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仪宗,取义自“太极生两仪”,所以阴阳两仪就地相生,便玄奥了起来。
这两仪宗在北山排行第二,不想也有如此深厚的底蕴,这一下想起东山的吹雪楼、点苍门和当初的正气宗,甚至是现在的天海山,唐时都有一种那些都是儿戏的感觉。
虽然一点也不想承认,可是这两仪宗的气象,确非别处能比。
东山乃是四山之中最弱的,而北山却是第一。
祝恒看了这北山的气象,也不由得叹了一声:“果真是不一样的……”
周雍没说话,唐时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一耸肩,道:“南山若是能连胜六甲子,如今气象万千的会是南山。”
这话是大实话,只不过一般来说有点不招人待见而已。
只是众人都知道北山才是他们最大的对手,现在不能就在这里短了气势。
周雍笑了一声,“还是唐师弟看得明白,这一次……总该是要变一变的。”
他们被安排到了东北角的三个院落里面,距离四方台会开始还有半个月,唐时他们在这里休息了一下熟悉了环境之中,便有两仪宗的人带他们出去见识北山的风情。
传说之中的那些事情都没有发生,只不过是这边的人比较直接一些,也就是那民风剽悍之说。女子们在路上看到男人们也不会害羞,男男女女走在一起,服饰也跟他们这边的略有区别,在镶边上有一些很奇特的回纹,或者颜色很是艳丽。
孟州告诉他们,颜色艳丽才是寻常事,若是服饰不艳丽的多半是很久以前从别的地方迁移过来的门派。
唐时就好奇了:“贵门的衣饰,似乎一点也不艳丽。”
孟州道:“本门创立由来已久,不过却是从别处迁移而来的。不过涉及本门秘辛——”
下面的话不用说,众人是不会问的。
在距离两仪宗三十里外的地方,有一座城池,便是修士聚集之所了,唐时他们前前后后地跟着走,除了有些风物不一样之外,其实整个大陆的情况都差不多。
唐时是所有人当中唯一足迹遍布四山的人,他从东山而来,又在南山安定下来,最后因为参加四方台会从西山而过,四方台会却是在南山。天隼浮岛和小自在天他也去过了,似乎唯一还没去过的便是蓬莱仙岛和大荒了。
一开始还是孟州在说一些,可是当话题不知道为什么偏移到小荒四山之间的对比的时候,唐时却反客为主了,他本着自己那贱人风度,说话也带着几分诙谐,偶尔一提自己在几山之间的见闻,还因为当初窝在小自在天看过不少的东西,所以对比起别人来算是见识比较广博。
在外人的面前,唐时还是个很正经的人,说着说着,孟州忽然道:“唐师弟似乎去过很多地方。”
唐时远目:“走到哪个地方哪个地方倒霉,去过的地方自然多。”
因为没到一个地方都会被赶出来的嘛……
现在的孟州还没体会到唐时这句话的威力,只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唐时很内涵地笑了笑,没说话了。
走在前面的师兄弟们忽然之间就“……”了。
北山乃至于四方台会的史诗级灾难,这个时候还没开始呢。
唐时自己也不知道他会在这里搅出怎样的一滩水来,反正现在大家只是闲聊,控制着度也就好了。
在孟州的印象之中,唐时看上去还比较稳重,人也比较正经,只是他老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可又说不上是哪里,等到四方台会结束了,孟州其实才回过味儿来。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现在众人转了一圈,孟州给他们说了一些消息,之后忽然摸出了一枚通讯的玉简,只掐着看了一眼便道:“东山的道友们也到了,是靠东的无极门负责接待他们的。”
唐时眉头一挑,忽然就好奇了起来,在他离开东山的时候,点苍门也就洛远苍一个金丹期,十年时间里能够培育出多少人来?还有吹雪楼和天海山,实力似乎太弱,根本不够看。无极门乃是北山第一流,去接待他们——不知道尹吹雪会作何感想?
尹吹雪跟唐时,那是老仇人了,当下听见说仇家来了,他就摸着自己的下巴一勾唇。
当初实力不如尹吹雪,并不代表现在不如,唐时的本事也在涨,当初在小荒十八境能抢他一半剑冢,回头也能抢回来。他得合计合计,怎么才能坑死这老对手……
仇怨都是慢慢结下来的,尹吹雪身上藏着的秘密很多,可是唐时觉得——相比起尹吹雪身上的秘密,他更想要那一把吹雪剑。
东山的人是在南山之后到的,直到唐时进行小闭关之前,也没听说西山的人到了。
眼看着四方台会便要开始,唐时等人陆续进行静心的修炼。
这个时候更要紧的是能够沉下来,不能浮躁,只是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在十五天之后,唐时结束了自己的小闭关推开门的一刹那,便见两仪宗天际之上祥云盖顶,金光闪动,竟然是有人结丹了。
他一怔,忽然看到自己右手边第三间屋子,便瞧见应雨站在那门前,忽然之间跑开了。
结丹的人是欧阳俊,这样的事情以前还真的没有发生过,两仪宗的人都震惊了——这一次洗墨阁的阵容竟然立刻就变成了最高的配置,全金丹!
一支队伍全是金丹期的修士!
便是百炼堂他们那边也只有四个金丹期,阳明门稍多一些有五个,如今洗墨阁来扛鼎,忽然就成为了相当理所当然的事情。
今日便是出发的时候,白钰上去锤了欧阳俊一阵,便哈哈一笑,道:“好小子,厉害,厉害!”
应雨也难得地拉着欧阳俊的袖子弯着唇角笑。
众人都去恭贺欧阳俊,唐时这边却眯着眼睛看应雨,他老觉得这事儿跟应雨有关系,不过也说不出是为什么,不过欧阳俊突破是好事,四方台会在即,唐时也不愿意去多想。
孟州这个时候来到了他们的院落前面,便邀他们一起去四方台会的会址。
四方台并不在整个北山的最中间,而在北山与大荒交界线中点的附近。
据说四方台并不是一直在那里的,只有四方台会开始的时候才会从地上冒出来,到四方台会有了结果之后,就会自动地下去,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也不知道,这些秘密似乎是大荒的人掌握着的。
一路继续往东南走,唐时他们接近着会址。
从不少的小门派旁边走过去,很少有人说话,兴许心中都有些激动吧?
四方台会的会址,在削平的一座高山之上,山名“独尊”,却不知道是被哪一位大能修士拦腰截断,于是留出山上一块巨大的平台,便像是一座圆台,周围有九山环抱,却独独中间这一座山被截断了山峰,只有光滑平整的高台。
唐时一见这大气的手笔便有些咋舌,“这……”
“相传这是三百年前横剑派大能修士萧横道的杰作,与独尊山下顿悟之时,便起身一剑,将这山头削下,成了这独尊台——萧横道便是在此处渡劫,如今乃是大荒剑阁阁主。”
这是唐时从旁人口中听到的第二个大荒阁的名字——
萧横道,剑阁阁主。
他忽然好奇道:“如今横剑派乃是北山第三,却不知这无极门与贵门又有什么厉害人物?”
这一点,孟州倒是知道一些,也不是什么秘密,这个时候说一说也是好的,便道:“无极门有一位极厉害的人物,乃是大荒逆阁阁主。这一阁有些邪门,听说在大荒道修八阁之中颇为另类。”
天地无极,与两仪太极……
这无极门与两仪宗,怕是总有一些恩怨在的。
唐时看孟州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不说话了,便不再多问。
被截去之后的独尊山仅高二百丈,而周围的群山却都是千丈高,直插云霄,气势磅礴,他们便从山间走道穿过,到了这独尊山下。
独尊山取的是“唯我独尊”之意,乃是圆台基座,周围九座山便隔出了十个山间夹道,如今他们从夹道进来,便已经能够看到独尊山了,只不过此刻吸引了他们注意力的还不是独尊山。
在夹道的尽头,乃是一大块圆形的平整石板,如今他们走过去,便见那石板上亮起了一阵白光,而后便有镌刻的字迹显现出来。
众人定睛看去,却是四方台会的相关事项。
四方台会,甲子为期。
四方台现,则四方台会开;四方台隐,则四方台会终。
大荒以个人战遴选新血,小荒以诸山团战排定位次,不得更改。
则一:篡改本镌刻字迹者,杀无赦;
则二:决战生死,各凭天命,会后寻仇者,杀无赦;
则三:敢有对四方台不敬者,杀无赦!
本届四方台会:
四方者:北山、南山、西山、东山。
北山:无极门、两仪宗、横剑派;座首:成书。
南山:阳明门、百炼堂、洗墨阁;座首:唐时。
西山:大道门、万径门、小梵宗;座首:泓觉。
东山:吹雪楼、天海山、点苍门;座首:尹吹雪。
下附各门参与人员名单若干。
唐时在看到那一连串的“杀无赦”的时候,便只觉得那字迹之中的杀机已经透了出来,仿佛能看到这人落字时候的狰狞杀意,过了许久才能平静下来——在看到东山座首为尹吹雪的时候,他没有半分的惊讶,除了尹吹雪,东山座首再无第二人选了。
一扫东山的名单,泰半是不认得的。
吹雪楼认识的也就是一个尹吹雪,点苍门认得一个洛远苍,天海山却是最多的,以秦溪为首,竟然有在正气宗覆灭之后回归了天海山的唐婉,还有当初与唐时在菜园一起辛苦劳作的邱艾乾,熟人也就这些了,旁的唐时也没怎么关注了。
下面还镌刻着一些内容,不过都是更细小的规则了,字迹不大。
东南西北四小荒山,以独尊台下东南西北四山位置次进,不得改道。
独尊台一战抽签由大荒道阁第七层层主清远主持,四方台二战抽签由大荒逆阁第八层层主章血尘主持,总阁长老会天算长老控监全局。
本届大荒吸纳名额:
大荒道修:藏阁二;逆阁一;道阁三。
大荒妖修:无。
大荒魔修:阴阁一。
观战督会人:
大荒道修:藏阁第八层层主汤涯、丹阁第六层层主熄风、逆阁第七层层主天御、道阁第三层层主空虚。
大荒妖修:浮阁第一层层主巫誉。
大荒魔修:阴阁第一层层主常远。
“……”
因为四方台会的隐秘和神秘性,这些规则在最开始的时候,众人只是知道一些的,却从来不知道妖修和魔修也是会参与到其中的,最重要的是——大荒十二阁都是可以给出四方台会之后的吸纳新血名额的。
汤涯当初跟唐时说,藏阁给了两个名额,如今从这镌刻的细则上看是完全没有差错的,甚至汤涯竟然也是四方台会的观战者,在这个细则上将他们称之为“督会人”,而且但凡是提供了吸纳名额的大荒阁都派了人来看,估计是为了吸纳到合适的人。
只是……竟然会有大荒魔修之中的一阁出了一个名额,这倒是奇怪了。
光是从这石板的细则上,唐时那灵光的脑瓜子就能推测出很多不一样的东西来。
原本以为仙佛妖魔四修的关系,定然是水火不容,可是在这里却能够看到妖修魔修也能够参与到道门的四方台会来,这根本不符合常理——甚至妖修魔修也能从这四方台会之中吸纳新血,这根本就是完全摧毁众人三观的一块板子。
之前所有的认识在这一块小小的板子面前,忽然被推翻了个干干净净。
唐时又想到了当初小自在天跟天隼浮岛之间的关系。
这观战督会人之中,妖修那一边的“巫誉”,让他想到了当初天隼浮岛上的鹰族,忽然抬手一按自己的眉心,那隐藏了许久的戾气便这样悄然冒了出来。
总觉得这什么巫誉,是冲着自己来的。
当初那些争战都是难以避免的,唐时在某些时候特别贪生怕死,可是某些时候又特别悍不畏死。说得罪什么天隼浮岛,唐时一点也没感觉,人生在世哪里能让人人都喜欢?有几个仇人那才是正常的……
仇恨唐时的人会继续仇恨他,但是唐时的人生不会因为仇恨他的人而改变。
本质上,他还是那走极端又我行我素的贱人。
眼神一闪,那眼底的暗光又隐去了,唐时对孟州道:“我南山的进出通道与北山正好相对,便在此地分开吧。”
孟州拱手道:“那便别过。”
“独尊台见。”唐时也拱手。
独尊台上见,再见面,那他们便都是对手了。
在各自背过身去的那一刹那,所有人身上都爆发出一股战意,我辈修士,此战何惧?
唐时手掌之间翻涌着墨气,不过很快便压下去了。
独尊山上草木稀少,上面的岩石都似乎是血红色的,唐时便从这山上感觉出了一种浓重的煞气,可又有一种沧桑的感觉。
无数前人便在这山上一战,那削平了的独尊台。
唯我独尊,何其霸道,又何其豪气干云?
唐时低了头走路,便顺着这独尊台下面的圆弧形走道,来到了一处山道前。
这一条道,只有一丈宽,却从他们所在的山脚下,直直地平铺到了最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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