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刚刚清洗过,蓝色的格子病服挂在瘦弱的身上虽然仍显宽松,但是看上去已经干净许多。陆希与父亲长得其实很像,这样瘦下来就更像了,只是他的脸色怎么看起来比父亲还不好。
指尖刚刚触碰到他的脸,陆希便醒过来,他睁开眼睛。样子虽然是清醒的,可是眸子混浊,好像反应有些迟缓,半晌才认出面前的陆弯弯。
“弯弯?”他不确定地问,声音嘶哑。
“是我,是我,哥。”陆弯弯看着他虚弱的就像迟暮的老人一般,哪里还有平时意气风发的模样,鼻子不由发酸,又不想在他面前哭出来。
“你怎么来了?”意识到陆弯弯真实的存在,陆希有些着慌地想坐起来,显然忘了腿不方便,一动身子又跌回去。
“哥,你别乱动,你的腿还伤着呢。”陆弯弯紧张地扶他,想给他背后塞个枕头舒服一点,却被陆希用力甩开。
陆弯弯没防备,身子趔趄着后退了两步。
“你走,快走,别在这里。”陆希捂着自己的脸,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这个样子。
陆弯弯稳住脚步后,看到哥哥将脸埋进手掌里,上半身弯下去,那样子痛苦不堪。她慢慢走过去,手刚碰到他的肩头,就被他再次用力甩开。
这次的力道很大,差一点就碰到陆弯弯的脸,她躲的时候脚崴了一下,就跌在地上。
他吼:“你滚,给我滚,不要管我,再也不要再来看我,听到没?”手将床头铁柜上的东西扫下来,稀里哗拉地掉了一地,差点砸到陆弯弯身上。
他现在这个样子,不想被认识的人看到。
容晔听到动静过来,看到里面的情况,便已经跑进来扶起陆弯弯。他将陆弯弯护在身后,道:“不错,还总算知道有点羞耻心。”这声音清清冷冷的,带着很明显的嘲讽味儿。
房间里多了出一个男人的声音,陆希慢慢抬上头,就对上容晔讳莫如深的眸子:“是你?”
从前他们是打过照面的,只是彼时都较为年轻,甚至说是青涩,这一晃也许多年过去了,但显然容晔这个人还存留在陆希的记忆里。
而此时容晔的脸色也有些冷凝,大概是在意陆希这样对陆弯弯,虽然他的情绪可以理解,可是容晔并不认为自己有义务看着惯着任何人,所以回答:“是我。”
陆希却并不理会他的倨傲,目光从容晔脸上移到后方的陆弯弯脸上,问:“你还他在一起?”口吻是明显的不赞同。
陆弯弯摇头,却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
容晔却唇色迅速泛冷下去,无不讽刺地说:“难得,你都这种情况了,还有精力去操心别人的事。”
陆希的脸色明显一僵,他现在这种情况,刚刚经历过从云端跌到地上的感觉,还不曾适应,又如何受得了容晔眼中的轻蔑。所以情绪也跟着激动,他警告说:“你离我妹妹远一点,你不配和她在一起。”
四年前,这个男人伤的陆弯弯多么重,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所以从那时起,容晔在他眼里就再也不配与自己的妹妹在一起。
容晔只回给他一抹轻蔑的眼神,连回答都懒得。
就是这个眼神彻底将陆希激怒,想他陆家的大少爷从小优越,又一向心高气傲,这次的是他人生三十年来跌得最重的一跤,也许永远都爬不起来。如今落到这个地步,自尊心很容易受到伤害,也最受不得别人的轻蔑。容晔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刺激他。
“我说你离她远一点,听到没有?”他情绪激动地指着容晔吼,看起来疯了一般,十分失控。
“凭你吗?一个大男人自己的公司保不住,还染上毒瘾,你觉得你有本事阻止吗?”
容晔是什么人?
这辈子除了他老子,还没有人这样拿手指着他的鼻子说过话。虽然眼前这人是陆弯弯的哥哥,他那眸色也冰冷凝结起来。
陆希现在的情况明显不对劲,陆弯弯担心则陆希受刺激过度,便扯着容晔的手,冷斥:“你别说了。”
他又何必跟一个病人计较?
“陆弯弯,你觉得他可以给你撑腰了是不是?”虽然是她的哥哥,可是他也不愿意看到她为了维持另一个人,而对自己是这种态度。
难道她忘了,自己刚刚差点被陆希伤到?
“撑腰,你的意思是你承认自己之前都是在欺负我吗?”维护家人,让她仿佛浑身都长满刺,也不管扎伤的是敌人还是自己。
容晔看着她的眸子里闪过痛心,他极少在外面面前表露情绪,只是这一眼极冷极冷,仿佛又带着失望。陆弯弯被他的目光刺了一下,有些微微的发怔,还来不及多想,他便已经离去。
陆弯弯下意识地想喊他,可是唇扬了扬,终究没有发出声音。
能说什么呢?
身后传来陆希咳嗽的声音,陆弯弯终于收回心神,转头看到陆希捂着嘴巴一阵猛咳。所以赶紧去倒了杯水过来,无声地给他递了过去。
陆希看着面前透明的水杯,抬眸望向站在面前的陆弯弯,他仿佛不敢直视她的目光。他并不接杯子,只低声说:“弯弯,你不能跟他在一起。”
四年前,这个男人伤弯弯太深,他都看在眼里。一个可以狠下心那样伤害过妹妹的人,他认为那并不值得妹妹再次爱上。
更何况他如今这个样子,照拂不了家里,更顾不上他。如果陆弯弯还像四年前那样再经历过一次伤害,他都无法想像陆家会成为什么样子。
“哥哥,我知道。”陆弯弯应着,然后将杯子塞进他手里。
陆希知道写意的事一直是陆弯弯在撑着,那原本是他弄出来的烂摊子,如今他又这个这样子,实在愧对她,没有勇气看她的眼睛。
陆弯弯却不这么想,她始终相信陆希,等他情绪好一点,才问:“哥哥,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一问就触到了陆希心里的那根刺,他甚至逃避地推她,手洒了各处的手背,却只说:“别问了弯弯,你赶紧回国外去,家里的事都别管。”
如今想起来,陆希自己都觉得经历的这一场还像是一场梦,而这些都是他不愿意面对的,只想逃避。
陆弯弯却抓住他的手,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仿佛给他传递坚定的力量,说:“哥,你知道写意如今是我在撑着吗?你知道爸他病了吗?你知道华澜带着陆晨回来了吗?你知道我每天都很累吗?四年前你不是对我说,让我相信你的吗?你如果这样,我该怎么面对这些事呢?”
说着说着,她的泪便淌下来。
她一直都是脆弱的女子,她的泪可以为自己,为家人,甚至为不相干的人而流。此时此刻,她只希望面前的哥哥能振作起来,不然她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呢?
陆希看着她,心也跟着抽痛。想想娇弱的妹妹都能坚强,他一个男人为什么不可以?他干瘦的手有些颤抖地覆上妹妹的手,重重地点头。
于是陆弯弯了解了整个事件的真相——
陆希从前有个很好的大学同学,陆希在来华州出差时遇到了他。两人相聚甚欢,陆希从他那里了解到,同学的老板看中香港一块地皮,手头有点紧,想找个合作伙伴。
其实所需不多,只不过那段时间媒体总有报导那块地,周围的前景规划也相当好,他颇为心动,便让这个同学牵了线。他与同学,同学的老板,还有另外几个参与这个项目的老板去了一趟香港考察,通过会议,及多方面资料收集,确定这是个稳赚不赔,一本万利的买卖。
贪欲,总是人类避不开的缺点。
陆希也一样,他没用几句话便说服了父亲,带着筹集的资金来到华州,与其它的合作伙伴聚首。那段时间他仿佛像着了魔一样,尤其是那些会议带的前景数据,就好像可以看到自己口袋里的钱不断翻倍翻倍,所以得意忘形。
签定合同之后,也敲定了香港之行。前夕,他的同学陈航,说要带他去放松放松,便去了一家名叫蓝诺的娱乐场所。开始只是叫叫小姐,唱唱歌,打打牌,玩些寻常的消遣。
后来,有个人就嚷嚷着没劲,问陈航有没有比较刺激的活动。那陈航犹豫再三,便带他们去了地下隐秘的赌场。陆希没有接触过这种地方,起初想走,却被人拉着说没胆子小,于是就留了下来。
后来,在众人的怂恿下被引着赌了几把,就像所有骗局一样,开始赢得很多,后面便渐渐开始有了输的迹象。他觉得输得差不多便想收手,可是赌场的人却不干了。
一把刀子插在桌面上,强逼着他玩,那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同学与“合作伙伴”都不见了,只有他与另一个认识的人被围在赌桌前。
他不赌,便被拳打脚踢的一顿猛揍,接下来为了保命,他不知不觉便输光了帐号里所有的钱。他是身无分文被踢出地下赌场的,带着浑身的伤,像乞丐一样被丢在街上。
他在深夜里回酒店,因为付不出房费而被迫退房。拖着行李赶到陈航的公司,陈航不在,他因为逾期没有打款而违约,取消了与对方公司的合作。
直到这时陆希才冷静下来,可是当他意识到这是一场彻彻底底的骗局时已经晚了。可是他犹不甘心,抱着那仅有一点奢望给他的同学打电话,是关机状态。
他拖着自己仅有的行李,孤伶伶地站在街头茫然四顾。许多人看到他满身是伤,带着脏污的血都绕着他走。那时的陆希还没有绝望,他觉得自己这样无法回去见自己的父亲,无法跟写意交待。
他报了警,却因为缺乏证据不能立案。反而差点因为涉嫌私自聚赌而被拘留。不甘心的陆希独自在蓝诺门口蹲了一个多月,终于逮到那个同学带着另一群人走进去酒吧。
那样的情景,就像一个月前的自己一样。他愤怒地冲上去质问,却被他喊人拖进暗巷里暴打,最后还被注射了bing毒。毒瘾就是那时染上的。
他以为他会死,可是第二天会照常醒过来,每当毒瘾犯的时候都生不如死,他知道自己要废了,倒情愿就这样死去,可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来帮他注射一次,以至于他的毒瘾越来越重。
陆希说的时候一边咳嗽一边浑身发抖,他尽管掩饰的很好,陆弯弯也能从他眼睛里看到流露出的恐惧。可想而知他这段如同炼狱的日子是如何熬过来的。
“哥哥?”陆弯弯抓着他的手臂,紧紧地抓着,那是为陆希的心疼。
陆希也许是因为回忆,所以情绪有点激动,手不止微微颤着,脸部肌肉都像不受控制似的出现轻微抽搐。
“哥,会没事的。”她安慰。
陆希也回握着她,然后脸上的表情更加明显抽搐了一下。他说:“弯弯,你快走,快走吧,下次再来看我。”
陆弯弯却舍不得,她只以为他觉得无法面对自己,可是她觉得自己应该给哥哥力量,就像当初给予自己的一样。
陆希却着急地推开她,那样子有些浮澡,他一边抽着鼻子,一边催:“你赶紧走。”
陆弯弯却摇头,但很快发现哥哥的不对劲。他情绪波动很大,显得又有些烦燥,不止脸部抽搐的越来越厉害,眼睛虚浮地没有着落,就连身子都开始小幅度地抽摔,样子看上去很不对劲。
“哥?”她好像意识到什么,又不太确定。
“走啊,赶紧走,我不想让你看我这个样子。”陆希痛苦地吼着将她推离,终于印证了陆弯弯的猜测。
他的毒瘾又犯了。
不待陆弯弯上前,他就不受控制地抱住自己的脑袋,也不管手里拿到什么就往地,往陆弯弯身上砸去。
外面的警察听到动静赶紧进来,陆弯弯被警察强行带离病房外,她站在门口看着陆希全身痉挛,抽搐,痛苦地嘶吼,甚至不惜拿自己的头去撞墙。
那两个警察动作熟练地将他绑在床上,他仍然在咒骂着,身子全身反抗,几乎要连床都翻了去。是的,他整个人看上去完全失去理智,嘴里叫骂着,嘶吼着,眼睛瞪得很大很大地望着门口。
陆弯弯觉得好像他在仇恨地盯着自己,凸出的眼球里带着血丝,就好像随时会脱出眼窗的玻璃珠。她从没看过犯了毒瘾的人,她开始是吓坏了,最后感到的却是心疼,极致的痛。
她的哥哥,怎么会受这样的罪?
她一直待到医生将给他注射了镇定剂,整个人受不住晕过去,满头的血污。医生说有时镇定剂都不管用,他一样会痛苦的醒过来。折腾到天快黑她才离开,心情沉重。回到酒店里,整个脑子里都是陆希的样子。
晚饭也没吃,她连房间的灯都不敢关,就那样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眼睛干巴巴的仍没有睡意,脑子里塞满陆希在医院的样子。
也不知道躺了多久,床头的手机突然嗡嗡地震动起来。她本不想接的,可是铃声一直不断,吵得陆弯弯心烦,便抓过来按了接听键:“喂?”
“弯弯?”那头传来温润带笑的男音。
除了父亲与哥哥,也就容晔这么喊他,可对面这人明显不是。她脑子里还乱糟糟的,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是慕少隽。
“慕少。”
“想了这么久才听出是我,本少的魅力在你这里为什么总是大打折扣?”那头传来他不满的声音。
可惜陆弯弯此时的心情真的笑不出来,也没有精力应对,所以沉默。
“怎么了?心情不好?”慕少隽没听到她应,试探地问。
“嗯。”陆弯弯应。虽然她应该感激他帮自己找到陆希的病房,让她顺利找到哥哥,可是此时的她真的没有心情与他寒暄。
“那出来喝一杯吧?我请你。”慕少隽邀请。
“你在华州?”她不甚在意地问,心想着怎么才能结束这通话。
“当然。我请你去蓝诺怎么样?听说那里都是名酒,还有很多特色的节目。”
不愧是爱玩的花花大少,不管走到哪里,都能准确找到娱乐场所。不过吸引陆弯弯却是蓝诺这个名字,如果她没记错,就是今天哥哥提到的那个地方。
“好啊。”她痛快地答应。
这回沦到慕少隽诧异了,在他看来陆弯弯绝对是个谨慎、自律的女子,每次与自己见面都似乎是避不开的场合下,这回这么痛快是他没想到的。
“那去接你?”他问,随着他移动的脚步声,通话的背景突然安静转为吵杂,隐隐约约夹杂着酒吧或迪厅里的劲爆音乐。
他大概已经在酒吧里了吧?
陆弯弯了然地笑了笑,说:“不用,我自己打车过去。”
她来时华州时就穿了一套衣服,穿了一天也皱巴巴的,不过她并没有心情打理,一心只想着先去瞧瞧那个蓝诺到底有什么蹊跷,便拎着包出去了。
打了车,三十分钟左右,出租车便停在一幢高楼前。蓝诺豪门夜艳几个大学挂在楼顶,整个大楼都霓虹闪烁。前面门庭若市,停车场里随便一辆车都价值上百、上千万,看来又是个供有钱人消遣的销金窟。
陆弯弯拎着包进去,一楼便是人潮涌挤,不谈舞池里的群魔乱舞。高高的升降台上几个穿着暴露的女人在跳着火辣的钢管舞,一群男人围在台下叫喊,吹着口哨,说着一些下流无耻的话。
这些人个个穿着作工精细的西装,却个个扯了领带,敞着领口的扣子,扯着嗓子喊,脱去白天的一本正经,在暗夜*的挑动下都显出禽兽的本性。
陆弯弯观察过四周的环境,从包里掏出手机正想给慕少隽打电话,手臂就被人扯住。她一侧头,便看到慕少隽正冲她笑。
他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一点点歪,使他整个人看起来有种很坏的感觉,却对女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这会儿已经有许多经过的女人向他投来感兴趣的目光。
慕少隽没理别人,拽着陆弯弯走进一个包厢里,里面同样都闹哄哄的。对着外面的却是一面单面玻璃,可以透过这面玻璃清晰地看到升降台上的表演。
“哟,慕少终于把嫂子接来了。”他们一进来,迎面就听到一个男人的叫声。
慕少隽带着陆弯弯走过走,笑骂道:“瞎说什么,陆小姐眼光高着呢,我还没追到手。”
“哟嗬,这世界上还有慕少您追不到的女人啊。”那人痞痞地回着,然后转向陆弯弯说:“陆小姐,在下冒昧了。不过不买慕少的帐女人您还是第一个,小的在此向你表示膜拜。”说完还煞有其事地鞠了个躬,引来一片哄笑。
陆弯弯刚进来,也搞不清这些是什么人,跟慕少隽是个什么关糸,不免有些窘迫。
慕少隽将她拉过去,让她坐在自己身边,说:“别理他,这小子就是欠抽。”
“我说慕少,你这次也太重色轻友了吧,在美女面前多少给我留点面子。”那人说着,照旧嘻嘻哈哈的态度。
慕少隽也没理他,陆弯弯陪他们说了会儿笑,有慕少隽在他们倒不敢太过份。在酒吧里也看不出什么,觉得包厢里闷便去了洗手间。
二楼都是包厢里,里面有附属的洗手间,所以这里显得便有些冷清。她出来的时候看到几个醉醺醺的人走廊的尽头拐过来,好像并不像平常的包厢。
一时好奇,或者说她来时就有些想一探究竟,所以有些跃跃欲试。脚步放轻走过来去,尽头并没有什么房间,倒是有一道门,像是楼梯那样的安全通道。
她轻手轻脚地将门推开一点点缝隙望下去,果然看到是楼梯,下方拐角的地方好像隐约站着两个站岗的人。这会不会是哥哥说的,通往地下赌场的通道?她的心因为这个猜测砰砰直跳,却也知道自己是绝不能这样闯进去的,便想离开。
路过通道最近的房门,这间包厢的门是虚掩的,里面也没有开灯,她以为没人,却听到传来一句:“三哥,那个姓陆的被Z城警方的人带走了。”
声音刻意的压低,可是环境太静,还是这样好巧不巧地钻进她的耳朵里。其实她也没听得太清,只是捕捉到几个关键的字眼,陆,Z城警方,所以第一个反应便是与哥哥有关。
只是来不及转一个念头,里面的人就听到了动静,机警地问:“谁?”
下一秒那扇门就被推开,陆弯弯还不知道怎么办,手臂就被人抓住,一股力道将她推至墙边,接着一个陌生的男性气息便呼过来,攫住了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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