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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涪归来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这个小小的山寺, 在这里挂单修行的三位凡俗僧人忙忙料理了手中的种种杂事, 聚在一起商量着行事。
他们不敢贸贸然去打扰净涪,索性他们这三人里头还有一个了定见过净涪,便也不去叨扰白凌, 只围着了定打探。
“净涪比丘是什么个性情?他这会儿心情如何?”
“倘若我们这会儿去登门请教, 可以么?”
了定被两位相交多日的□□簇拥着探问, 一时也颇为头疼。可他看着这两位性情相投的□□眼里热烈灿烂的光亮, 到底拒绝不了,只能苦笑着一遍遍重复回答那些个问题。
“我也不知道。但很好相处, 看着很是包容。”
“心情?应该还好的吧。”
“登门请教?还是再等一等吧。毕竟不管净涪比丘早先都干什么去了,但他刚刚回来, 总得给他些时间处理他自己的事情。我们还是等一等再上门去。不然,先去寻了白凌小师父问一问?或者通报一声?”
“我们请白凌小师父通传,等净涪比丘相召, 不也行?”
“......先前这么长时间我们都等了,现在净涪比丘已经回来了, 我们总能见到净涪比丘的, 也不急在这么一时。”
“对对对, 净涪比丘很平易近人, 很宽容,对我态度也很自然,不是像师祖、师父所说的那些修行僧侣那样的。”
到得他终于说服了围在他身侧的那两个□□的时候,了定的脸皮都是泛红的,额角、鼻尖处更是沁出细细的汗珠, 整个人既欢喜、急切也夹杂着些无奈。
唯独没有畏惧。
围着他的了壶、了丘半信半疑,但仔细听着了定一遍遍的回答,看着了定的眼神和脸色,也终于没再继续重复地再问上一回。
他们松了一口气,对视一眼,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一派欢快中,了壶叹了一口气,道:“总算是让我们等着了。”
了丘也道:“是啊,可算是等着了。”
了定看了看了壶和了丘,半响,终于犹疑着开口道:“其实......其实这静檀寺......也是不错的。”
了壶听着了定这话,张目望了一眼四周。
此时正是初春,静檀寺中纵然没有栽种奇花异葩,但春日的气息依旧浓郁。甚至因着此间地界人迹稀少,反倒更让这里深蕴着一层自然的气息。
“是很不错。”了壶点了点头,“这里清静。”
了丘也是面带笑意地点头,“倘若可以,我也想要这么一座山寺。”
不需要很大,不需要很多人,三五个屋舍,一座钟鼓楼,清清静静没有太多红尘人迹能让他安稳修行的山寺。
了定、了壶、了丘三人能在这里守了这么一段时日,还能定下心来照常修行的,本也不是有太强权欲的僧侣,有这想法不大稀奇。
白凌轻轻巧巧地将了定、了壶和了丘这边的动静全部收入眼底,但他看了一眼提着长笔端坐案前的净涪一眼,又垂下眼睑,并不作声。
他没想到那三个凡俗僧人在这静檀寺里住得久了居然还住上瘾了。但他和他们三个凡俗僧人在这山寺里朝夕相处的待了三个月,这三人心性如何他也都看在眼里,终究还是有几分情面的。
不过,也正因着有这几分情面在,白凌才没有在这三人的事情上多嘴。
对于这三人的事情,他相信净涪早有决断,根本用不着也不需要他来费心多说些什么。
净涪只凝神沉眸,手执长笔,细毫蘸墨,一笔一划地在纸张上誊抄经文。
白凌不敢抬头看,只敢从眼角漏出一点点余光,稍稍一扫案桌上的方向。他本预备着扫一眼,便立时将目光移开的。但只这一眼,他的心神便不由得他自己掌控,被那落在纸张上的笔墨拖着拽着,落在那黑金的字迹上,再也分不去其他。
净涪没在意他,仍然专注着自身。
他抄的不是《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而是《佛说阿弥陀经》。然则这一部《佛说阿弥陀经》一字字落在纸张上,却又与旁人不同。甚至和净涪早些时日亲笔誊抄的那些《佛说阿弥陀经》比起来也都是大不相同。
比起以往净涪誊抄的那些《佛说阿弥陀经》来,净涪现如今抄的这一部虽然还没有誊抄完成,但字里行间却自有一股写意的洒脱。
更多的,白凌其实看不出来。
可单单这一部还在誊抄着的《佛说阿弥陀经》,就让白凌觉得往日里净涪誊抄的那些《佛说阿弥陀经》规矩。
直待到净涪拖出最后一笔,抬着手腕去看那摆放在他自己面前的那些纸张时,白凌才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来。
他急急地收回目光,又往下压了压脖子,再不敢分神。
净涪不理会身侧白凌的小动作,他看了半响,既不点头也不摇头,转手将手上掐着的毛笔搁在笔架上,才去将那些纸张按照顺序一页一页地排列整齐,再加上封面和页底,双手捧着站了起来。然后,他抬脚便往外走。
白凌连忙跟上。
净涪穿过门户,转入了法堂。
白凌本不知道净涪究竟想要干什么,但他跟着净涪,一路穿门而过,终于推门迈入法堂之后,心中一惊,猛地想起了什么。
十日之后,可不就是程夫人生辰?
白凌心念急转,开始盘算着自己褡裢里有哪一部经文誊抄得比较得意,可以拿来供在佛前,给程夫人祈福的。
虽然往年里都在路上,但他们就是这么做的。倒是这些时日,因着净涪闭关时日稍长,他自己心中烦扰,便多有疏漏,竟将这件事情忘了。
白凌小心地瞥了瞥前方的那道颀长背影,始终没看出什么异样来,左思右想许久,也只能将这件事按捺下去。
净涪知道身后的白凌到底在为什么分神,但他全不在意。
沈安茹是他的母亲,和白凌却没有直接关系。白凌尊她敬她即可,再多的,他不强求。
净涪不强求,白凌却不敢随意。
他抢先两步来到佛案前,左右扫得一眼后,急而不乱地在佛案前给净涪腾出了一片合适的位置,然后才退开两步,边让出空位来,边为净涪准备旁的琐碎物什。
净涪不看他,只捧着那部《佛说阿弥陀经》放到了案桌上那处被整理出来的位置,然后退开一步,顺手从白凌那边接过飘着细烟的线香。
他将那线香捧在手上,默祝了半响。
此时,净涪识海世界里的佛身显化出身形来,也是双手合十,眼睑微垂,静静祝祷。
无边暗土世界里,魔身虽没有显化身形,可比之往日来,这无边暗土世界本源处却要更平静一些,更多了几丝祥和安宁。
半响过后,净涪捧着线香拜了三拜,才将手中的线香插入了案前香炉中。
白凌跟在净涪身侧,也自捻了香,祝祷参拜过一番。
沈安茹原正在房中缝制衣裳,这会儿不知为何,却是愣怔了片刻。身侧也在忙碌的妈妈抬头望见沈安茹捻着针木愣,一时觉得奇怪,但转念想及以往,才刚升起的疑问就消了下去。
一年一回的,习惯了就不觉得奇怪了。
妈妈眼中升起笑意,连忙悄悄地放下她自己手上拿着的那些衣料针线,小心地取过沈安茹手上的绣针,低声唤道:“夫人......夫人......”
沈安茹回神,抬眼望见妈妈眼中的笑意,她唇角也不禁扬了起来。
“又到了这个时候了啊......”
妈妈见沈安茹回神,又见她膝上的那件灰色僧袍只粗粗有个模样,还没有彻底成形,便知沈安茹一时半会还停不下来,便又将刚从她手上拿过来的绣针绣线交回到沈安茹手上。
“可不是?又到了这个时候了。哪怕为着两位少爷,夫人也要好好保重自己才是。”
沈安茹笑着点了点头,复又颇有些怅惘地叹道:“涪哥儿我是不担心的,他自来有主意,也能干。可沛哥儿却还少......”
妈妈也陪着叹了口气。
“涪哥儿是未来的罗汉菩萨,”沈安茹悠悠地道,“但沛哥儿却就难说。”
“涪哥儿给我祈福,我倒希望这些落在我身上的福气能分一些到沛哥儿身上。”
妈妈安慰着道:“夫人......”
沈安茹听得妈妈这么一唤,忽然俏皮地笑了一下,笑容灿烂得意,浑不似三十余岁的妇人,“这话可不能叫涪哥儿听着,不然,涪哥儿可是生气的。”
妈妈也是摇头:“夫人你啊......”
沈安茹笑着笑着,忽然又抿了唇角,淡去了笑容:“涪哥儿回不了我是知道的,就是不知,今年沛哥儿能不能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亲们晚安。
另外,谢谢两位亲们的地雷,谢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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