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诶,我也没听哪位师叔伯提起过。你们听说了吗?”
一众年青沙弥们都是摇头。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皮绷紧了一会儿之后,忽然破功笑了出来。
“这下可真是……希望等我们回寺的时候,寺里的师父见到我们,不会太过生气……”
“不会的放心,寺里的师父要生气,早在净涪师兄受比丘戒的时候就生气了。但你们看看,寺里的师叔伯们哪一个真拿这个由头跟我们说了?”
一众师兄弟正要埋头想一想,就看见他们中的好几个人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
“我师叔……”
“我师父……”
那几个师兄弟举手的师兄弟同时露出一个苦瓜脸,一个接一个地吐苦水。
“净涪师兄受比丘戒的消息传出来之后,我师父塞了我一整套的《楞伽经》,要我仔细研读参悟……”
“我的是《妙法莲华经》,我师父叫我研读不说,还让我抄经。那一回,我足足抄了一百二十遍……”
轮到他的时候,那最后的一个沙弥摆出了个不忍回首的表情,道:“你们其实还算好了的。诸位师兄弟不知道,我师伯他给了我一部《佛说阿弥陀经》。”
《佛说阿弥陀经》。
一众十位年轻沙弥,连同净音在内,听见这部经书,也不由得深表同情。
《佛说阿弥陀经》是景浩界里流传最广的几部佛经之一,它经义不算复杂,经文又不长,抄经他们早抄过许多遍了,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如果真是那么简单,这位师兄弟就不会在这时候特意提起这件事情了。这件事里头,必有隐情。
果然,净音他们就听得那个沙弥用隐隐带着哭音的声音笑说道,“他要我细细体悟这一部《佛说阿弥陀经》,然后说与他听……”
《佛说阿弥陀经》在景浩界中流传之广,简直难以计量。而这一部经文,也早有种种经义、玄妙被前人道尽,几乎已经是形成了桎梏。寺里的师伯要他体悟《佛说阿弥陀经》,然后将体悟说与他听,想听的必定不会是前人的体悟与言论,而是他自己的……
一众师兄弟看了看那个回想起这件事情整个人都萎颓了三分的师兄弟,又三三两两地交换过一个眼神,各自低头,合掌低唱一声佛号,齐声道,“南无阿弥陀佛,希望这一次净涪师兄突破,寺里的师长们能够饶过我们,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虽然如此虔诚礼赞过,但一众青年沙弥都不怎么安心,脸上犹有忐忑之意。
净音团团看了一圈,想了想,道,“我倒觉得这一回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嗯?”
几个师兄弟转眼望过来,眼中有些疑惑,似乎对净音的这个说法有些奇怪,但也有两三个年青沙弥猜到了净音的想法,对视一眼后,也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果然就听得净音道,“净涪师兄现在距离集齐《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全本只剩下一片贝叶了,等他出定,他一定会先去寻找最后一片《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然后才会回寺里去。而我们现在,可还在这里呢。”
剩余那几个哈有些奇怪的年青沙弥一听,也都是恍然大悟。
“是了,我们现在还在外头忙活呢,便是有些什么,也找不到我们的头上。真要有人倒霉,那也是在寺里的其他师兄弟们……”
“没错,更何况净涪师兄一定也会将全本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送到寺里去,等我们回寺,师父、师叔伯他们应该没那么多心思理会我们……”
“没错没错……”
一众十来个年青沙弥脸色一阵雀跃。
净音在旁边看着,心里暗笑。
等他们这些人心情稍稍平复下来之后,净音却又故作感叹道,“其实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快些处理完这里的事情,回寺里的好。”
“对。”另也有一个年青沙弥点头应道,看着剩余一些师兄弟的不解,他看了看净音,跟他们提起重点,“《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只要我们在寺里,怎么也能从师父他们手上借得一部《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来。”
哪怕不是净涪师兄的手笔,而是他们师父、师叔伯的抄本,那也是《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啊。
大名鼎鼎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到今为止只有一半流传在外,堪称琵琶遮面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哪一个佛门子弟能在它面前心如止水?
净音看着讨论得热烈的一众师兄弟,心里暗暗得意。虽然为了照顾旁边诸位师兄弟的心情,面上半点不显,他也还是趁着一众师兄弟不注意,转眼往净涪的方向看了看了。
师弟啊,师兄我等你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净涪佛身在寻找《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上的异常,很快就传回了妙音寺里。清显大和尚和清镇大和尚一合计,直接找到了清源方丈。
清源方丈抬眼望向了满脸认真的两位大和尚,仿佛以为自己听错了,“两位师弟,你们刚才说……你们要去净涪师侄那里给他守关?”
清显、清镇两位大和尚都是点头。
清显大和尚更是道:“方丈师兄,净涪师侄他就剩最后一片《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了,他现在忽然入定,必然也是跟《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有关。往常也就罢了,但现在景浩界世情不对,净涪师侄又没有任何防范,若此时出了什么意外,我们后悔都来不及啊……”
清源方丈看了看他面前的清显、清镇两位大和尚,抬手指了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然出现在净涪佛身不远处的安元和与杨元觉,无声询问。
清镇大和尚合掌,“方丈师兄,那两位道友是净涪师侄自己的挚友,确实可以信任。但我们作为师长,也该担起一份责任来。”
清显大和尚没说话,但也在一旁点头。
清源方丈不过沉默得片刻,就直接拍板答应了。
“你们去吧,小心着些。”
不过说完之后,清源方丈想了想,又问清显大和尚道,“藏经阁里的事宜都安排人接手了吗?”
清显大和尚答道,“都已经交接好了,就由清宜师弟接掌。”
清显大和尚和清镇大和尚既然都已经做好了安排,清源方丈也就没有多问,直接解下自己的铭牌递了过去,“能带的东西都带出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清显大和尚和清镇大和尚半点不推托,利索地接过清源方丈的铭牌,起身告辞。
将能带走的东西都带在身上之后,清显大和尚和清镇大和尚就出了妙音寺,一路去往净涪佛身所在。
杨元觉与安元和看见两位大和尚联袂而来,也都从他们隐匿的地方走出,跟清显、清镇两位大和尚见面。
因着净涪的关系,杨元觉与安元和在面对清显、清镇两位大和尚的时候,态度都很是友好。
修为更高、能力更强的杨元觉与安元和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援手景浩界,又为的什么对他们态度这般友好,清显、清镇两位大和尚心里明白的很,于是也很自然而利索地摆正了态度,跟杨元觉两人友好来往。
但他们从妙音寺里出来也是有任务的,所以几人并没有耽搁太久,只简单地商量过一番后,便就依照分配,以杨元觉的阵禁为根基,各守一方将净涪佛身给牢牢护持了起来。
净涪佛身、本尊乃至魔身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一页页翻过、一遍遍重演的过往之中,全然不知道外间的来来去去。
消息快速传开,左天行、皇甫成都或早或晚地得到了消息。
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此时正在景浩界天地胎膜上忙得分身乏术的左天行还特意抽出空闲来勾联九重云霄本源,往净涪佛身的所在看了一眼。
看见净涪佛身周身微微浮动的玄机,饶是左天行,也不由得比平常更沉默了些许。
宋微言察觉到左天行的心绪浮动,转眼过来顺着左天行的目光看见下方世界里的净涪佛身。那一刻,他眼底也有微薄的涟漪浮起,像是想起了那久远的过去。
等他回过神后,宋微言问道,“你怕了?”
左天行没有回答。
宋微言偏头看去,见左天行脸上竟然出现了几分微弱的瑟缩。
他确实是有点怕了。
他怕了这个原本比他还要弱一点的对手,也怕了自己可能会被远远抛下的未来。他更怕自己被这么抛下之后,会一直停留在原地看着那已经望不见人影了的前路发愣,怕自己此后彻底衰颓,没有存进……
宋微言嗤笑了一声,问道:“你知道,天剑宗开宗立派时候,景浩界是个什么情形吗?”
左天行一时没能回神,半响之后,才像是听见了宋微言的问题,开始做出个思索的表情。
宋微言并没有催促他,等了一会儿,等到左天行真正开始思考之后,他才将当时的景浩界情形描述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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