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因为新朝宗教管理如此严格,所以西洋教在中国的传教一直进展缓慢,不少传教士都心生哀叹。
“娘娘请放心,在之前修筑防御工程的时候,臣等一直都小心注意防范有西洋传教士混入工匠当中传教,发现了几个之后,都严惩了,现在留下的工匠们,大多数是为了我朝给出的薪酬而留下来的,对传教并没有兴趣。”卫国公小心地回应了皇贵妃的问题,“接下来臣等会继续小心监视使用,断不会让西洋教在此种蔓延开来。”
“这就好。”皇贵妃也放下了心,“现在新朝初立,很多制度还没有完备,国门也是开着的,因此西洋传教士纷至沓来,早晚要收紧一下西洋传教士进入中国的渠道,让他们也明白中华不是他们可以随意踏足的地方……”
“西洋传教士是要封堵的,但是一味靠封堵可是不行,要是搞得太严厉,西洋人都进不来,那就得成了禁海了。”皇上这时候突然开口了,“中华要立足于世,靠的就是要兼收并蓄,博采众长,要是和前明一样禁海,岂不是自封双眼,与国何益?再说了,治国是靠让百姓安居乐业,至少有衣食可用,如果百姓衣食丰足,自然会虔信我朝,要是搞得天下百姓衣食无着,纵使禁了洋教,其他的教就不反了吗?”
皇上这番话说得有些严厉,不过大家都明白不是针对皇贵妃说的,而是间接教导皇子们,所以都没有插话。
“儿臣明白了,”太子连连点头,“老师也说过,治国首重于治民,只要民众衣食无忧,自然仓禀实而知礼节,心里也知道朝廷的教化。”
“这话有道理,这个老师倒是不错,难得不迂腐。”皇上点了点头。
“哎,赶紧吃饭吧,光顾着说话,菜都快冷了。”皇后眼见大家已经聊了很久,干脆就催促他们先把家宴吃完。
很快,养心殿里面的这场家宴就吃完了,而卫国公一家和皇家一起欣赏了一下皇宫里的夜景之后,就告辞离开了。世子徐贺程本来是太子的侍从,按理说要继续随侍太子的,不过因为年节,也已经被皇家放回去了,准备过完年之后再随太子和父亲一起去京城郊外勘察地形。
按照规矩他们自然是不能在宫中留宿的,不过卫国公一家并没有直接从出宫回家,卫国公先是去内阁那边探了探班,确定内阁已经放假,大部分阁臣都已经回家了、而且丞相也没有再给他留下什么别的交代了之后,卫国公才带着自己的妻儿一并回家。
在前明灭亡之后,京城当中很多贵戚的豪宅府邸都被新朝没收,而其中很多宅邸就被皇上转赐给了各位大臣们使用,之前大家看到皇上一家还住的那么寒酸,都不好意思住进那些府邸,但是都被皇上以“我朝决不苛待大臣”为理由给强行迁入到了这些宅邸当中。作为新朝的顶级勋贵之一,卫国公一家自然也分配到了一座前朝贵戚的宅邸,规格和设施都十分大。
不得不说,内阁这么热衷于给皇上修建一座离宫,恐怕还是因为有些歉疚,觉得自己这些大臣住得这么好,皇家却住得这么寒酸,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而在卫国公一家离开之后,皇家也其乐融融地互相聊了一会儿家常,然后皇上将太子叫到了乾清宫西暖房的皇家书房当中,好像有些事情要交代他。
一被皇上叫进来,单独面对父皇,太子的心里就突然起了一些忐忑,因为父皇的脸色变得十分严肃,再也不见了刚才在家宴上的轻松随和。
“父皇,请问……请问有何事单独召见儿臣?”他有些紧张地问。
“你觉得,你昨天在会上表现如何?”沉默了片刻之后,皇上突然问太子。“有没有什么收获啊?”
原来终于是来考较我了啊……听到了父皇的话之后,太子反而松了口气。
他列席国事会议的时候,就想到了会后父皇一定会来考较自己学到了什么经验,父皇只是拖到了今天才来问而已。
“回父皇的话,儿臣感想很多。”他连忙低下头来,将自己之前心里想的东西都说出来了,“纸上得来终觉浅,儿臣第一次列席国事会议之后,方才发现国事居然如此纷繁复杂……就是征伐日本这一件事,居然会有这么多的环节需要考虑,需要召集群臣,把上上下下都事前确定,父皇实在是操劳了。”
“兵者,国家大事,一动兵就是惊天动地,上下不知道要花费多少财力物力,自然要谨慎从事,哪一个环节都疏忽不得。其他国事自然也是如此,无论是民政还是财政,都牵扯深大,哪有看上去那么简单。”皇上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所以啊,你就要多看多学,要把能弄懂的东西都弄懂,这样才能不被人欺瞒,自己管好国事。”
“儿臣明白。”太子点了点头,“儿臣已经拿到了会议纪要的附录和荥阳伯的手记,儿臣这阵子一定会详细参研,尽快先了解对日本的兵事,这样也方便儿臣之后去高丽执掌后方之事。”
“光是纸上学还不够,还得自己实践才行。不过还好,你是太子,自然会有人来悉心帮你教你的,只要你不自恃身份,总可以学得好。”皇上静静地看着太子,“还有什么感想吗?”
“还有就是……”太子犹豫了一下,仿佛是在选择措辞,最后他还是打起了胆子,抬头说了出来,“父皇,儿臣感觉大臣们好像有时候是在做无谓的争执。比如雍国公和蔡国公两位叔叔,他们吵得就没什么理由吧?最后都闹成意气之争了,吵得那么厉害……儿臣觉得有必要在朝堂之上制止无谓的意气之争,以免失了大臣的体面……?以免大臣们渐渐地为了意气而不问是非,重蹈前明的党争覆辙啊……”
这确实是他大起胆子来说的,因为他这话实际上是在暗指议事堂上那次大争执,有文武大臣党争的嫌疑。这话说得很重,而且不一定会讨父皇的喜欢,但是在深思熟虑之后,太子决定还是说出来,对父皇直言进谏,尽自己作为儿子的责任。
“另外,儿臣看来,几位叔叔都是能臣,忠心都是不用怀疑的,只是毕竟官居高位忍不了气,所以有时候会争一些意气而已,父皇只需要跟他们提点一二,以后在朝堂上他们自然会有所收敛,这样就不会爆发出如此激烈的争执了。”接着,太子将自己心里想的话一股脑地说了出来,“这就是儿臣在此次会议后的一些感想,如果有说得不对的地方……还请……还请父皇教训……”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听到了太子大起胆子的直言进谏之后,皇上看着太子的表情并没有变得恼怒,当然也没有显露出喜悦,而是一种十分奇怪的表情。就好像,他想要说什么,但是又不知道如何跟太子说起一样。
“父皇……?”太子的心里微微有些紧张,大起胆子问。
“你……你……这我该怎么说呢!”皇上沉默了片刻,最后长叹了口气,“说你没想吧,你想得挺多的,而且脑子也算是灵活,知道该怎么说话;说你想了吧,你想得地方也都不对,没到点子上,更加没法让我满意……”
父皇不满意我的回话!太子心里咯噔一下。
“儿臣只是说了一些自己的想法,若有不对,还请父皇指正……”
“也罢,你还小,这不是你的错,你的那些老师们,也都只是些老师而已,也不能强求他们多懂什么……”又沉默了片刻之后,皇上再度叹了口气,“有了前明的教训,你的那些老师们教你要防党争,这无可厚非,不过你要说你的那些叔叔们是为了一些无聊的意气之争而吵得那么凶,那就是小看了他们了。”
“父皇……父皇的意思莫非是,叔叔们不只是为了那些金银矿的归属而吵,而是为了别的?”太子更加惊讶了。“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当然是为了金银矿的归属,但是也是为了别的东西。你坐的高,就要把东西看得准。”皇上扫了一眼,似乎对太子的表现有些不太满意,“有句话你说得没错,他们的意气啊,是积累了很久了,今天只不过是找了个由头吵起来了而已。”
在皇上的提示之下,太子陷入到了沉吟当中,直到片刻之后,他才有些骇然地抬起头来。
“父皇……父皇莫非是说,几位叔叔……几位叔叔是在为文武之分而吵了起来,争执的是文臣高还是武臣高?”
“自然是如此的。”皇上不动声色,“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吗?文臣站在文臣一边,武臣站在武臣一边,都是为了自己人说话啊……这不是意气之争,这是派别之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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