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自己对好说了要做一个普通人,但是从各个世界带回来的能力已经注定言白不可能真的普通了。就像现在,他总是能看到一些寻常人看不到的景象。
言白面无表情地把目光从站在街角的那个灵魂身上移开,对方已经站在那里有三天了。这三天,言白每次上下班都能看见他,无论刮风下雨还是晴空万里,对方就默默缩在那个角落里,随着小块阴影的移动而挪动脚步。
要说鬼魂,这个世界上真不少,尤其是在太阳下山之后,许多新死的灵魂会无意识在街上飘荡,不过这些在一两天之后就会消失,大概是前往了传说中的地府。除了这些本身没有意识的灵体外,还有俗称的厉鬼,枉死的鬼魂凭借生前最后一丝执念徘徊不去,往往会因为阴气四散伤害到周围的正常人,这种时候就会有道士/和尚/降妖师之类的人物从天而降,收复厉鬼。一开始言白还在思考要不要出手,后来看这些人这么及时,也就习惯了视而不见。
但是这次的这个灵体,有些奇怪。
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穿着青色长袍,戴着玉冠,容貌清朗,眼带桃花,看那气质很像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大家公子。脸上表情也很丰富,从最开始瞪着街上车水马龙的惊慌失措,到一脸生无可恋的木然,蹲在角落里像只被遗弃的小狗。
言白等红绿灯的时候,又瞥了眼古装青年,他故意伸出腿去绊周围路过的行人,却从未成功,这些看不到灵体也接触不到灵体的普通人,都踩着青年的腿走了过去。
三天了,也不见那些降妖除魔的专业人士出现,看青年意识清醒的样子也不像是普通生魂。
言白收回视线看着对面闪烁的红色人行道信号灯,不知道该不该多管闲事。
等明天吧,如果明天这个时候青年还在这里……
言白是这样考虑的,只是他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就又看到了那个青年。
门铃被按响,打开门一看是愁眉苦脸的王子秋,他正揉着自己的脖子扭着脑袋,自言自语:“嘶——怎么感觉这么酸呢?”
言白视线刷的转冷,瞪着趴在王子秋肩上的青年,对方先是被吓得往后一跌,随即反应过来,顿时露出笑容【你看得见我!】
“小白?”王子秋伸手在言白面前挥了挥,满脸问号,“你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言白一顿,收回视线让开身体,“进来吧。”
王子秋大摇大摆的进屋了,他身后的灵体也大摇大摆准备跟着进门,言白及时往前踏了一步把门一关,把自己和灵体都关在了门外:“你想做什么?”
灵体的笑容更傻了【你真的看见我!】
言白皱眉,伸手按在青年肩膀上,触手一片温热和活人差不多,但青年的身体的确是半透明的灵体状态。
对方一把拉下言白的手,紧紧握住,看那表情跟看到救世主差不多【你还能接触到我!大师救救我吧!】
言白眉头拧得更深,抽回了手——好吧,没抽动。他能看到鬼魂甚至碰到他们是因为曾经是蛇妖的妖魂缘故,而蛇妖的黑色火焰对这些灵体伤害也很显著。如果是正儿八经的厉鬼倒是很容易解决,但是像青年这种情况,言白还是第一次碰到,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最好的方法是等好回来,看看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想到这里,言白松开眉头,示意青年把自己的手放开:“我帮不了你,只能请一个朋友看看。”
对方还没说话呢,身后的门就被打开了,王子秋从房间里探出头:“小白你把自己锁在外面做,你在干什么?”
他满面狐疑,看着好友以一种奇怪的姿势伸出手悬在半空中,就好像……就好像有一个看不见的人在拉着他的手一样……
王子秋的脸刷的一下白了:“小,小白,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言白看他炸毛的样子,立刻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放下,顺着王子秋的话解释:“我也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小。”言下之意是他的确在开玩笑。
而王子秋虽然对此很怀疑,但是这大白天的,言白又神色坦然口齿清晰,不像是被附身的样子,他只能咽了下口水,假装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他看不见,言白却看到身边的古装青年趁机蹭着王子秋的身体飘进屋子里,一进门就四处张望,连连发出惊叹:“哇——啊——好厉害——哇——”
……怎么看,怎么又是个逗比的性格啊。
言白有了不详的预感,很快,这个预感就成真了。
在王子秋离开后,原本还算规矩待在客厅的青年马上就像放飞的野马一样,满屋乱窜。这边看看,那边瞅瞅,对着一个玻璃雕像都能稀罕很久。当言白打开电视的时候,更是哇哇大叫着窜到言白背后颤抖:“有鬼啊!”
“……”明明你自己才是鬼吧。
言白无语,不过青年的表现倒是印证了他的猜测:“你叫什么名字,怎么变成这样的?”
青年小心翼翼地从他背后探出脑袋,观察电视机半天确定这种奇怪的扁平黑盒子里的“鬼魂”出不来,这才放心下来,一步一步挪到言白身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说是坐他也只是模仿着言白的样子而已,本质上还是漂浮在空中:“我叫高琛,是金陵高家的老三。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我也不知道……睡一觉醒来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他一开始那儿慌啊,吓得到处乱跑,周围全都是奇怪陌生的东西,满街乱跑的钢铁盒子,各种颜色的琉璃灯盏,四面八方的刺耳音乐,满大街衣着清凉的大姑娘小媳妇,还有发型古怪服饰同样古怪的男人,一开始高琛以为自己来到了传说中的天宫。等他渐渐冷静下来之后才发现天宫不天宫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人都看不见他!
这可比来到陌生地方严重的多,他觉得自己是死了。这是阴曹地府,不过阴曹地府怎么还有太阳呢,还有白天黑夜还刮风下雨,高琛彻底蒙了头。等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一在太阳下呆久了就浑身无力,手脚冰凉,时间越久就越严重,吓得他只能赶紧找个地方窝着。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傻呆呆地窝了三天,伸出脚去绊别人也没反应,像是被遗忘了一样。这时候高琛看见一个流里流气的青年从自己面前走过,对方的样貌很像他一个朋友,就是头发短得不可思议,他下意识跟了上去,结果就碰上了能看见自己的言白。
高琛偷偷摸摸地瞥着坐在自己身边,满脸冷漠严肃的男人,对方的气势很像他大哥,如果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能看见自己,高琛也不愿和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压力太大了。
“我回来了。嗯?这是谁?”陌生的声音让高琛下意识地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打猎服束着长发的少年正站在窗台上看着自己。
让高琛惊喜的是,这个笑眯眯的少年竟然服饰发型很正常,他顿时有了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感。
言白看着麻仓好这身复古的装扮就知道他又跑到新的世界去了,每次他去新世界再回来的时候,装扮都会不同,看这身衣服,很像是中国唐朝时的服装,跟身边的高琛还真是不少相似的地方。不过别看麻仓好现在笑嘻嘻的样子,他盯着高琛的眼神可是一点笑意都没有,这家伙领地意识极其强烈,非常反对言白把其他人带回家,至今为止他勉强同意的也只有王子秋一个人。
为了防止这个傻乎乎的生灵莫名其妙就惹怒麻仓好,言白抢先把高琛的来龙去脉给好解释清楚,顺便提出请这位曾经的大阴阳师帮忙。
麻仓好跳下窗台,通过灵视知道眼前的生灵是个表里如一的傻瓜,倒是脸色好看了一些。不过他也不急着解决这个陌生人的问题,反而先把自己从异世界带来的手信给言白,那是一个古色古香的瓷瓶,瓶身光滑绘有折枝海棠,瓶口装饰以金色条纹,造型典雅,花纹华丽。
言白收下这个瓷瓶,放到了另一边墙上的装饰架上,这个架子专门放着麻仓好从各个世界带回来的手信,真的什么都有,有一次王子秋拿了上面一个蛇怪的蛋问言白为什么要放个鸡蛋做摆设……
“那个,这位大师,我还能回去吗?”高琛迫不及待地追问拉回言白的注意力。
他瞥了眼笑着不说话的麻仓好,提醒了他一句:“早点解决,不然他还要留在我家。”
好这才把视线放到高琛身上,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他连出手查探都没有一眼就看出来高琛的问题:“生灵出体?有趣。”
这小子性格恶劣,说了这句吊足高琛的胃口,眼看他急不可耐上蹿下跳这才慢条斯理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符纸,找言白要了一支钢笔写了一张符。
“不是要用毛笔吗?”言白许久没见他画符了,看他这么随便忍不住问了一句。
好写好了符咒,拎在手里吹吹干,闻言耸了耸肩:“对我来说用什么笔都一样。”语气里的自信还真是容易拉仇恨。
高琛在旁边早就等不及了,飘来飘去上上下下满屋乱蹿,见他写好了赶紧飘过来:“可以了吗可以了吗?”
麻仓好哼了一声,朝他勾了勾手指。等高琛把脸凑过去,一下就把纸符按在他的脑门上。
高琛瞪着斗鸡眼,吹了吹额头上的纸符:“为什么没反应?”
言白叹了口气:“好,早点解决早点吃饭。”
“好吧。”麻仓好这才伸出手,竖起食指中指抵在嘴唇前,轻轻念了一声咒。
一时间狂风从一旁窗户吹了进来,吹得人睁不开眼,连展示架上的蛇怪蛋都被吹得摇摇晃晃,坚持了一会儿坚持不住了,啪叽一声倒在一边。
待风渐渐平息,言白睁开眼,发现客厅里已经没有了那个生魂,而他刚才听见蛋壳碎裂的声音……
一条浑身雪白的小蛇正蜷缩在装饰架的一个格子里朝他吐蛇信,细细的蛇身上还粘着黏液,头顶一小块蛋壳,鲜红的眼睛像两颗红宝石。
“……好,你来解决这条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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