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采,快去打壶酒,再到刘屠户家切两斤猪头肉,要是有下水,也捎上一副……”还没有跨进院门,徐四便已提高嗓子嚷了起来。
“啐!”回答他的,是妻子阿采的一记白眼,家里大堆的活计从早忙到晚不说,还要照看阿大阿二两个淘气包,简直没有片刻的停歇,阿采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气性:“油蒙心啦?不年不节的吃什么酒肉,再说哪来的闲钱!”
对于妻子的唠叨,徐四并不着恼,而是笑嘻嘻地从腰间取下褡裢,故意慢条斯理地解了半天,才露出里面光华灿灿的一锭银子来:“你看,这是什么?”
有道是:有钱好使鬼推磨,前一刻还满脸不痛快的阿采脸上立刻艳阳高照,嗔笑着抢过银锭:“死鬼,这么多钱……这是哪弄来的呀?你不会是做了什么坏事罢……”
“嗐,瞎说什么呀!”徐四取回银锭用褡裢布仔细包好,才凑到阿采耳边,轻声道出了缘由。
原来前两天徐四在耕地的时候曾无意中掘出一把铁剑来,当时看这把剑虽然锈迹斑斑,不过入手倒是甚为沉重,便想试着将它当作旧铁去换卖些日常用品回来,没想到正在集市转悠,却有一个西域胡贾拉住了他,说是有意收售这把铁剑。
“那、那把破剑?能卖这么多银子?”阿采的下巴差点跌落在地:“是不是遇上傻子了呀!”
“哼哼!”对于妻子的激动,徐四很是不屑一顾:“女人家,没见识,那家伙一开价就是五十两银子,我马上觉得里面有文章,故意不理他,结果把他逼急了,没等我开口便把价钱涨上去了……这锭银子只不过是定金,说好了,明天他一早带现钱来取货……告诉你,我卖了这个数……”
看着丈夫张开巴掌,正反转了几面,阿采几乎有种踩入云堆的眩晕感觉,张大了嘴,老半天才小心翼翼地说出一个数字:“一百两!”
“再猜!”
“……二百两?”
“使劲猜!”
“五百两?”
“胆子大些!”
……
当徐四得意洋洋宣布出“八千两”的答案时,阿采的屁股结结实实地砸到了地上,老半天也立不起身来。
“所以一点猪头肉算什么,以后你就天天等着吃香的喝辣的!”见自己成功震慑到了素来泼辣的妻子,徐四很是得意,翘着二郎腿坐到竹椅上,哼起了小曲。
晚餐很快就在院子里的青石条上摆放开了,阿采不但买来了猪头肉和下水,甚至还难得体贴地在酒里打进了一个鸡蛋。吹着凉凉的秋夜晚风,喝着温热的烧酒,徐四这份惬意就别提了。酒过三巡,借着些微醉意,徐四在明亮的月色下摩娑起了那把铁剑。说实话,直到现在他也没能看出这玩艺儿有什么特异之处,竟然勾得那胡贾追在自己身后,拼了命将价钱一路暴涨上去,回想起当时对方抓耳挠腮必欲得之而后快的模样,徐四就觉得好奇不已,不过因为生怕泄底,他始终也没好意思开口询问对方这把剑的真正奥妙所在。
“除了重一点,好象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嘛……锋口又这么钝,大概连豆腐也切不开……”老半天也看不出所以然的徐四一时兴起,借着酒意将铁剑凌空挥辟几下,顺手斩向了充当餐桌的青石条。
粗如碌碡的青石条无声无息地裂为了两半。
这出乎意料的景象不仅令徐四大吃一惊,连一旁正在喂孩子吃饭的阿采也瞪大了双眼,谁也没想到,看上去钝锈无比的铁剑竟然有如斯威力,简直就是到了传说中“削铁如泥”的地步嘛!
“原来如此,难怪那胡贾肯花重金收购!嗯,说不定八千两都卖便宜了呢!”这下徐四可不敢再任意挥舞这把锋利的宝剑了,小心翼翼地把它平放在地:“不过除了快一点,好象也没有别的用了,还是卖掉换钱比较实惠……也不知道明天那家伙是不是真的会来呢……”
事实证明徐四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第二天一早,那个碧眼金发的胡贾就载着满车银两到了徐四家,刚踏进院门,他便迫不及待地向徐四讨要起那柄铁剑来。
“诺,在这里!”掀开遮在铁剑上的木板,徐四把剑提了起来:“原封未动,我们一手交货,一手交钱!”
然而看到铁剑的一刹那,胡贾的脸色却由欢喜转为了无比失望,定定地看了一会,胡贾居然一声不吭地转身跃上马车,象是准备取消交易打道回府的样子。
“喂,你什么意思呀?”眼看着到手的钱要飞,徐四不由着了急,本来在里屋的阿采也奔了出来,夫妻二人一边一个拉住车辕,大有不说清楚别想离开的架势。见此情景,似乎已经沮丧得一塌糊涂的胡贾开了口:“这把剑其实就是传说中的破山剑,一剑之威可以辟开世间任何山峰,所以我准备买下来,用以挖掘深埋在极漠之地高山下的宝藏。但是破山剑从铸成之日起就只能使用一次,此后便如寻常铁器,再无丝毫神威……昨天我看见它的时候,剑锋上还是光华蕴集,必然是尚未使用过……而此刻剑芒黯淡无神,已经不济事了,我买下来还有什么用?算啦,总是我命中无此财数……那定金也不用你退啦……就此别过……”
胡贾的马车很快消失在了村口,只留下欲哭无泪的徐四夫妇,和那把锈迹斑斑的旧铁剑——这一次,恐怕真的只能把它拿来当作废铁贱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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