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白雪皑皑,屋内灯火通明。此时,村长家还算宽敞的堂屋里挤满了闻讯后赶来的村民。
看着一言不发的村长,不见了儿子内心火烧火燎的村民们忍不住了,急切的开口道: “村长,您赶紧拿出个章程吧,不见的是十八个后生啊!”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某个口子,紧接着一群人激烈的应和起来:“是啊村长,这事拖的越久,这些后生的处境就越危险。趁现在雪不算特别深还能进山寻人,咱们就赶紧去吧,再晚怕是来不及了!”
“村长,您不用想了,我的儿子丢了,我肯定得进山去找,有人肯跟我一道去的现在就随我走。”
“……”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无一例外都是进山寻人的话,脸上带着真真切切的担忧和急迫。
就在刚刚,李力等二十五个进山捕猎的年轻人,仅仅回来了七个!剩下的十八个人全部失踪在了山里,还是失踪在了深山里。
没有人知道这十八个人去了哪里,究竟遭遇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否安全,在大雪封山后能不能平安回来。
至于为何会失踪,皆因一头壮硕的成年野鹿无意中跑出了深山,来到了李力等人布置的陷阱之内,这让刚刚抵达山边的李力等人欣喜不已,然后形成包围之势意图把野鹿拿下。
可是野鹿野性难驯,本身又机灵的很,那些陷阱又是针对野鸡野兔的,对于野鹿来说根本就是摆设,又哪里是容易拿下的?
果然,不等李力等人的包围圈形成,它就左冲右突的逃了出去,直直的往深山里钻。
野鹿浑身是宝价值不菲,好不容易能蹲到这么一个值钱的野物,原本就打着进山捞一笔的李力自然不会轻易的放弃。
就在李力等人想要继续追赶野鹿,没有被一头野鹿冲昏头脑的桑树桑林两兄弟费了好一番口舌给他们说明了厉害关系,把这些脑子被利益填满的李力等人劝住了。
可是有人听劝就有人不会听,发起这次捕猎人的鹞子死活不愿意放弃,不仅自己要去追赶野鹿,还鼓动了几个跟他玩的好的几个年轻人。
桑树桑林等人劝了又劝,还冒着被埋怨的风险去拦人,结果依然没有拦住被一头野鹿诱惑的鹞子等人,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十多个人追赶着野鹿消失在了眼前。
野鹿是在一行人进山不久就出现了,结果直到天黑也不见追赶野鹿的鹞子等人回来。
众人意识到了不妥,觉得无论鹞子那些人是否抓到野鹿,这个点都该回来了,然而没有回来,出去的十三个人一个也没有回来。
留在原地的人坐不住了,有人提议进山去找。不管怎样都是从小一起一起玩到大的发小,这十三个人没有回来肯定是遭遇了危险,他们剩下的人应该要进去把人带回来,不然也没法儿跟消失不见得那十三个人的亲人交代。
谁都知道雪天进山的危险性,这次进山的人大多上有老下有小,有人愿意进山找也有人心有顾忌不敢去。
剩下的十二个人就采取了自愿原则,最后愿意去找人的只有五个人,剩下的七个人就留在了原地继续等待。如果第二天傍晚依然没有人回来,这留下来的七个人就赶紧回村里求救。
这五个进山搜寻的人中,就有一开始就反对追赶野鹿的桑树桑林两兄弟。
这会儿,弄明白前因后果的村民们,尤其是那十几个失踪在深山的人的亲人,除了迫切的想要深山寻人,心里对提出追赶野鹿的鹞子怨恨到了极点,认为不是他从中鼓动,自己的儿子就不会进山,就不会遇到未知的危险。
最冤的就是后面主动进山的除了桑树桑林外的另外三个人的亲人,更是惊怒交加,一个个痛恨的盯着鹞子唯一的亲人——鹞子娘。
“天呐,鹞子啊,你要是有啥事,可让娘咋活啊!”几乎被众人的目光戳成筛子的鹞子娘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开始哭天喊地起来。
唯一的儿子不见了踪影,还把另外十七个人拉入了险境,让这个年过半百死了丈夫,身子骨又不好全靠儿子养的老妇人既伤心又害怕。
她不敢跟人反驳另外十七个人失踪跟她的儿子毫无关系,眼下她只想这些人赶紧进山找人,把他们自己的家人找回来,把她唯一的儿子、她的命根子一并找回来。
“哼,你养的好儿子祸害了十几个人,你还有脸在这儿哭?”有个不见了儿子的老妇人冲了出来,举着手就要去打鹞子娘,眼里的痛恨不加掩饰。
“行了行了,眼下最要紧的是找人,你打她有啥用。”老妇人的男人把老伴儿拦住了。尽管男人的心里也是恨的,可是他知道一旦动手了事情就会越来越乱,他不愿意把找儿子的工夫浪费在一个无用的妇人身上。
这个想法也是大多数人的想法,他们痛恨乱出主意的鹞子,也痛恨鹞子娘,但是在自己亲人的安危面前,这点痛恨根本不算什么。
桑叶站在人群中,神色漠然的看着这一切。见李村长握着没有点的烟杆儿依然没有反应,她的脸色有了变化,突然拨开人群走到村长面前:“村长,侄女恳请您召集人手进山寻人。”
李村长定定的看着桑叶,伸出干瘪粗糙的手指着门外不断飘洒的鹅毛大雪说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知道这个时候进山有多危险吗?”
自己村子里的十八个后生在深山里头失踪了,李村长不急吗?不,他比任何人都急!一旦这十八个人遭遇不测,就是十七户人家要遭遇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剧。
有好几户人家只养了一个儿子,唯一的儿子要是出事,这几户上有老下有小的人家就是人亡家破再无好日子过。
李村长不想召集人手进山寻人?他想啊,怎么会不想?可是外面的积雪已经埋到了小腿肚,现在还在不停地下,大半夜的进山本来就是件十分危险的事,雪地上更是什么痕迹也看不出来,没得人没有找到又把寻人的人手折损了进去。
就算真要进山去找,那也是白天才能做到事。李村长盼着失踪的十八个后生全部活生生的回来,但是他不能把眼前这些活生生的人再搭进去,一个也不能!
“村长,早一步进山就能早一步把人找到,侄女知道您的顾忌,但是不见的是我的兄长,现在我必须去找他们。”桑叶强忍着内心的担忧和恐惧,平静的声音里透着旁人听不出的颤抖:“自愿吧,要是有人自愿进山,侄女就随他们一道进山寻人,还望村长不要阻止。”
她固然敢独自进山寻找,可是一个人的力量太有限了,她不敢保证在冬天里大多数植物在休眠的情况下,她是不是一定能够凭借异能找到失踪的兄长以及另外十六个人。
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总要试一试才行。她不奢望有很多人自愿跟她去寻,至少另外失踪的十六个人的亲人应该愿意去。
只有有人去,她就能放心大胆的找人,不用担心在寻人的过程中,突然蹿出让她无法对抗的食肉性猛兽。
“村长,我的儿子不见了,我愿意现在就进山。”
“村长,我也愿意,我要把我的男人找回来,我的孩子不能没有爹。”
“村长,让我去吧,不管能不能找到,我都要去找啊,那是我唯一的儿子啊!”
“……”
桑叶的话一字不漏的传到其他人的耳中,另外十六户不见了亲人的村民们纷纷看向李村长,情绪激动地应和起来。他们不怕危险,只怕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儿子(丈夫)。
看着面前一张张急切的面孔,李村长知道他就是把人拦住了,等会儿从这个屋子里走出去,他们还是会结伴偷偷地进山。
无力的叹了口气,李村长最终点了点头:“自愿吧,愿意现在就进山寻人的,各自回家准备去吧,不愿意的天亮后再来这里集合,商量出一个章程来。”
这番话说出来,屋子里的人没有任何异议。
那些没有参与捕猎的人家,虽然不愿意大半夜的冒着危险进山,但是白天结伴进山寻人他们没有意见。毕竟人命关天,谁也不敢保证哪天没有意外落到自己身上,需要其他人相助的时候。
“多谢村长!”
桑叶大大的松了口气,向村长道了一声谢后,就匆匆忙忙的就拨开人群冲乐出去,回家准备进山用的东西,甚至把还在场的桑老实桑榆父子都忘了。
其他自愿进山的人也没有多留,急切的跟村长道谢后,同样匆忙的奔出了村长家,彼此约定在村头的大树下等待后,就纷纷回去自己家准备东西了。
要准备的东西无非是绳索、手杖、砍刀以及照明用的油灯等物。这些东西家家户户都有,自愿前往山里寻人的那些人很快就准备齐全了,朝着同一个方向出发,几乎每一户人家都出了两个人。
只是在这个档口桑家却起了争执,桑老实不想女儿进山冒险,死活不让女儿去,也不让最小的儿子去,他要一个人进山。
“不行啊爹,娘已经倒下了,现在家里需要您来撑着!”桑叶想也不想夺过父亲手里的砍刀等物,让小弟把父亲拦住:“爹,您放心,我还年轻手脚也利落,又是跟着一大群人进山,只要小心些就不会有事,就算真有危险我也会第一个逃跑。”
就在李力敲响桑家的大门,告知桑树桑林兄弟在深山里失踪后,一向强势的木氏却没能承受住这个打击,急火攻心之下就倒下了。
人没有大碍,就是浑身无力,头晕眼花,需要卧床休息。不然这一次进山寻人,木氏肯定要自己去。
桑榆拦住了父亲,却也不希望大姐去,看着欲要出门的大姐急急的说道:“大姐,我是男人让我去吧,你要是走了桓儿闹起来我哄不住。”
桓儿一向听话,就算心里怎么难受也不会哭闹。桑叶知道这是小弟劝阻自己的借口,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她根本不可能让小弟冒险:“现在家里只剩下你一个男子汉了,你要是再不见了娘醒来会急死的,你就留在家里好好看着桓儿几个,等着我把大哥二哥全部找回来。”
说罢,桑叶不再去看小弟和父亲的脸色,直接把砍刀和绳索背在身上大踏步走出了堂屋。
“叶儿,等等我们,我们跟你一起去。”原本在房间里照顾婆婆的于氏和刘氏突然冲了出来,脸上的神情焦急又坚定。
自己的丈夫不见了,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于氏和刘氏根本没办法说服自己留在家里等消息。这一刻,她们的心里全都是不见踪影的丈夫,公公婆婆也好,儿子女儿也罢,已经不在她们的心上了。
桑叶理解两位嫂嫂的心思,知道她就算竭力阻止也没有用,于是点了点头指着杂物房说道:“你们去拿把称手的镰刀或是出头,我们得赶紧走。”
于氏和刘氏毫不犹疑的钻进了杂物间,下一刻出来的时候,每人手里多了一把能防止滑倒又能当作武器的锄头。
在桑老实桑榆父子俩的担忧以及孩子们的哭喊声中,姑嫂三个狠心的离开了家门,径直的来到了村头的大树下跟其他人汇合。
先到达的一群人中,有年过半百的老人,有十一二岁半大的孩子,也有像桑叶她们一样的妇人,几乎所有不见了亲人的人家,每家至少来了两个人以上。
罕见的是,在村长家哭闹不止的鹞子娘却没有出现。有人问起的时候,不知是谁爆发出一个嗤之以鼻的笑,显然是觉得鹞子娘贪生怕死不来了。
少了一个人其他人并不在意,病病歪歪的鹞子娘要是真来了,才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毕竟在这样的情况下,谁都不希望有人拖后腿。
等所有人都到齐了,桑叶特意清点了一下人数。加上她自己和两位嫂嫂,一共三十八个人,二十个男人,十个女人,八个半大的孩子。
就在三十八个人准备朝着山里进发时,又有七个男人加入进来。这七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回来报信的李力等人。
李力等人是怀着愧疚加入进来的,原本一起进山的二十五个人,只有他们七个回来,无论如何也无法说服自己心安理得的窝在家里,看着发小们的亲人担忧焦急,所以他们来了!
事实上,失去亲人踪迹的桑叶等人根本没有怪这七个人为何没有去,为何没有拦住他们的亲人。这会儿七个人带着深深的愧疚进入进来,桑叶等人心里除了感激还有感动。
在前往山里的路上,桑叶询问了李力好些问题,脑海里对兄长们的失踪的大致方位有了更清晰的认识,也更加清楚的了解了大雪覆盖的深山多么危险。
那片绵延百里的山脉没有具体的名字,千百年来人们只知道几个常去的几个山头有名有姓,姓氏还是靠近这些山头的村子自己取的,时间久了就叫开了。
住在山下的人没有谁知道那片山脉的起点在哪里,终点又在何处,只知道里面十分危险,有数不清的深山峡谷,也有数不尽的飞禽走兽。
大山神秘又危险,却也源源不断的给予附近的人们丰厚的馈赠。每年春末夏初的雨后,村子里的人们就喜欢去山里采摘菌子、摘野果以及草药拿去镇上换银子。
如同数年前的桑家,要是没有这片大山,就算小桑叶自卖自身一家人也只能维持个温饱,断不会在后来有了银子买田地盖房子。
这一次,没有人知道,这座养育了无数代人的大山带给人的究竟是灾难还是一个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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