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会议室门口,李老再次停下脚步。彼时,夏安安已经走远,两人前后并无旁人。
“楼靖,我听说你和那女孩……”
左右无人,李老在唤楼靖时并没有用军衔敬称。楼靖似乎已经料到了他会问什么,李老的话未尽,他便打断答道:“是。”
闻声,李老苦苦一笑。刚才楼靖与那女孩之间的互动虽不多,但到了他这个年岁的人又如何能看不出,加上他在帝国就有所耳闻的传言……确实啊,与楼靖相比,他那个傻小子外孙又怎么能入得了人家姑娘的眼?
傻孩子,真是太傻了!
没有任由自己沉浸在对外孙的缅怀中太久,李老很快收起脸上的苦笑,蹒跚几步迈入会议室,正声对一同进入会议室的楼靖道:“今时可不同往日了,楼靖,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卡洛斯对上将一直都心存芥蒂,他的上位于楼家代表什么,不用我多说。有关那女孩的身份,当初你做得并不算周密,若是卡洛斯察觉到了什么命人去查,怕是很快就能查出端倪。”
李老会发现夏安安的身份问题,还是因为陆成的缘故。毕竟是自己最疼爱的外孙喜欢上的女孩,知根知底一些总是没有错的。而他这随手的一查,便查出了问题。这事若放在旁的人身上,也许不会这么快就被发现,但落到李老眼中就不同了。李老在还没进技术研发中心之前,他年轻的时候,曾在户籍数据管理中心工作过一段不短的时间,虽不能说一眼就识破夏安安的户籍数据为假造,但只需隐隐感到古怪也就足够了。毕竟技术研发者的本能便是发现问题,而后攻克问题。
没有花费过多的时间,李老便查到了此事的背后操作者,正是楼靖。虽不清楚楼靖这么做的目的何在,李老对此却并没有声张,甚至还对夏安安当时的户籍数据做了更为以假乱真的改动。一切处理妥当以后,他才去找楼靖谈话。李老无疑是向着楼家的,以他一个东帝国技术人员的眼光来看,楼上将也许并非帝国做的最好的一任军事长,却是最为称职的。他在楼上将还未上位之时就已经站好了队,这也就是为什么这些年他人已老迈却仍十分受倚重的原因。
一番谈话过后,楼靖所给出的答案显然不能令他满意,只是不满意归不满意,他却也没有继续再追问。只让楼靖保证,他这么做于帝国有利无害,便作罢了。
然而现在却不同了,他可以在楼上将还掌权的时候不计较夏安安的身份,因为就算被有心之人发现了,只要有楼上将出面遮掩,定然也不会出什么大的纰漏。但现在掌权者已经更替为那个时时都不忘扳倒楼家的卡洛斯上将,他便不得不忧心了。不论那个女孩为帝国带来多少益处,只要她的身份是不详,那么一切她所带来的益处都会被抹杀,甚至于楼靖这个‘帮凶’,也会被冠以各种莫须有的罪名。
诸如,通敌。
李老的话让楼靖轻蹙起了眉,没有马上开口,楼靖拉开手边的一把椅子冲李老淡淡道:“您先坐。”
*
李老的两个贴身随行助手,虽然在楼靖开口后便跟着人流出了停机舱,却并没有走远。彼时,两个年轻的技师小伙正端然站在会议室的门边等待。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会议室的金属门依旧岿然不动,这让两人不得不忧心李老的身体状况。痛失最疼爱的外孙以后,李老的身体情况便大不如前了,给研发中心的新近技师讲座,常常都是讲一个小时就要休息上半晌。
终究是人老了,经不起折腾,更经不起打击。
两个助手对视一眼,似是想到了一处,皆幽幽叹了口气。为人父母长辈的,最大之痛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
楼靖回到宿舍已经是晚饭过后,夏安安自己去餐厅吃了晚饭,楼靖回来的时候,她正开着微型电脑练习手速。也许是有一段时间没有好好练习的缘故,也或者是因为今天她见了李老,她的内心远比她想想的要动荡许多,她的手速练习数据不甚理想。
听见开门声,夏安安索性中断了手上明显不可能有任何好转的手速练习,侧头看向门口。
“吃过晚饭了吗?”
“恩。”楼靖朝她略一颔首,扬起头解身上军服外套的扣子。
夏安安见他的脸色不甚明朗,也没有多话,起身走到他跟前接替了他手上的动作,一颗一颗的帮他解纽扣。
“在做手速练习?”脱下外套,楼靖仿佛整个人都是一松,面上的神色也缓和了不少。他一手解开衬衫的头两颗纽扣,一手虚揽上夏安安纤瘦的背脊。
因为天热加上在宿舍的缘故,夏安安上身只着一件浅色的薄衫,楼靖掌心的温凉透过那层薄薄的布料,尽数晕染在她的皮肤上,说不清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几分熨帖,几分疏淡。
“怎么样?”
“输入错误率比以前高了千分之二,速度也慢了不少。”两人站得很近,夏安安抬头看向男人,宿舍的灯光耀白,映照着男人的五官,益发的英气逼人。垂下眼帘,夏安安索性依偎进男人的怀里,额头抵在男人的肩胛上,鼻息间尽是熟悉的松木清香,令她感到心安。
“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贴在夏安安后心的手上移,在那节从来都最合他心意的后颈项上来回捏了数下。
恰到好处的揉按,微微的酸麻带走了久坐的疲劳,夏安安就着额抵楼靖肩胛的姿势点了点头,“恩,知道。”
话到此处似是终了,两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话。楼靖收了收揽着夏安安的手臂,把人带到床边坐下。夏安安在楼靖怀里转过身,坐在楼靖撇开的两腿之间,后背抵上楼靖坚实的胸膛,十分安然。
“心情不好?”手摸索过楼靖略嫌粗糙的拇指,夏安安状似不经意的淡然问道。
楼靖反手捏住夏安安明显比他小了不止一号的手,拢在手心有一下没一下的揉/捏,却没有答话。
夏安安的手薄而软,捏在掌心,仿若无骨。夏安安曾经听到过一个说法,据说手薄的人福浅,而手软的人则招人疼。她那时难得宁可信其有的在心里暗想,她的情况是否能酸味福祸相抵?她倒不奢求自己能富厚,只希冀中庸便好。
“是出了什么事吗?”隔了一会儿未等到答案的夏安安又问道。这段日子,无论发生什么事,楼靖都不曾对她隐瞒。无论是她主动发问,还是楼靖主动告知,她已然渐渐习惯了这一特权,淡忘了她和楼靖之间的身份差距。
楼靖仍是沉默,手上捏玩的力道却在不觉间加重了几分,虽不至于令夏安安感到疼痛,却终究令夏安安的心揪了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样的楼靖,带着些许的挫败,些许的不耐,即使周身锐气不减,依旧反常,她还是第一次见。习惯了男人的杀伐决断,习惯了男人高高在上的优越感,男人的转变于她太过突然,一时之间竟是有些无所适从。
“你很快就会知道。”良久,楼靖松开夏安安的手站起身,径直往办公桌走去。打开文件处理器,他伏案埋首,声音冷冽的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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