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放在平常,见到如此丰神俊朗的美青年朱举人一定会上前结交,只是现在他满脑子都是之前碰到的白衣姑娘,所以在回神之后他便继续苦苦哀求和尚,让他帮自己回到壁画世界里。
见和尚不为所动,朱举人甚至砰地一声跪下,抱着老和尚的裤脚大叫:“大师!求你了,人命关天啊!”
老和尚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赶紧将他扶起来,叹了口气妥协了:“你面对壁画站着。”
朱举人半信半疑站起身,面朝壁画,盯着上面一块空地,那里原本应该有一个美丽的少女。
就在刚才,朱举人进入了壁画世界,在那个琼楼玉宇,雕栏画栋犹如仙境的地方,他看见了一大群美丽女子围着一个年纪稍大的夫人听她宣讲佛法,她们倾国倾城又各有千秋,其中一个白衣名叫雀珠。她偷溜出来正巧碰到了误入其中的朱举人,带着他游玩了许多地方。正当朱举人想告辞时,一名金甲神人出现了,他是来检查仙女中是否藏匿凡人的。雀珠为了保护朱举人不被发现,施展仙法和金甲神人打斗起来,同时让女伴墨竹带着朱举人离开。
而等到朱举人回到现实后,就发现壁画里原本酷似雀珠的少女消失了,转而在另一面的地狱图上出现。
在熊熊烈火里雀珠闭着眼,蹙着眉,显然受到了很大痛苦。
朱举人一想到她为了自己而沦落至此,不由心痛万分又焦急不已,他默默地在心里发誓:雀珠等我,我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
“佛法无边!”老和尚捡起地上的一根木棍,大喝一声敲到了紧张等待的朱举人后脑上,让这个文弱书生一个踉跄,直接软倒在地。
书生的同伴,那个衣衫褴褛的壮汉都被老和尚的举动惊呆了,大喝一声举起拳头就要揍他:“你干什么!”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一扇原本根本不存在的门出现在墙壁上,门有门框,还有门扉,扉扇上刻有精致的雕花。
朱举人捂着脑袋大叫着“门!门!”就冲进了那扇忽然出现的门里。
“喂喂!”壮汉没拦住他,只好骂了一声紧跟着追了上去。
只留下老和尚笑眯眯地站在原地,故作茫然:“哪里有门?我怎么没看见?”
言白看够了戏,才迈开步子走到老和尚的身边,盯着那扇黑洞洞的门道:“我也看见了。”
和尚脸上的笑容不变:“原来施主也看见了。”
言白侧头和他对视,老和尚穿着一身灰白色的袍子,大概是洗了太多次,领口和下摆处都有些破损成条。头发似乎也许久没剃,都长出了一层短短的发茬。
有佛心,却没佛性。这个和尚就像这座寺庙一样古怪。像言白这种手上没人命的妖怪,站在庙里一点压力都没有。他在路上也曾路过其他寺庙,远远都就能感觉到其中的庄严宝气,让他忍不住尽量绕开。
“施主?”老和尚见言白一动不动地站着陷入深思,喊了一声。
言白最后看了他一眼,慢慢踱进了门里。
不动和尚见那个面无表情的青年走了进去后,才松了口气。他不知道最后这个人进去是好是坏,他也看不透这个青年的底细,但凡是能看见那扇门的人就意味着他们的缘分在里面,势必是要去里面走一遭的。
或许是言白耽误了一阵才进去,等走过一段黑暗的山洞后,已经看不见先前跑进去的三人。
山洞里碎石乱步,岩壁凹凸不平,时不时有一个石笋从洞顶倒掉下来。黑暗中,不知道从哪里传来滴水声。言白绕过一块石头,又走了几步,便见天光乍现,豁然开朗。洞口是一片红色碎石石滩。
大大小小的石块星罗棋布,每一块表面都是赤红色,显得有些诡异。
言白弯下身用手指摸了一下,指腹上立刻就沾了一层红色颜料。
“你是什么人?”一把剑忽然横在他肩膀上,让他抬手的动作一停。
言白缓缓直起腰回头,只见一个浑身由石块组成的人形正拿着一把石剑贴着他的脖子。人形的眼窝和石缝中透着蓝光,一股冰冷的气息从他身上源源不断散发出来。
言白抬起手抵住石剑的剑刃,将其推开,眼睛微微变红:“石妖,这是什么地方?”
石妖一惊,想要直接用力砍下他的脑袋,却发现无论自己再怎么使力,石剑也依旧按照面前人的意思被一寸寸地推开。
这把剑本是他从掌心长出,由自己身上的石头组成剑身,无坚不摧,削金如土,而这个黑袍人竟然用他那双白皙如玉,毫无伤痕老茧的手指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抵住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
后面的话尚未发出就被石妖咽了下去,因为他看见面前这个“人”的眼睛变成了血一样赤红,澎湃的妖气从他身上一波一波地涌出,对方的黑发被妖气冲起,张牙舞爪地四散在空中。石妖直接被这股巨大的妖气压得直不起身子,直接单膝跪下。他握着的那把石剑也呛啷一声,砸在红色石块上。
言白面无表情地俯视石妖,声音冰冷:“最后一遍,这里是什么地方?”
“……是壁画仙境。”
言白收起妖气,转头望着远处一座显然比其他山峰更加宏伟高大的山,那座山周围还有几座辅峰,众星拱月般绕着那座高山,渺渺白雾笼罩在那片山头,其中有零星几点金色闪光:“那里呢?”
石妖顺着他的眼光看去:“那是仙女们住的地方,我们称其为仙宫。”他感觉到自己身体骤然一轻,知道面前的妖怪已经收起了他的威压,便谨慎地站起身,恭恭敬敬地抬手抱拳行礼:“在下寒石妖,不知阁下来此有何目的?”
言白收回眼神,盯着他沉吟了一下:“不过是好奇罢了。”
寒石妖想起他刚才那股子悍然的妖力,又想起最近他们这群妖类的谋划,便将头低得更深:“不知是否有幸能请阁下光临寒舍?”
“……带路。”
石妖看上去全身由石块组成显得笨重无比,实际上赶起路飞快。他直接将身体分成无数个小石块,飘在空中,飞速向前,一眨眼就能前进几十米。
言白有些不悦,意识到他这是在故意测试自己的能力,便不在掩饰,直接放出妖力看似缓慢地散步,却一脚踏出,下一秒就站在了石妖的身后。
石妖见此心中大喜,等到看见村子里的炊烟后,他直接停下来,无数石块哗啦呼啦重新组成人形,他转身朝言白跪下:“请阁下救我们!”
言白一愣,突然醒悟过来顿时勃然大怒,一挥手,石妖就被无形中的大力撞飞了出去。
只见一朵诡异的红花忽然从地面伸出,接住了飞出去的石妖,花心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内凹变形。
几十个长相各异的妖族解除了隐身,从空气中纷纷显形。他们和重新站稳的寒石妖一起跪了下来,五体投地,头扣在地面上齐声请求:“请阁下救我们!”
言白面色冰冷地环视这群人,一副巨大繁复的阵图随着这群妖的出现也从他脚下浮现,而言白正好就处于阵图的中心。他此时被阵图的力量困住,动弹不得。
寒石妖跪在同伴的最前面,他提起头,隆隆的声音从石块身体里传出:“看在我们都是妖的份上,请您当我们的妖王!”
什么逻辑!
言白在心里大骂,刚到一个新地方,碰见自己同类被邀请去他家,本着去一趟见识一下也无所谓的想法,他也就没设防。结果就阴沟里翻船了!当妖王什么的听上去还挺威风,但仔细想想这个王真的不错的话,这群人自己怎么不去争?何况就他所见,这里所有的妖加在一起绝对不超过五十,这是妖王吗?这是村长吧!
刚刚出现在石妖面前的妖力再次出现,甚至比之前还要强大厚重。在寒石妖惊慌又敬畏的眼神下,言白的眼睛再次变成血红,以他为中心出现了一个漩涡,汹涌的妖力旋转着,漩涡越变越大,卷起地面上的石块,其引起的狂风甚至将不远处的一些茅屋房顶都掀飞。
脚下的阵图开始碎裂,裂痕从言白的脚下的脚下向四周蔓延,很快就完全破碎。
言白向前走了一步,确定身体完全解放了。他直接就抬起手臂,一道乌黑的光径直向众妖为首的寒石妖击去。
这道光去势汹汹,眨眼间就来到寒石妖面前,他想躲却发现根本来不及躲开。乌光一接触到寒石妖身上的石块,就像条蛇一样一下缠了上去,瞬间就如寄生植物缠住宿主般牢牢吸附在寒石妖的身体表面。没等他反应过来,由很快变成漆黑的液体,渗入进了石缝。
“啊啊——”哀嚎从寒石妖的嘴里发出。
他仗着自己是由石块组成,就算被打碎还能重组的想法,也就没把这道光放在眼里。在他看来,不过就是道黑光,他连烈火铁锤刀剑全都不怕,这种雕虫小技根本不算什么。
但是,他现在知道,他错了。
作为一个石妖,他生平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万蚁噬心之痛。他恨不得抓掉身上的每一块石头,直接死去!
寒石妖嚎叫着倒在地上挣扎滚动。
其他的妖类赶紧向始作俑者磕头求饶:“请大王饶了他吧!请大王饶了他吧!”
所以谁是你们大王!
“谁再喊我大王,我就让他替了石妖。”言白冷笑一声。
一时间求饶声戛然而止,妖类面面相觑,只能拼命磕头。咚咚咚的磕头声连成一片,言白陡然觉得有点索然无味,搞得他真跟个暴君一样。
啧。
他随意地一摆手,原本在地上打滚扭动,直接用头疯撞地面的寒石妖陡然放松下来,可怕痛苦的骤然远去让他觉得自己仿佛刚从地狱走了一遭——又活过来了。
“你们想找谁当王,就去找吧。我没兴趣。”言白一抖衣袖,转身就要离开。却在抬脚时,忽然感觉到脚踝被人抓住。
他低头,只见一道藤蔓从地上的碎石堆里钻了出来,在他的脚上紧紧绕了好几圈。
这和刚才接住石妖的花都有同样一股气息,这股气息就紧贴在身后石妖的旁边。
言白觉得跟这群壁画中的同类没法交流,他已经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明白了,他们怎么就听不懂呢?真要逼着他挽起袖子把他们每个妖都揍一遍,才能放他走?
还好,就在言白开始挽袖子之前。好不容易缓过神的石妖赶紧制止了自己的同伴作死的行为,他冲到言白脚下,再次行了个大礼:“我们也有我们的苦衷,请您听我们一说!”
言白一顿,眼神复杂地凝视他好一会,又回头,只见那群妖一个个都眼泪汪汪地看着他,根本没有外面妖类的凶气。消失已久的好奇心顿时又被勾了起来,言白有点想知道这群妖到底是怎么长出这么一副纯良样子的,于是,他点点头:“说。”
他没有想到,就这个举动,让他后悔了许久,也间接埋下了他产生心魔的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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