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餍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有些难以入眠。
犹豫许久,她终是打通了他的电话。
“喂,有事?”
浑厚低沉的声音透过听筒传了过来,那一刻她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童晓,打电话给我,又不说话,你什么意思?逗我呢,还是撩我?”
童晓脸有些火辣辣的,低低的说道,“你妈和你妹妹刚刚来过。”
“我让她们去的,怎么了?”
“谢谢你。”
两头同时沉默了起来。
沈辰鹏在那头轻叹一口气,笑着道,“童晓,这就感动了?真是个傻姑娘。”
很久以后,童晓还是会想到他这句话。也许她是真的傻,一点点的温暖就会在心里无限放大。别人对她的好,总千方百计去回报,不惜一切代价。
“童晓,除了谢谢,没有其他话要对我说?”
童晓怔了怔,随即有些不自然的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次大概两三天,是不是想我了?”
她到底有些别扭,“没有。”
“真的没有?那行,原本三天的行程,我多留两天,欣赏一下江南的美景,或许还能来个美好的邂逅。”
童晓有些恼,“随你。”
说完便切断了电话。
沈辰鹏望着被切断的电话,无声的勾了勾唇角。
有人来敲门,他披着睡袍跑去开门,门外是袒胸露乳,打扮妖艳的美人,娇滴滴的问着,“先生,需要特殊服务吗?”
沈辰鹏眉头拧了拧,“滚!”
——
连续三天,薛玉兰每天晚上来给童晓送晚餐,第一次是和安暖,后来两次是和窦雅娟。
对她这么好,童晓感动之余,更多的是受宠若惊。
这天晚上,薛玉兰给童晓带来了她最喜欢的凤尾虾,“我听我家鹏鹏说,你最喜欢吃这个,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童晓只觉得眼睛酸涩,她的父母从来都没对她这么好过。
“伯母,谢谢您,您以后别麻烦了。”
薛玉兰一边帮她布好菜,一边随和的说道,“鹏鹏不在,你又不肯去别墅吃饭,我就只能送过来了。也不费事,司机接送,还能陪陪你。”
窦雅娟对这小姑娘也很满意,附和道,“童晓,你可不知道,你和辰鹏在一起,他妈都快高兴坏了,整天在我们面前说,童晓这姑娘多好多好,听得我们家暖暖都有些吃醋了。”
三个人同时笑了笑。
童晓一边吃着凤尾虾,一边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来。
“童晓,你和鹏鹏如果谈得差不多了,就带他回去见见你父母,把婚事定下来吧,也好让我们吃个定心丸。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呀,说变就变,不到结婚那天,我孩子很有些不放心。”
童晓抿了抿唇,看着薛玉兰的眼睛,认真的说道,“等辰鹏出差回来,我们就抽时间去一趟锦江。”
薛玉兰激动得都快热泪盈眶了,紧紧握着童晓的手,“好,真是好孩子。”
——
薛玉兰和窦雅娟在童晓的公寓坐了很久,直到别墅那边打电话来催,她们才离开。
送她们离开,童晓也没立刻回公寓,一个人在小区里漫步。
天气一天天炎热起来,夏天的脚步似乎近了。夜太深,昏黄的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远远的看到一对老人手挽着手散步,大概走累了,两人在石凳上坐下,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满足的把头枕在了老伴的肩上。
这也许就是所谓的白头偕老。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似乎不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童话。
两个老人坐了一会儿,便携手离开了。
童晓走到他们的位置缓缓坐下,身旁仿佛缺了什么。
沈辰鹏找到她的时候,这丫头正坐在一张石凳上,仰着头呆呆的望着天上的繁星,那模样呆萌呆萌的。
他轻呼一口气,走过去,无声的在她身边坐下。
童晓转头,看到沈辰鹏的那一刻,惊呼,“沈辰鹏,你怎么回来了?”
“怕你被人抢走,每天都让我妈来看着你,今天,我亲自看着。”
童晓握起粉拳,娇嗔着在他胸口轻轻捶了一记,“讨厌!”
他长臂将她揽进怀里,紧紧的抱着。下巴抵着她的额头,那一刻,夜虽静谧,却很温暖。
“你这周末有没有空?陪我去一趟锦江。”
沈辰鹏激动起来,“见岳父岳母大人,再没空也得抽出时间啊。”
——
第二天,童晓在学校给周雨薇打了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那头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你这个白眼狼还有脸给家里打电话吗?”
“妈,我这个周末带一个朋友回家。”
周雨薇显然没听懂意思,闷哼,“别回来,这里已经不是你的家,有多远你滚多远,永远都别回来,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童晓眉头轻蹙,“妈,您别这样,我交了男朋友,带他回去看你们。”
那头沉默了许久,随即问道,“哪里人?做什么的?父母是干嘛的?”
“他是北京人,开了个小公司,父母都是公务员。”
周雨薇的声音振奋了起来,“北京人?开公司?那你带回来瞧瞧吧,先跟他说好,我们这边的彩礼钱可是很多的,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妈!”童晓眉头蹙得更深了。
“怎么,我一个女儿好不容易养到二十几岁,现在给他了,不该给笔钱报娘恩吗?”
童晓叹气,“妈,先不说这么多了,我跟他还没到结婚的地步。”
“这我不管,既然往家带,也差不多了。总之,拿不出二十万,让他别过来。”
周雨薇说着直接挂断了电话。
童晓有些无力的靠在栏杆上,一颗心冰凉冰凉。他几乎可以想象,把沈辰鹏带回家,母亲跟他开口要彩礼钱的情景,沈辰鹏一定会皱起眉头,一脸的不耐和厌恶。
——
眼看着周末快要到了,童晓一天天的越发紧张起来。
那天晚上,沈辰鹏压在她身上做运动,童晓却想着明天回家,周雨薇脸上尖酸刻薄的模样。
沈辰鹏眉头紧蹙,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在想谁呢?给我专心点。”
一番云雨过后,她偎在沈辰鹏怀里,低声告诉他,“沈辰鹏,我家人……”
“唔,明天就能见到你家人了,放心吧,我不会给你丢脸的。”
他说着长腿压在她身上,呼呼睡着了。
待他睡熟后,童晓轻轻掰开他的腿,掀开被子下了床。
走到落地窗前,望着这座城市美丽的夜景,忽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只是一个普通家庭出生的平凡女孩,沈家这么高的门楣,她真的能踏进去吗?
再看一眼床上熟睡着的男人,仿佛经过精雕细刻的脸颊,精美的五官,刚毅的下巴。
他对自己的爱有几分,很多时候,她都不敢去想。
那个叫顾秋的女孩,在他心中还有多少分量,她更不敢去想。
沈辰鹏迷迷糊糊的醒来,下意识的伸手去抱她,发现怀里空空的。睁开惺忪的睡眼,发现这丫头不在床上。
看到落地窗旁那抹有些落寞的身影,正赤着脚望着俯瞰外面的夜景。
他下了床,走过去从背后紧紧将她抱住。
“干嘛呢?大晚上的不睡觉?”
童晓转过身面对他,双手放在他腰两侧,暗哑的声音说着,“明天回锦江,我有些睡不着。”
他伸手爱怜的捏了捏她的鼻子,“我都不紧张,你瞎紧张什么呢?是不是害怕我丢了你的脸?”
她用力摇头,“不是,你很优秀。”
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显得那样真诚。
沈辰鹏激动的一把将她打横抱起,调侃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吗?”
两人双双重新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童晓往他怀里缩了缩,贪恋着他身上的味道和温暖。
“沈辰鹏,我的家人,不太好。”
他皱眉,“哪有这样说自己家人的。”
她深吸一口气,坦白,“我妈妈很爱钱。”
沈辰鹏低笑,“我最不缺的就是钱。”
“沈辰鹏,我在很认真的跟你说话。”
“我也是认真的。”
——
第二天一早,薛玉兰来到了他们的公寓,带来了很多上品的礼物。
“童晓,这些都是我给你家里人准备的,这茶叶送给你爸爸,鹏鹏他爸爸平时也喝这种茶。”
童晓倒抽一口气,这该有多珍贵。
“这些补品是送给你妈妈的,吃了不光对身体好,还能美容养颜。”
“谢谢伯母。”
这么珍贵的礼物,周雨薇却是个不识货的人,她的眼里就只能看到金钱。
薛玉兰接着嘱咐沈辰鹏,“第一次去童晓家里,一定要有礼物,见了人要喊,家务事要抢着做……”
薛玉兰一样一样嘱咐了一大堆,沈辰鹏听得有些不耐烦了,没好气的打断她,“放心吧,你儿子好歹也混这么多年了。”
司机送他们去机场,坐在车上,薛玉兰还不忘叮嘱,“儿子,到了童晓家里,可不比自己家,千万不能失了礼数。”
沈辰鹏用手捂住薛玉兰的手,“妈,您更年期已经过了吧,怎么能这么啰嗦。早知道,我自己开车去机场了。”
“好好好,妈妈不说了。”
薛玉兰转向童晓,“晓晓,辰鹏如果在你家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你一定要好好说说他,让你家里人多担待些。”
“妈,您放心吧。”
从小娇生惯养的沈辰鹏,在家里向来我行我素,第一次去女方家,他这个当娘的哪有不担心的。
——
从北京坐飞机到锦江,仅用了三四个小时。
没有人来机场接他们,沈辰鹏无意的说了句,“你家人没来接你?”
“我家没有轿车。”
童晓挥手招出租车,拉着沈辰鹏坐进去。
沈辰鹏显然很少坐出租车,或者根本没坐过,脸色不太好。
到了童晓家里,按门铃,过了良久,才有人来开门。
“妈。”
周雨薇脸上甚至没有笑意。
童晓指了指身边的沈辰鹏,“妈,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我男朋友沈辰鹏。”
沈辰鹏高大的身子,屈了屈身子,尊敬的打招呼,“伯母好。”
看到沈辰鹏这么帅气的站在自己面前,周雨薇表情柔和了许多,笑着招呼,“快请进。”
童晓挽着沈辰鹏走进公寓。
他们家的公寓不小,三室两厅,可是装修很差,家里也不够整洁。
看到沙发上堆满了衣服,童晓下意识的皱了皱眉,甚至不知道该让有洁癖的沈辰鹏坐哪儿。
沈辰鹏自打进了公寓,眉头皱着就没有舒展过。
童晓直接带他到小餐厅,“你在椅子上坐一下。”
“妈,这是辰鹏爸妈给你们准备的礼物。”
周雨薇接过袋子,笑着道,“亲家真是太客气了,大老远的还带礼物过来。”
虽这么说,周雨薇心里却在捣鼓,什么破礼物,谁稀罕。
她哪里知道这些茶叶补品,即便有钱都难买到。
“妈,就你一个人在家吗?”
说到这里,周雨薇脸色沉了下去,冷冷的说道,“可不是吗?你爸身体不好,也出去上班了,这一大家子要养活。”
“弟弟呢?”
“去网吧了。”
童晓按了按有些酸涩的眉心,“妈,家里有吃的吗,我们从机场直接过来,还没吃东西。”
周雨薇皱了皱眉头,“家里就我一个人,我从来不烧饭,能省多少是多少,你爸辛辛苦苦赚的钱还得留着往后给你弟弟娶媳妇。”
周雨薇说着转向沈辰鹏,“抱歉啊,我以为你们吃过饭来,上次童晓从北京回来,就是晚上到家的。”
沈辰鹏笑了笑,“没关系伯母。”
童晓心里有些难过,一早就跟周雨薇说了,到家吃午餐,她大概是故意的吧。
“我去帮你煮碗面吃,或者我们出去吃。”
沈辰鹏摸了摸她的头发,“就吃你煮的面吧,比饭店的任何菜都好吃。”
“那你在这边坐会儿,我这就去煮面。”
——
童晓转身进了厨房,周雨薇便在沈辰鹏对面坐了下来,笑盈盈的问,“听我家童晓说,你是北京人,父母都是公务员,从小生活很不错吧。”
沈辰鹏嘴角抽了抽,被‘父母都是公务员’这句话彻底雷到了。
沈辰鹏笑着点了点头。
“我们家不一样,从小要拉扯三个孩子,我和她爸很多年前就下岗了,生活可以说很贫困,现在她爸在工地上给人搬水泥赚点钱,我们家每个月都领低保。你不会介意我们家的家庭条件吧?”
沈辰鹏笑着摇头,认真的说道,“伯母,我爱的是童晓这个人,往后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她过上好日子。”
周雨薇满意的点点头,“你不嫌弃我们家的条件,真好。我们童晓从小就很懂事,上大学的时候就勤工俭学,还把省下来的钱寄给家里。上班以后更是,每个月的工资省吃俭用贴补家用。如果不是童晓,我们这个家就难维持了。”
周雨薇的意思很明确,沈辰鹏若是要了童晓,这个家他也得负起责任来。
沈辰鹏望着厨房里那抹瘦弱的身影,忽然之间就明白了,上班这些年她住在车库的原因。
那一刻,他真想过去抱抱她,告诉她,今后有他,不会再让她那么辛苦。
“伯母,您放心,童晓嫁给我之后,我不会让她吃苦的,我会跟童晓一起,好好孝顺你们,赡养你们。”
周雨薇一听,心里乐坏了。
握着沈辰鹏的手,激动的说道,“真是个好孩子,我就知道我们家童晓有眼光。”
童晓端了两碗面出来,看到周雨薇紧紧握着沈辰鹏的手,沈辰鹏则眉头微蹙,显然很嫌弃的模样。
“妈,你在干什么呢?”
周雨薇松了手,轻轻拍了拍童晓的肩膀,“你们俩先吃面,妈妈出去买菜,晚上给你们做顿好吃的。”
——
周雨薇离开以后,公寓里剩下他们两个。
童晓把面放在他面前,“我去看看冰箱里有没有小菜。”
她刚转身,沈辰鹏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到了怀里。
跌坐在他腿上,童晓红了脸,小声抱怨,“干嘛呢?放开我。”
沈辰鹏没有放手,反而更紧的拥抱着她,轻轻吻着她绯红的脸颊,心疼的说着,“童晓,这些年你都是怎么长大的?吃了多少苦?”
“我妈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童晓,往后跟了我,我会宠你疼你,爱护你,照顾你的家人。”
因为他突然的一句承诺,童晓红了眼眶。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吃面,她有些抱歉,“对不起,第一次来我家,却让你吃面。”
他伸手揉乱她的头发,“你煮得面,比任何一家酒店的美味佳肴都好吃,如果可以,真想吃上一辈子。”
吃完饭,童晓带他去了她的房间。
相比整个公寓的杂乱,童晓的房间整洁多了,布置很简单,一张床,一个衣柜,连化妆镜都没有。因为很久没住人,地上染上了薄薄的一层灰。
童晓换上干净的床单被套,把地拖得一尘不染。
“我房间太小,今晚你去酒店住吧。”
沈辰鹏躺在她的小床上,手撑着头,漫不经心的说道,“你陪我住。”
“不行,我要住家里。”
“那我也住你家。”
“沈辰鹏!”
他嬉笑着,“大不了我付房租给你妈。”
她懒得搭理他,开始整理行李。
沈辰鹏从她的床头柜上翻出一本相册,相册的封面,一个刚出生的小女孩,白白嫩嫩,还在襁褓中,咧着嘴笑。
“这小宝宝是你吗?”
童晓点头,“这本相册里的照片全是我十岁前照的。”
十岁以后童晓几乎没照过相。
沈辰鹏一张张的翻着,小时候的童晓似乎很开心,所有照片几乎都是咧着嘴笑。有一张门牙都掉了,她还笑得很开心。
沈辰鹏看着看着,嘴角不自觉的就勾了起来。
“童晓,你小时候这么可爱,长大了怎么一点都不可爱?”
童晓正在整理衣服,翻了个白眼,“邻居都说我现在比小时候漂亮。”
他笑,“人家骗你,你还当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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