吧。”
说到这里,他站起身来,对着左翎和聂青鸾松松的一拱手,朗声的说着:“王爷王妃大量。他日若有用得着我齐某的地方,尽管明言,齐某定然赴汤蹈火在火不辞。”
言下之意就是,只要你们不为难聂媛华,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所以这其实就是一笔交易了?交易的是不论聂媛华接下来对着他们发了什么疯,只要他们不计较,那他安国公齐徇就为他左翎所用?
左翎对齐徇的这个交易自然是看不上眼的,他有他的傲气,而且特别是以聂青鸾为交易筹码的事,他是绝对不会做的。只是他正想反驳,却只听得聂青鸾的声音响起:“好啊,那就这么说定了。”
左翎还想再说话,但聂青鸾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转头瞪了他一眼,而后便对着齐徇笑道:“齐大哥的来意我们明白了,那改日有空我们再和齐大哥聚聚?”
言下之意就是开口送客了。
齐徇是个聪明人,聂青鸾的言下之意他自然是听出来了。于是他便再随意的寒暄了两句,而后便由王顺送出了门。
他刚一出门,左翎就问着聂青鸾:“你为何答应他?”
聂青鸾走上前两步,不理会他面上的冷意,伸手揉了揉他的脸颊,笑道:“怎么,生气了?”
左翎严肃着一张脸点了点头:“嗯。我生气了。”
聂青鸾觉得这样一副模样的左翎实在是太萌了。
于是她便手上用力,重重的又揉了一把他的脸颊,这才解释着说道:“京城水深啊,指不定在路上随便的走一走,踢到的蚯蚓都是一条龙呢。你这些年来一直远在陇城,京城里可以用到的人不多,朝中无人替你说话,境况自然是要差点。但齐徇就不一样了,他家安国公到他这辈已经是世袭第三代了,朝中无数之人与他相交,甚至是宫里都有人,真可谓是盘根交织。有他这样的人在朝里替你牵头说话,哪怕就是打探点消息呢,往后你也可以不用两眼一抹黑,对京城了的情况不明,遭了别人的暗算啊。”
虽然知道聂青鸾是一片苦心为他着想,但左翎还是觉得心中醋意很大。
“你和齐徇很熟?”不然怎么这么清楚齐徇的事。
聂青鸾瞪了他一眼:“想什么呢。我和他熟什么熟?他是聂媛华的青梅竹马,和我能有多熟?不过就是自小来我家来的次数多了点,所以大家就彼此认识了而已。再说你没听到他刚刚说的话吗?他可是一片痴心对着聂媛华啊。”
左翎就说道:“但我也不想以你的安全为筹码,来换他的这些。鸾儿,于我而言,你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我都无所谓。”
“知道,知道。但这不是有你在我身边一直守护着我嘛,她聂媛华就是有再大的能耐也不能对我怎么样的。再说有了齐徇的帮忙,我们在京城里的这些日子能安稳一点不也是很好?放心吧,齐徇的话聂媛华肯定还是能听进去几句的,只要他在中间做这个和平使者,说不定聂媛华就真的打消了心中的仇恨,和我一笑泯恩仇了呢,到时岂不是皆大欢喜了?”
左翎还想再说什么,但那厢聂青鸾已经在开始感叹着齐徇对聂媛华的痴情了。佳人都为他人妇了,不想齐徇竟然还是单身了这么多年,凡事为她着想,甚至是为了她都不惜动用自己的一切。这份痴情也足以让人好好的感叹一番了。
聂青鸾自己是对着齐徇的这番痴情好好的感叹了一番,感叹完了之后,她便问着左翎:“我若是嫁了他人,你是否也会和齐徇对聂媛华一样,对我痴心不改,然后在旁边默默的一直守候我?”
其实有这样的一个人真的是件非常幸福的事啊。畅想一下,便是自己鬓生白发,年华老去,还有这样的一个人,一辈子为了你单身,默默的守候在你的身旁。但凡只要你有任何需要,便赴汤蹈火。
只是一方面这样又太自私了一点啊。凭什么你家庭美满,儿女绕膝,却要另外一个人孤苦伶仃一辈子,眼睁睁的用自己的寂寞望着你每日的幸福啊?
所以聂青鸾就想着,她的这个问题问的实在是太白痴了一点,左翎还是不要理会她算了。
而对于她的这个问题,左翎的回答是:“不会。”
聂青鸾:......
心里满满的失落之感是怎么回事?麻烦你再不会也请说话拐点弯,含蓄一点好吗?这么直白的说出来真的让人很失落的好吗?
聂青鸾决定三天不理左翎了。
但接下来,她却又听到左翎的声音慢慢的,却又带着强势霸道的声音响起:“首先我绝对不会让你嫁给其他人。再次就算是你嫁给了其他人,哪怕就是太子,皇帝,我都会杀了他们,将你夺回来。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都只能嫁给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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