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知州衙门自然是有的,王友山身为都察院的御史,尽管致仕闲居在家,但仍是朝廷官员,知州衙门照例也要抄送一份过来。
王兆靖站在门口愣了下,随即笑着说道:“孩儿知道了。”
“做人做事一急就容易出错,慢慢来,慢慢看,不急的。”王友山在那里悠然说道,不知道是对王兆靖讲,又或自言自语。
赵进在家里很早就休息了,父母对他回来很高兴,但也没有问东问西聊很久,只是看着他吃了饭换了衣服,催促他早点休息。
或许是这段时间的每一件事都做成了,或许是奔波不停一直没有休息,赵进这一夜睡得很沉。
第二天一早醒来的时候和往常差不多,赵进只觉得精力充沛,穿上衣服后,轻手轻脚的出了屋子。
本以为家里人都没有起来,没想到自己父亲赵振堂已经在院子里了,赵振堂坐在矮凳上,背对着他,呆呆的看着已经空置的猴窝,昨天母亲何翠花本来让赵三拿走丢掉,赵振堂却不让。
看着自己父亲的背影,赵进发现自己父亲已经老了,尽管还不到五十,身体状况还算是壮年,但的确是老了。
赵进这边不小心碰出些声音,赵振堂转过身,看到是赵进后笑着问道:“怎么起这么早?”
“爹,你若是不好受,咱们再养一只就是。”赵进闷声说道。
赵振堂站了起来摆摆手,有些萧索的说道:“刽子手这一行是自入行的时候养一只,每日摩挲猴子的脖颈,法场上下刀的时候也有个把握,这猢狲只要不苛待,总能活个二三十年,它一死,养他的也老了,这猴子死得早,不过我的肩膀也坏了,这行也做不了了。”
他肩上的伤是被人用长矛刺中,那样的生死搏杀,谁也不会留力,赵振堂当时也顾不得这伤,事后发现骨骼和肌肉都有损伤,养好后做正常动作应该可以,但用力劈斩的动作是不行了,这刽子手的营生也就不能做了。
“不做也就不做了,衙门里这么多差事,爹能做什么就做什么。”赵进跟着说了句。
“你要练武就去练武,要吃饭就喊赵三家的起来做,快去忙你自己的吧!”赵振堂很是不耐烦的驱赶说道。
赵进有些讪讪,也不想在院子里带着,拿起长矛和短刀出了院子。
院外轮班值守的家丁看到他出来,立刻行礼问候,赵进摆摆手示意不必,站在院门前想了想却朝着一边走去,后面立刻有人跟上。
赵进要去的地方距离家不远,拐了几个路口就到了,却是他二叔赵振兴留下的宅院。
这院子赵三时不时的会过来打扫,院子里和屋子里虽然东西不少,可门上从来不上锁,对于徐州的江湖市井来说,这里是禁区,谁要想打这里的主意,不要说赵字营动手,其他人就会先弄死他。
赵进进了院子,关上院门,一抖手中的长矛,拉开了架势,几个动作下来,恍惚间回到了几年前,自己二叔在边上讲述战场上的经验和处置。
估计二叔赵振兴也没想到,赵进会遭遇到这么多事情,他那些经验很多用不上,比如说小队精兵对无数流民。
练着练着,赵进想到了鸟铳火器,他记得很清楚,二叔赵振兴说过,火器最好用的就是炮,炮越大杀伤越大,其余的一概无用,什么迅雷铳,三眼铳,快枪,一窝蜂之类的都是祸害。
“..他手里拿着火器,远远看着敌人过来,立刻胆战心惊,点火发射不停,结果敌人还没近前,他手里的家什先发烫不能用了,敌人到了,丢下火器就跑,还不如手里拿着刀枪,来了就上去拼..”
“..官造兵器根本没法用,刀剑粗制滥造好歹还能打人,这火器粗制滥造就成了炮仗,大同那边和鞑子打,鞑子骑兵冲到二十步内,被三眼铳和快枪打中,结果应是没事,还是鞑子的坐骑被硝烟熏的跳起来,鞑子摔下来被刀砍死的,事后一看,这火器就是把人毛马毛燎了些,打出几个血泡..”
“..戚家军重鸟铳,可他那鸟铳都是精工打造,而且施放的时候有规矩,鸟铳手身边跟着刀牌手,若不按照规矩放,一刀就下来了,可这般规矩,也就戚爷爷能做,别家这么干,没几天,下面的非得火并了上面不可..”
“..这火器要准就要端起来瞄准,可粗制滥造,一点火就炸,把脸炸坏了的都是小事,不少人眼睛都瞎了,你说谁还敢瞄准,本来就打不准的东西,再不去瞄,鸟用没有..”
“..大炮那是真了不得,几斤重的炮子打出来,碰到什么坏什么,若是在地上跳起来更厉害..。”
回到家中,来到二叔这边,赵进有感慨有感触,可现在脑海里充斥着全是火器相关,那支徐家的鸟铳给他的印象太深了。
人人都觉得火器无用,都以刀枪弓箭为能,这些年来赵进活动的范围又是有限,还是昨日河边,才算真正的见到一只鸟铳。。
但也有些让赵进糊涂的地方,那徐家的人处处说这鸟铳按照规制打造,可握柄太短,铳管太过细长,握柄这边还好说,铳管如果太细长的话,会让子弹太轻,杀伤力也会削减,在赵进的记忆里,火铳的铳管要比昨日见到的粗大一倍还要多,长度也要短三分之一,握柄要大很多,至于药池,鸟嘴夹、扳机之类的没什么区别。
而且记忆中的火铳很重,平端射击甚至没办法保持稳定,要用木叉架着才可以,昨日那鸟铳则是相对轻一些。
这些不同没有影响赵进的兴致,只要有了模本,有了方向,甚至知道了可以加工的工匠,那么接下来就是改进,直到做出最合适的。
赵进兴致勃勃的练了一早晨,如果不是想到不回去吃早饭父母会生气,他就直接去往货场研究那支鸟铳了。
回家一看见桌上的饭菜,赵进吓了一跳,大早晨的居然这么丰盛,四热二冷,还新烙了油饼。
“你平常在外面也吃不好,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就多做几个菜。”母亲何翠花笑嘻嘻的说道。
他们一家三口高兴,赵三夫妇和孟家兄妹也兴高采烈的,他们也跟着吃好的,院子里的气氛就和过节一样。
按照赵振堂的习惯,菜这么多是要喝两口的,不过肩膀有伤,也只能先忍着了。
赵进知道父母高兴,所以没有狼吞虎咽,慢慢吃慢慢聊,吃了一会,赵振堂就提到了知州衙门的事情。
“老童这次要栽个大跟头,从流贼进咱们徐州到现在,他步步走错,莫说是士绅百姓,就连衙门里对他也是不满的很,本来他留任九年,已经把上下抓的很牢,这之后,怕是连捞钱都难了。”
“爹,您在家闲着反倒不好,继续去衙门里当差吧,反正要什么差事有什么差事,忙碌清闲也是随您。”赵进笑着说道。
赵振堂拿筷子夹起一块羊肉放进嘴里,嚼了嚼咽下,摇摇头说道:“是不能歇着,我得去衙门里给你盯着,你现在局面这么大,官面上的风吹草动也得知道,这次好悬被那个杨忠平害了!”
“想要一家团圆清闲清闲都不行,你们爷俩真是..”边上的何翠花念叨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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