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渺小在比较后,才会过分的凸显出来。人生而为弱,妖生而为畜,与之相反的,便是神魔的存在。两个极端却又无限相似的种族,极端是因为一正一邪,而相似,却又因为她们皆是打破界限的强大存在。当神魔相遇,人和物种都成了透明的存在。
商挽臻趴伏在地上,安静的看着悬浮于半空中的女子,哪怕有千年的时间未见,她的样貌还是没有丝毫改变,准确的说,该是比以前更加耀眼了。萦绕在她周身的光芒更刺眼,甚至让自己产生了一种自惭形秽,乃至绝望的感觉。无论如何追逐,自己和她隔着的,从来都不是肉眼可以看到的距离。与生俱来的神煌之火依旧忠诚的跟随着她,最开始是保护,而今却成了臣服。
她美得不可方物,是超越了自己所理解的美,可她的强大却比那份美更让人折服。商挽臻想了想,或许自己会喜欢上她,最开始就是因为她是第一个给了自己这种折服感的人吧。喜欢着她,追逐着她,哪怕被她厌弃,而自己的名字她也不知道。
“阿烨,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你,好久没见了。”商挽臻知道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而对方也断然没什么心思同自己这个“陌生妖”叙旧,可是她不想错过这一次难得的见面机会,毕竟能够见到第五初烨一面,难如登天。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人这般叫,第五初烨表面上毫无波澜,内心却尤为不满。还从未有人敢这般称呼自己,在这个称呼出口之际,说话之人已是犯了大忌。第五初烨把目光扫过去,看到商挽臻的脸之后,心里的不满便像是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她记得商挽臻,虽然忘了她的名字,可商挽臻带给她的侮辱她却不曾忘记。区区一只低贱的妖,竟然口口声声说倾慕喜欢自己,还是当着自己的面说了出来,让自己的耳朵听到了那般无礼的话。第五初烨还从不曾受过如此大的侮辱,而这份侮辱,便是这只微不足道的妖带给她的。而今她竟还在大庭广众之下直呼自己的名字,何等的不知天高地厚。
“阿烨,我这一千多年强了许多,要不要来切磋一番。”远远的望着第五初烨,见她始终不理自己,商挽臻有些失落,便又开了口。听她又直呼了自己的名讳,第五初烨缓缓低垂了眼睛,饱含警告意味的看向商挽臻。
“谁允许你直呼本宫的名讳,低贱的妖。”
“虽然我的血统比不得你,可被你这般说,我倒还是有些难过。”商挽臻早就知道第五初烨不待见自己,倒也习惯了。毕竟她一直主动和第五初烨说话,就是为了对方能够看自己眼,回复自己一句。如今她做到了,便开心了。
商挽臻沉迷的看着第五初烨,完全忽视了其他人的存在。而郁尘欢在一旁目瞪口呆的看着分明被骂了低贱居然还一脸幸福傻笑的商挽臻,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真没想到凤凰神族也要来掺和这事,你们不是自誉高贵吗?竟也对神之传承感兴趣?”婪椎看着第五初烨,微微皱起眉头,这一次御命塔的事根本已经超乎了最开始的预期,妖界虽然来的都是杂鱼,可他之前已经感觉到有不少难对付的老妖精把灵识探了过来,怕是不会罢休,若只是妖还好,可这会居然连凤凰神族的王女也来了,那传承的神煌之火大概在顷刻之间就能覆灭了整个洛城,若真的动起手来,可不是好对付的。
“魔族的,若你们想活命,便把那人类留下,否则便是与整个凤凰神族为敌。”这个时候,站在第五初烨后面的其中一个女子发了话,在她们看来,第五初烨并不想和低劣的魔族对话,她们来此,也不过是帮她开口说话的。
“呵呵,好一个与凤凰族为敌,不过是区区凤凰族而已,真当自己是上神吗?你…”婪椎本想继续说下去,可下一秒,他却艰难的发不出声来。他伸手摸向脖子,那里是一个巨大的血窟窿,仅在一个呼吸间的功夫,便把用了魔身的他伤及至此。他甚至没有看清第五初烨是什么时候出了手,就已经结束。
“凤凰神族的第一王女果然名不虚传,今日,魔族便不再插手此事了。”断看着婪椎,伸手将呆滞的易初放下,瞬间便消失隐没,连个影子都寻不见。看着魔族的两个离开,再看看早就四散逃窜的妖,白眉道长看了眼商挽臻,一行人也摇着头走了。一时间,整个尘缘寺空了。就只剩下阮卿言,商挽臻,郁尘欢和易初。
“结束了…这一次是真的结束了。”见所有敌人走了,商挽臻坐在地上,轻声道念着,她看向已经转醒的阮卿言,就见她正艰难的撑着身体,想要起来。
“小蛇,你现在还不能动。”若要说受伤,只怕除了灵力耗尽的湟逐静,最重的便是阮卿言。
魔造成的伤害同其他妖或人绝不一样,阮卿言身上的伤愈合的很慢,几乎没有好转多少,见她始终睁着眼睛看着易初,商挽臻没办法,只能把她扶起来,带到了易初身边。
“悠悠。”阮卿言其实始终都保持着意识,她也知道静慧为了救她们,已经…死了。对人来说,死是很可怕的,因为她们只有一次生命,即便轮回,却也不再是同个人。阮卿言跪在易初身边,看着易初呆滞的神情,自己的心也跟着绞痛起来。
“悠悠,若你想哭,便哭吧。”阮卿言忽然伸出手,把易初紧紧抱住。哪怕她的身体因此而发疼,断掉的手臂也发出再次折断的脆响,可这些疼她都忍得,因为她明白,这个时候易初才是最痛苦的。发觉怀里人依旧不为所动,阮卿言知道,易初的心在迷失中,她在忍,忍耐着她不想被人看到的脆弱。
“沈璃悠,你不是那么懦弱的人对不对?你说过要做你自己的易初,做我的沈璃悠。正因为弱小才更要努力,没有谁会怪你,你现在这样,只会让静慧更难受。”阮卿言捧住易初的脸,把她带到自己面前。两个人四目相对,易初愣愣的看着那双金色的眸子,分明最开始还是清楚的,可渐渐的,却反而变得越来越模糊了。
水汽顺着眼眶将整个眸子盖住,易初知道,她也明白所有的道理。可是,她还是没办法不憎恨自己的懦弱,一切皆是因她而起。阮卿言的伤是如此,师傅的死是如此,尘缘寺被毁也是如此。这个她珍视了二十年的归宿,仅仅在三个月,毁于一旦。
“哭出来吧,有我呢。”阮卿言抱着易初,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听着怀里压抑的哭泣声,她忍着喉咙里甜腻的血,轻轻亲吻着易初的脸颊。就在这个时候,一股炙热的气息渐渐蔓了过来,几个人不约而同的抬起头,看向靠近的第五初烨。她并没有踩在地上,而是悬在距离地面一些距离的空中,沉默的看着易初。见她不愿开口,跟在她身后的女子上前几步,站到易初身边。
“人类,你可愿与我们一同离开,你体内有神之传承,日后便会成为被觊觎的存在,只有随我们离开,才是你最好的归宿。”女子把话说完,又回到第五初烨身后。听到她这番话,易初微微愣了下。她能感觉到留下来的这几个所谓的凤凰神族对自己没有敌意,也不是像其他人那般来抢自己的。
她们说的对,自己若留下来,的确会吸引更多的妖魔来找她,或许为了保护自己身边的人,自己同她们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可是…易初这个想法才起,腰肢却被阮卿言紧紧的搂住。她回过头,对上的便是阮卿言深邃的视线。
“悠悠,别离开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可以有那样的想法,但是…别丢下我独自离开。”阮卿言的这番话让易初微微愣住,她没想到对方居然猜透了自己的心思。其实这也并不奇怪,即便阮卿言平时看上去有些傻乎乎的,可易初知道,在对待自己的事情上,对方的心思却细腻如尘。
“抱歉,我不能与各位离开。哪怕之后还会面对很多恶意,但我会想办法,用我自己的能力解决。”易初说完,重新把视线落回到阮卿言身上。对于她的回答,第五初烨并不意外,她没再说什么,转身便要离开。商挽臻见她要走,急忙追上去,却被那后面的两个女子拦了下来。
“阿烨,我叫商挽臻,希望你下次能够记得我。”虽然才刚见面便要分开,可商挽臻也早就料到了此事。她不舍的看着第五初烨,每一次见面,自己总是只能这样远远的望着她,再送她走开。这一次她只想让对方记住自己的名字,便脱口而出。第五初烨并未停顿,而是直接消失在她们的视线里,可一向波澜不惊的眉头却紧皱着,周身的神煌之火也在不停的蹿动。
“王女,可是有什么事?”跟在她身后的两个女子看到这幕,有些焦虑的问道,生怕有什么没办妥。
“无事,你们备上沁滢花露,本宫需要沐浴更衣,清洗耳内,洗去这一身人界的低俗之气。”
“是。”
随着第五初烨的离开,尘缘寺更加安静,因着静慧的法力逐渐消散,她所落下的冰层也一点点的化开,变成了冰白的雾气。易初跪在地上,看着静慧的容貌,慢慢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她的脸。可就在这时,一道光顺着静慧的心口逐渐发散,红木质的盒子出现在上面,其下还有一道血红的八卦阵。
“退开一些,这是血界封印,极强的封印之束,而且,那盒子里的东西,不太简单。”商挽臻急忙拉开易初和阮卿言,几个人面面相觑的看着那个一点点开启缝隙的盒子。阮卿言紧皱着眉头,她以前便觉得这个盒子可疑,这会看到它居然自己打开了,便更好奇。
随着那盒子上面的黄色符咒彻底消散,缕一浅色的微光顺着盒子溢出,过了一会,光芒之中,渐渐走出一个人影。她黑色的长发如墨染的瀑布一般垂落在脚腕处,身上是一袭黑色的薄纱长裙,她光着脚踩在地上,脚腕处挂着一串精致的红色摇铃。
随着光散去,几个人也看清了她的样貌,那是一张不算太陌生的脸,说来倒是和阮卿言有几分相似。小巧精致的脸颊,过分妖娆的五官,她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一双金色的蛇眸落在阮卿言身上,随即开了口。
“小家伙,你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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