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默说他们现在很忙,也是真的。

与民众简单而直接的愤怒不同，他们要考虑的实际问题更多，G市的事，除了愤怒,带给他们的更多的是压力与紧迫感。而从私人感情的角度来讲,从默对于找到H省的心情，也已经越来越迫切了。

但是,已经发现的地方已经找遍，新的通道又没有发现,事情进入了一种无法再突破的境况。现在,似乎唯一的希望,就是看看那片海里,能有什么发现了。

倾国之力下,各种进展飞速，很快大船，舰艇，飞机，各种工具就准备就绪。但结果却是让人失望的。能够观察到的海面上，并没有出现任何可能的通道。

J市东部的海岸线就这么长，南北两面的终点是很容易找到的，事实上也确实找到了，虽然也挺不好解释的。具体的说，就是船可以一直往南开，往南开，遇到南面的边界线的时候，就会毫无异常地，出现在了北面的边界线上，然后这船就可以继续往南开了。反过来往北开，也是一样的情况。

而在这两边的边界线上，并没有发现其他可能的通道。

至于这海域最东面在哪里，还没人知道。因为两百海里外的海平面，突然就暗流密布，风大浪高水急，想要继续航行，已经很困难了。

当乔菲因为晕船而吐得昏天暗地的时候，从默要求返航。

“等我习惯下，或许过会就适应了。”乔菲不是个爱逞强的，不过也不至于遇到一点点困难就后退，而且前面这么多天也没晕过船，现在主要还是风浪一下子变大后，一时适应不良。

从默却没同意，他苦笑了一声，才说道：“不是你的原因。这段时间，包括我在内，我们很多人，由于愤怒和过于的急切，都有点被冲昏了头脑。这些事，本就是急不来的，配套工作没做好，继续下去只会徒劳无功。而且，现在就算找到了，这么不稳定的海面，也没法建立稳定的往来平台。在对这片海域有基本的了解前，已经不适合继续搜索通道了。”

最终，所有参与人员只能暂时解散，各自去忙。

这个时候，绝大多数的普通百姓，他们的恨意已经找到了最满意的发泄途径，因此大家都忙着营造一种“很忙”的氛围：我们都忙于恢复生产，重建家园，忙着解决这个过程中发生的各种意外，忙到实在没时间想起别人家的事。

至于那些总会出现的反对意见，比如关于国际主义人道主义的，由于没有了网络，基本没可能引发多少波浪。虽然，或许他们的想法才是正确的，可是，这样的说辞，被吴敏英这些家属听到了，会是什么结果，也是可想而知的。

目前的社会，虽然很多地方，还没恢复到灾前，短时间内，只怕也是很难恢复的了，甚至于有些事，大家都不敢想象万一真的恢复了，是否会有附带的灾难。比如失去了联系的卫星，虽然没有任何数据的支持，但显然，地球没有被两个太阳的引力撕碎，本身就是不正常的，很有可能整个地球外延，也被那种不知名的膜所包裹了。如果哪一天，真的与卫星联系上了，只怕大家就该担心，后续发展会是什么了。天文学家物理学家们，计算出来的结果可不大美妙，所以，即使现实再不科学，再没道理，所有人都宁可选择现在这种生活的，一点也不想体会所谓理论上会发生的事。

现在最难解决的问题，还是不同区域之间，想要互相联系，实在太麻烦。电话网，电视广播网，甚至目前正在建设的宽带网络，都是一个个的局域网，以区域为单位。这样以来，作为中转站的J市，就更加重要了。可以预期的是，很快，这里就会成为最繁华的一个城市。当然，在她的外围，也会成为戒备最森严的地方。

目前的J市，采用的是统一规划统一建设的方针。说白了，就是将原有建筑完全推到重建的节奏：J市原来的城市规划显然是无法满足现在的需求的。

由于煤炭石油这些传统能源的缺乏，现在使用的，主要是太阳能风能生物能这些可再生能源，效果也是限制的，黑烟囱再没在J市出现过了，空气一直不错。

能够在恢复现代化的生活水准的同时，还不用忍受各种大气土壤和河流的污染，谁不愿意？于是，瞬间，无数人化为环保斗士，隔三差五地出来反对各种破坏环境的行为。

最近无事可做，正在寻找位置合适的店铺的乔菲，就经常跟人上街抗议。昨天是修路的灰尘太大了造成了空气污染，今天是拆房子的声音太大引发噪音污染，明天该轮到建房子的水电用量太大要求力行节约。

“现在的J市，可算是我看着她建设起来的了，每一条街道，每一栋房子，在建的过程中，我都来参观过了。”乔菲感慨，以后，她终于可以大言不惭地说：这个城市的一草一木，我都很熟悉。

最初，她会被拉来，主要大概是这些抗议者们想壮壮声势，她自己是可有可无的，不过发现丁父并不反对，从默甚至有点鼓励的意思后，她也就顺势参加了。

当然了，抗议只是表象，虽然看上去激情得很，实际上大部分时候，都是走个过场。他们表达下不满，政府的人就要忙不迭地出来说明，要开会研究解决方案，建设者们也要看看能否改进，最后，真的是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了。

原本只是造个势，做个戏，这么些日子下来，乔菲却觉得自己越来越入戏了，已经快忘记最初的目的，好像真的是在为这个城市的建设操心了。而且，对这个新生的城市，也越来越有感情了。

有这变化的当然不止她一个。最初他们都是随便找个理由，根本不考虑有没有道理。慢慢的，顺手的理由都用完了，重复使用吧又觉得太没成就感，于是大家纷纷开始寻找站得住脚的抗议理由。

不知道是大家想象力够丰富，还是他们的队伍里混进了太多的专业人士，反正后来提的意见越来越五花八门，看上去也越发专业了。从下水道的承受能力到马路的承载力，从能源的利用到城市的规模，从交通到通讯再到城市人口，大家操心的事越来越多了。

而在经历了几次上面真的采用了他们的意见后，大家的热情更高涨了。经常被推举出来递交意见的乔菲，也从一开始的无可奈何到了现在的已经认命了。她唯一的要求就是意见提交后不得要求必须采纳，旁观者清是好的，外行指挥内行的事，她没兴趣参与。

感谢这一年经历的那么多事，将她的神经训练的越来越坚韧或者说粗大了。所以，不管面对的是什么人，不管是谄媚的还是不屑的，不管是装疯卖傻的还是高深莫测的，她都可以淡定地将自己要表达的意思说完——清楚明白地告诉对方，自己只是个送信的，具体的问题，找她讨论是没用的，而自己的目的也很简单，给你们多个参考的方案而已。没办法，随着这些意见里的专业知识越来越多，她已经越来越不明白里面具体的内容了。

其实乔菲觉得这些人完全可以自己去提意见，很多时候，她都觉得她是专门负责拖后腿的。因为一旦有人问她，是否认为这些意见里所提的方案可行时，她都会毫不迟疑地表示，自己不是专业人士，也不能保证提意见的是专业人士，所以无法判断。

吴敏英对她的困惑哈哈大笑，然后告诉她：“你以为他们没有啊？不过呢，真见了面，他们有的人是太紧张，半天说不清；也有的人呢又太嚣张，让同去的人都觉得是去找茬的；还有的人大概太专业了，干脆直接为个细节问题掐起来了；最倒霉的，是发现遇到了自己的老师，从此被各种奴役各种压榨的。总之，看来看去，都比较像是去捣乱的。就你，看上去最认真，最容易让人信服了。”

乔菲其实很想问一句，难道捣乱不正是大家最初的目的吗？

不过，当丁父也开始欣慰地夸奖她，说她做事认真，沉得住气，又不卑不亢，有她这个年龄少有的成熟与稳重的时候，乔菲觉得，美丽的误会，真是无处不在。

这样的事，当然不止在J市发生，每一个正在重建的地方，都有类似的事件。而现在，又有哪个地方，是完全不需要重建的？最多就是程度的差别罢了。

功效也是显著的，除了要让所有人都忙得团团转的最初目标得以实现外，大家对整个重建工作的参与热情是也空前高涨。

就是在这种“假作真时真亦假”的氛围里，突然传来消息，有建筑工人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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