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1)

冬末春始,虽转暖了许多,可微雨中夹带着寒风,仍让人感觉到凉意很重。

禛曦阁。

胤禛脸色微怒,两手紧攥着椅子的扶手,手指因用太用力而显得有些发白。十三额头紧蹙默坐在下首。

八王议政果然发生了,八爷九爷联合八旗旗主上殿逼宫,企图架空皇权。

胤禛是感情内敛的人,喜怒哀乐表情都是淡淡的,可这次怒形于色,可见这件事确实触怒了他,这次事件虽说是八爷九爷挑的头,可有一个被他公开称为舅舅并委于九门提督重任的隆科多也牵联其中,想是此时他心中的悲愤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我蹑着脚,端着茶水慢慢放在他身边的几案上,他眸中蕴着恨意:“朕于登基之初就封老八为亲王,对他们一再忍让,可他们却一再的逼朕。”

十三微不可闻叹口气道:“皇兄也无须再为此事费神,这件事也算是平息了。”

胤禛‘啪’地一声,拍在几案上,茶碗应声而破,血自他手指处流了出来,他却浑然不知,我皱眉紧盯着,心中略为犹豫一瞬,下去绞了帕子,走上去,抓起他的手轻轻拭去血迹,他手一颤,我心神一晃,忙垂目自身上抽下帕子,轻柔地为他缠上。

十三面色由不解,变为紧张,大声吩咐高无庸:“快宣太医。”

太医包扎后,高无庸同太医一同走出去,十三瞅我一眼,脸上恢复一脸淡然。我心中一紧,忙低头开始收拾桌上的碎片,胤禛突地开口道:“放下吧,等会让高无庸吩咐人收拾。”

我轻声应了下,默立在一旁。十三又抬头瞅我一眼,我脸一热,紧接着三个人静静地沉默着。

在这难奈的寂静中,突闻外面咚咚的脚步声,我不禁莞尔一笑,救星来了。

承欢一嘣一跳的跑进来,后面跟着满面笑容的弘历。承欢看我一眼,径向胤禛冲去,她挤站在胤禛腿边,拿起他的手皱着眉头:“皇伯伯,你的手怎么受伤了?”

胤禛眸中掠出一丝笑意:“不妨事。”承欢一听,放下他的手就要向上爬,要挤坐在胤禛身边。十三笑斥道:“承欢,不可顽皮。”承欢抬头望了望胤禛,又转脸怯怯看了眼十三,乖乖立在一旁,不吭声。

胤禛笑着把承欢抱到腿上,对仍站着的弘历道:“这些日子你经常来这。”弘历面上一慌,忙回道:“回皇阿玛的话,儿臣只是送承欢妹子回来,这就回了。”

看着弘历略显尴尬的脸,我笑盯着承欢,小丫头眼睛一转,应是明白了我的意思。果不其然,承欢仰头道:“皇伯伯,我想让弘历哥哥和我一起用膳。”

胤禛笑着道:“十三弟,你也不要走了,我们一起用膳。”

我仍是把清淡的放在胤禛和十三的面前,而把荦菜放在承欢和弘历的面前。

承欢拿起筷子望着中式猪扒,笑问我:“姑姑,这就是你说的中式猪扒吗?”我点点头,承欢一脸兴奋,望着胤禛,只等他开始,胤禛和十三相互看了一眼,十三笑道:“皇兄,开始吧。”

吃了几口,胤禛问我:“上次皇后宫中的菜肴可是你做的?”正欲开口应是,承欢已道:“皇伯伯,上次是姑姑做的,姑姑做的菜肴可好吃了。”听着承欢口齿不清的回答,十三摇了摇头,轻轻地拍着承欢的背笑着道:“不要噎着了,一点也不像个女儿家。”

默看着吃饭的几个人,心神一阵恍惚,感觉自己已不是张小文了,张小文最不屑的就是相夫教子。而现在的自己,却像是一个每天用尽心思为亲爱的丈夫、可爱的儿女烹制菜肴,时时刻刻为他们担心的妻子、母亲一样。

“晓文,你怎么了?”乍听弘历的问话声,我‘啊’一声,不知出了什么事。

看几个人同时看着我,我忙用询问的眼神看了弘历一眼,弘历道:“皇阿玛夸你的菜做的好呢。”

我忙回话:“皇上谬赞了,奴婢用的也只是平常材料,只是奴婢留心了几位主子的口味,所以皇上才觉得好吃吧。”

听完我的回话,他眼中又是亮光一闪,瞬间恢复正常,和那次在畅春园林子里的相同,快得让我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并不相信人能死而复生,难道竟是……。想到这里,心中的挫败感一点一点的加重。他不会是相信若曦没有死吧,毕竟他并没有见到若曦的尸身。他既是不相信人能死而复生,当然也不会相信我就是若曦,我的出现只是令他又生了一丝的希望。

心中郁悒,心中不断猜测着,他真是相信若曦没有死吗?当然,确切地说若曦也真的没有死,只是换了另一张面孔。

忧虑自身的同时,心中又隐隐有些不安,虽然心中不愿再与他们有瓜葛;虽知此时他们并不会毕命;更知此时的自己任何忙也帮不上,但是心依旧不由自主揪成一团。

八王议政后,或许胤禛感觉大局已定,便召集满汉文武大臣传谕,宣称‘廉亲王允禩狂悖已极,朕若再为隐忍,有实不可以仰对圣祖仁皇帝在天之灵者。’然后历数其康熙年间的种种恶行,而自己嗣位之后如何对他宽容忍让、委以重任,胤禩如何心怀不满、怨尤诽谤,做出种种侵害皇权之举,最后宣布‘允禩既自绝于天、自绝于祖宗、自绝于朕,宗姓内岂容此不忠不孝、大奸大恶之人。’命将其黄带革去,开除宗籍,同党的胤禟、苏努、吴尔占也一并开除宗籍。

在八爷**力量削弱的同时,隆科多许是也想自留退路,主动提出辞去步军统领一职。胤禛不仅马上同意,还擢升了与隆科多不甚亲密的巩泰来接手这个职位。

初春,园中的林木花草锭出了新芽、开出了花。树木花草与假山墙垣、小桥流水互相映衬,美仑美奂。

微雨的早上,仰头望着有些雾蒙蒙的天空,心中有丝欣喜,缓步漫步其中,感受着‘小雨纤纤风细细’的美丽与lang漫。

近两个月,随着胤禛在阁内用膳次数的增多,我的心情也由先前的沉重变的明快许多。上天对我还是眷顾的,若非如此,如果这次回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有可能一辈子既见不到他也不能回到未来,如果是那样,还真是生不如死,现在不管怎样,毕竟还在他的身边。

想到这,长长的吁出一口气,微抬着头,闭目两臂平伸,静静立着,默默享受着霏霏细雨的抚摸,觉得脸上凉凉的、潮潮的,很是舒服。

耳边似是有人轻哼一声,心中微怔,这会此处怎会有人呢,现在是早朝期间,当值的宫女、太监们都忙着伺候着主子们,不当值的这会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虽是如此,还是急忙放下手臂,睁开眼睛,对面三阿哥弘时举着竹伞,一脸不屑看着我,见我睁开眼睛,他嘲弄道:“好一个会偷懒的奴才。

我矮身一福:“奴婢今日不当值,应该还谈不上‘偷懒’两字。”话一出唇,心中就有丝后悔,在他面前又何必逞这一时之快呢。但话已说出,也无法挽回,只好默站在原地,一时之间心中有些忐忑。

听了我的话,他默站了会儿,面色转了几转,最后猛地扔掉手中的伞,快步向我走来。我心中大惊,不自觉后退了几步。

他走到我面前,怒瞪着我:“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话说的一点不假,以前,每当书中有说,雍正为了给弘历扫清障碍,把自己另一个儿子囚禁至死,自己虽喜欢雍正这个帝王,但心中还是不同意这种做法,认为还有其他方法可取,认为这并不是唯一的途径。现在看来,不管具体原因是什么,但胤禛如此做,一定是忍无可忍,才会这样做。

这么一想,心中居然静了下来。对他浅浅一笑,道:“皇上马上就要下朝,三阿哥如果没有别的吩咐,奴婢就告退了。”

说完默等了会儿,看他没有说话,我急忙转身,径往向勤政殿方向走去,背后传来了他气极的声音:“本阿哥可让你走了。”

我心中咯噔一下,脚步一滞,停在了原地,突地觉得身上出现一丝凉意。依目前自己对他的了解,自己的皮肉之苦是逃不了了。

雨渐渐大了,额前的头发湿淋淋贴在脸上,我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已快步走上来的弘时用力捏住了我的下巴,将我的脸高高抬起,盯着我恨声问:“谁给了你这样的胆子,十三叔、四阿哥,还是我的皇阿玛?”

他话中有话,我心里不禁苦笑,想挣开他的手,但转念一想,这样做无异是对他火上烧油,遂忍住痛,静静地等待着他的下文,他加大手上的力度,续道:“你为何帮四阿哥,为什么?”

看我既没回答也没挣扎,他猛地放开了手,力道太大,我身子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我慢慢起身,站起,仍对他福一福道:“奴婢告退。”在转身的一瞬间,泪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真痛。

刚走进阁内,廊子下的菊香便开始大呼小叫,直到我走进房中,她跟上来依然不停追问‘你的脸怎么了’。直到我说n遍路滑不小心摔了,她才住了口,我仔细的嘱咐她,一定不可胡说,见她点头答应,我才吩咐找高无庸告假。

见她走远,我暗自叹口气,这个菊香还是没有吃过苦头、受过教训,要知道宫闱之中,盘根错节、凶险万分,这最容不得就是心机单纯。

泡在浴桶里,抚着颈中的木兰坠子,理顺思路,默想着弘时所说的话。

这些日子,弘历的确是一直来这里陪胤禛吃饭,弘时知道,那后宫诸人也应知胤禛常在阁内吃饭,看来以后更要循规蹈矩、慎言慎行。雍正年间虽没有九王夺嫡,但宫中之人哪一个不是为权势利益而活,有权益就有争斗、有争斗就有猜忌,在这个特殊的环境中,有猜忌就有生死。我虽是自怡亲王府而来,但被人寻个把柄,定个莫须有的罪名,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那日后,就一直躲在房中不肯出去,承欢来闹了几次,见我下巴青紫也就没要求带她出去,来了也只是在屋中唱唱曲、临临帖。

高无庸也谴了勤政殿的小顺子送来了伤药,来时正遇上了弘历也来送药,见和小顺子送的相同,表情讪讪的要拿回去,我笑着夺了回来。过了十余日,下巴的青紫才算消失。

这天,我伤愈后头一天当值,勤政殿只有胤禛一人批阅奏章。

我奉上茶水,正往外走,身后的他突然问道:“完全好了?”我一怔,转身看向他,他头未抬,边写边道:“朕问你是否完全好了。”我心中一暖,道:“谢皇上惦念,奴婢已经好了。”

他点点头,不再言语。我抑不住,抿嘴而笑,步履轻快地向外走去。

正要进偏殿茶房,远远地看见高无庸领着一个小宫女走来,我忙转身走向前道:“晓文谢谙达送药。”

高无庸匆匆看了我一眼道:“好了就好。”这完,步子不停径往大殿急走,我一呆,高无庸做事一向谨严精细,是个泰山压顶面不改的主,今日怎会如此慌张,遂转过身,望着他们的背影。

走的太快,后面的小宫女踉跄一下,差点摔倒,高无庸忙转身扶她一下。高无庸居然扶了一个宫女,心中更是惊奇,凝神仔细向她看去,这个宫女……,她的背影太像一个人,她不是已经死了吗?心中震惊,头上立刻像响了一声炸雷,脑袋嗡嗡的,往日的一幕幕蓦地出现在脑中。

本欲再次端茶入内,想一探究竟,可高无庸竟挡在门口,说不用再奉茶,谴散了众人。

天色渐暗,虽知这样不妥,可还是站在树后向大殿方向望去。大约一个时辰了吧,其间没有人进出。站得双腿酸痛,依在树上还是不死心。

终于,高无庸领着她走了出来,她头微微垂着,脸上似是挂有泪迹。我心中焦急,看不清她的容貌。

她抬起头,像是问了高无庸什么,高无庸边点头边说着。

的确是绿芜,我双手紧抓住树干,抑制住冲出去的冲动,他不是说绿芜死了吗?突然间心里竟有些恨他,如果说这么做是为了保护十三,可对十三和绿芜来说,这是多么惨忍的事。

目送他们的身影逐渐消失,才转过身子,无力地靠在树上,这就是宫廷,人的生生死死都不由自己决定,一个活生生的人可能下一刻就是一具死尸,而一个你认为死去的人,下一刻也有可能活生生的出现在你的面前。

缓缓地坐在地上,双手捂住头埋在膝盖上。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林子里光线强了些,仰首望去,原来一轮明月已挂在了夜空中,随风摆动的绿叶,在月光下像铺了一层银粉似的,煞是好看。只可惜,月虽是圆月,那么晶亮饱满,可是,本该团圆的人却……。

默坐一会儿,长长叹口气,起身。绕过身后的树,前面立着一人。心中微惊,待看清来人,心中有丝恼怒。

他站在树后,全身被黑暗包围着,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站了一会儿,见他仍没有言语,我举步向外走去。

他却忽地开口问:“你一直都在这?”我停下步子,未回头,道:“皇上担心什么呢?”他似是轻叹口气,续问:“你为什么总是叹气?”我苦笑着回道:“奴婢叹的是月圆人不圆?”默了一瞬,他淡淡地道:“人月两圆对有些人来说确是一种奢望。”

我心中一惊,喃喃的道:“天有意、人无情,近在咫尺难相聚。”我说的既是绿芜也是自己,他没有再说话,转身自我身边走过,向林外行去。我默跟在他后面,一前一后向禛曦阁走去,一路上两人再无言语。

外面的热lang好像要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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