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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佛身和魔身的目光之中,净涪本尊低下头去,望着自己的手指,并不太在意地道:“什么怎样做到的?就是这样就做到了,还要怎样做?”

就是这样到底是怎么样?

魔身和佛身一时都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心情,只得直瞪着净涪本尊。比起魔身,佛身倒是不那么纠结,他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魔身一直瞪了净涪本尊半响。可惜的是,他的怒视或许能够震慑得了旁人。但在这识海里,在同为净涪三身的净涪本尊和佛身面前,却是什么用处都没有。

白费力气!

魔身最后狠狠地瞪了一眼净涪本尊,便不再紧揪着这件事不放,势要与净涪本尊问个清楚明白。他只又问净涪本尊道:“那么,那戒体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净涪本尊不答,他望向了佛身。

佛身答道:“戒体是由我乞戒所得,与我愿心相合,那自然就是在我的身体里了。”

魔身嗤笑了一声,拿着令人听不出什么语气的声音反问道:“你的身体?你又哪里来的身体?”

佛身只是一笑,并不答话。只是他的身影背后,在金璨光明的佛光中,有一尊金身站在那里。

魔身看着站在佛身背后的金身,眯着眼睛沉默。

佛身有金身,日后等他的佛门境界提升,未必就不能令金身显化于世,以金身行走。

这倒是和他当初的打算不谋而合了。

果然该说,真不愧是同一个人吗?

哪怕他们行走的道不同,作为同一个人的他们,想法都是差不离。

净涪肉身属于净涪本尊,他们两个谁都没想过要去与净涪本尊抢夺,而只是在自己选定乃至修持的道上花心思,借助自己的道果为自己谋一个与他们自己最为契合的身体。

佛身有金身,而他也会有魔体。虽然金身和魔体都是介乎与虚与实之间,但比起净涪肉身这个皮囊来,却实实在在是最为适合他们的载体。

更何况,净涪本尊还为他们留下了使用肉身的资格。

魔身不知道净涪本尊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其中到底又花费了他的多少心思,但魔身心底最后的那一点不平却是被抹了个干净。

虽然净涪肉身归属于净涪本尊,但他也是净涪,也能自如地驾驭净涪肉身。他虽然被分出去了,但却绝对不是被人扫地出门。

“哼!”魔身哼了一声,不在意地道,“这可真是你的身体啊......”

“但你以为,就只有你有身体吗?”

似是故意又似是怄气,魔身身后如气如雾的魔气翻滚,一道漆黑的几乎看不见的影子在魔气中若隐若现。

魔身抬起头,看不清楚他的眼底到底是不甘示弱还是挑衅,却听得他道:“你有金身,我可也有魔体!”

魔身修成的魔体,是心魔体,而非是当年皇甫成修持的天魔体。比起那天魔体来,心魔体是要少了几分属于天道的苍茫,可也多了几分来自人心的诡谲。

净涪本尊和佛身齐齐转眼望了过去。

净涪本尊只是看着不说话,倒是佛身笑了一下,道:“哦?终于舍得将你的魔体放出来了?”

是的,关于魔身的魔体,净涪本尊和佛身都各有猜测,也都有所感应。

毕竟三身一体,就算是魔身着意隐瞒,也不能将魔体的存在完完整整地瞒了过去。更何况,哪怕佛身修出了金身,他与魔身在识海中的比拼也还是一开始的势均力敌,谁也不能强压了谁。在这样的情况下,要说魔身没有暗藏下什么手段,谁信?

佛身和魔身双身一左一右相对而立,他们的身后,还各有金身魔体护持,倒是显得站在识海正中央的净涪本尊格外的势弱。

可不管是佛身还是魔身,谁都没有真的就相信净涪本尊势弱可欺了。

魔身又哼了一声,道:“你当谁都是你?得了个整日发亮几乎都要闪瞎人眼的皮囊就恨不得昭告天下!”

佛身又是笑了一下,竟难得孩童心性地顶了过去:“总比你这个藏着掖着生怕别人废了你的家伙好吧。”

虽然没有真真正正地吵起来,但这两人针尖对麦芒一样的你来我往,也不比吵起来好多少。净涪本尊被他们吵得头疼,终于忍不住了,出声喊停:“好了,都给我停下。”

佛身魔身齐齐闭嘴。

净涪本尊左看看背后立着金身的佛身,右看看脚下隐着魔体的魔身,道:“现在,你们告诉我,你们到底还有什么事?!”

佛身魔身谁都没有说话。

净涪本尊又道:“既然没有事情,那就都各忙各的去!”

还没等佛身和魔身有什么动作,净涪本尊自己就闭目盘膝坐于虚空,闭目入定。

魔身看了看快速沉入定境的净涪本尊,竟还是将一声“哼”送入了佛身的耳中,才带着魔体再度入了无边暗土世界。

佛身倒是无所谓地笑笑,也带着金身一起,隐入了净涪识海左边那漫天的佛光之中。

这边说来话长,但从净涪回到禅院,再到现在他真真正正的入定,可是连半个时辰都没有。

这半个时辰的时间,不知道净涪本尊会不会觉得漫长,但对同样已经回到了自己禅院里的恒真僧人来说,却是真的短暂,短得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来的。但不论他此时是什么样的感觉,既然本体已经做出了决定,那他就需要完成。

围坐在恒真僧人身侧的诸位禅师们也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坐在恒真僧人左手侧的那一位禅师抬头看了看恒真僧人,皱着眉头问道:“祖师,您真的要这么做吗?”

这一位禅师开口,屋中的其他禅师再有更多的疑问,一时也都停了下来,只抬起头去望着恒真僧人。

恒真僧人板着张脸,垂着眼睑,只将本体搬了出来。

“是‘我’的意思。”

慧真罗汉名号一出,屋中所有禅师都沉默了。

面对这样的沉默,恒真僧人心底都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片刻之后,他终于抬起眼睑,无悲无喜地望着下首的这些禅师们,“当年‘我’传法有差,令此世佛门根基有损,我这番降世,本就为修补根基而来。如今《浅解佛说阿弥陀经》经义已成,我也该走出天静寺,往红尘中去了。”

坐在恒真僧人右手侧的那一位禅师沉默了片刻,问道:“祖师,我天静寺是景浩界佛门祖庭,为景浩界佛门弟子共尊之所,祖师留在天静寺布道说法,不是更能影响佛门万千弟子和万万信众?”

恒真僧人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但这笑意却根本不及眼底,“我从红尘中来,自也该往红尘中去,天静寺虽好,我这一遭却也不能免。”

再说,哪怕目前天静寺仍旧是佛门祖庭,为景浩界佛门弟子共尊之所,可十年后呢?百年后呢?千年后呢?

等净涪、净音等新一辈修成,妙音寺崛起,已经不如当年的天静寺又能还留下几成影响力?

恒真僧人心意已定,天静寺的这些禅师们又如何能够令他回心转意?

而很快的,恒真僧人再过不久就要离开天静寺进入红尘行走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天静寺。除了闭关的那些禅师僧人之外,就连在天静寺后山塔林里的八祖圆微也都听说了,更别说是清壬等禅师了。

细细说起来,清壬在听到这一个消息的时候,可是正正拿了一段经义与一群同样出身妙音寺的禅师细细讨论呢。

清壬闻得这个消息,转头看了看围坐在他身侧的师兄弟们,问道:“诸位师兄师弟,这事儿......你们觉得如何?”

诸位禅师本也都在琢磨此事,听得清壬这么一问,座上一位叫清举的禅师沉吟了片刻,看了看这屋中的禅师,道:“恒真祖师此去,日后再与净涪等相见,怕是会在红尘之中。”

清壬既不点头也不摇头,脸上甚至连个笑意都没有,只问道:“为何?”

清举笑道:“清壬师兄这是要来考问一下我等?这不该是拿去考问净涪师侄等年轻一辈弟子的吗?”

同在座上的诸位禅师也都笑了起来,便连清壬板着的那一张脸上也都裂出笑意。

这些禅师虽然出身妙音寺,但在这天静寺中挂单修行的时间绝对不长。他们对妙音寺年轻一辈其实算不得太过了解,但因为净涪名声实在太响,他那些事情一件一桩的在他们耳边过了不止一回。

这些禅师听说过净涪的事情,又认真观察过净涪,每每拿净涪来与天静寺的年轻一辈弟子一比,都只觉得自家的弟子出类拔萃,无人能够与他比肩。这两厢比较之后得出的结果自然无须细说,重要的是,他们对净涪的事情了解得很清楚了。

净涪得世尊亲授真经,如今真经只得一段,必是要补传真经的,而补传真经之后,又如何能将这一部真经封藏在藏经阁里,自然是要与普罗大众传经说法的。

这些禅师本就想得通透仔细,再一看恒真僧人这些年月里在天静寺的动静,又如何想不明白?

净涪与恒真,日后必有一场较量。

就不知道这样的一场较量,到底会是什么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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