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上,粉墨登场了些许角色,那演着女角男戏子真是举手投足都是韵味,开腔便引人入胜,让每一个听他唱曲人都不禁赞叹一声好。
二楼上,着绸穿缎贵妇人们都言笑晏晏,有嗑着瓜子歪头和邻座妇人谈论着什么,喜一阵乐一阵,有则听戏听入了迷,情不自禁便跟着戏台子上戏子哭笑,还有正端庄坐搭着灰鼠皮垫子椅子里,眼睛盯着戏台子看,眨都不眨一下,那不是看戏,实已魂游太虚,还有正等待着,心中焦虑不安。
“看,咱们女寿星到了。”一个穿着花狸皮裘贵妇人笑着迎了上去。
“我来晚了。”杜意浓笑颜如花,“不过我可是情有可原呢,看,我给大家带了个姐妹来。”她转身牵着娇娘手,把她推入这些衣香鬓影里。
“这位妹妹长好生明艳,谁家媳妇。”有人见是杜意浓带来,便以为是哪家贵女,笑着牵住娇娘手。
娇娘闭口不言,权当自己是哑巴。
“嘿,这位妹妹怎不说话,难不成是我们这些人都不配与你说话?”一个穿红衣红裳,圆脸蛋,大眼睛少女道。
此时,没公布她身份时候,她们对她都顾忌三分。
杜意浓由花铃服侍着坐到寿星主位上,拿帕子抿了抿唇角,笑道:“这是我那庶出长姐家里姨娘。”
“啊~”不知谁这么发了个恍悟单音节。
正牵着她手那妇人便装作擦脸上脂粉样子撂开了手,身子一转便坐到杜意浓身边去,埋怨道:“你这人,怎胡乱带人来,也不事先提个醒,亏得我把你当个好人,原来也是个蔫坏。”
一边说着一边拿帕子擦自己手,好像上面有什么脏东西似得。
“原来是花扫大街家姨娘,呵。王夫人,你看我脸上这妆容如何,这胭脂是胭脂扣里出款式,用起来十分好。”这一个直接将她无视,继续拉着身畔人闲聊别去了。
杜春娘就坐杜意浓左右边如何听不到她说话,早杜意浓特意加深那“庶出”二字时,她便恼浑身紧绷。
“玉妹妹,你到我身边坐吧。”杜意浓过了好半响才像是忽然想起她这个人似得,让人给她搬了个绣墩,安排她右后侧角落里。
娇娘依旧沉默,欠身一礼,便顺从坐了过去。
“她不会是哑巴吧。”那个圆脸蛋,大眼睛少女忽然感兴趣问。
“你这丫头别胡乱说,人家可是好好人,她不说话,我猜啊是你们把人家吓着了。”杜意浓玩笑似得道。
有人嗤笑道:“她那是老鼠胆不成,咱们又没怎么她。要我说,这些狐媚子一个个就贯会惺惺作态,勾爷们窝她们屋里不出来,哼。”
这人一开口就把问题转移到了姨娘们身上,霎时,娇娘只觉自己耳朵边上嗡嗡嗡像有苍蝇飞,抱怨,生气,不屑,不乎,什么样夫人都有,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一窝女人就成了鸭子叫。
“我说,你们行了吧,这些埋怨男人姨娘话等你们回家再说去,今儿个可是我诞辰,我好日子,你们都该说几句吉祥话恭维我才是,大姐,你说呢?”杜意浓淡看腰杆挺笔直杜元春。
“四妹妹,你就知足吧,大姐我可是一进门就冲你说了一大堆吉祥话。”杜元春推了杜意浓一把,面上含笑,眼中冰冷,“你这丫头,怎就不声不响把我家姨娘给请来了,你要做什么。”
杜意浓握住杜元春手,回以端雅微笑,“大姐你紧张什么,我认识这妹妹之前可不知她是你家姨娘。你跟你们主母说说,咱们是哪里认识,怎么认识。”
“玉妹妹,你该到我身边坐着。”杜元春给兰翠使了个眼色。
娇娘无可无不可,真个把自己当成一枚没有灵魂棋子,任凭那些下棋人随意把她摆放。
正如凤移花说,这些贵妇看人看不是你这个人,看是你身后权势,那一双双描画精致眼睛似乎时时刻刻都权衡着利弊,哪家男人升官了便去锦上添花套套近乎,那家男人遭到贬谪打压了,便默不作声疏远疏远,哪家亲戚有人被选入后宫做了高位娘娘了,便试探着要把自家未出阁姑娘许配过去,这些微妙关系网成就了这些外交夫人们,而她们之所以能站那个高度,是她们背后所代表身份,娘家,夫家,儿子。
她若想此等宴会上有话语权,必得有拿得出手身份,谁谁母亲,谁谁姐姐,谁谁夫人。
而她什么都拿不出手时候,只能沉默,沉默,任凭她们打量她,像打量货物。没看杜元春吗,因为是庶出,嫁人身份不被认可,像她那样强势人杜意浓面前也软和着了。
正她出神之际,一块嫩绿色布片落了下来,她便听见,坐她左边一个妇人颐指气使道:“那个谁,你把我帕子捡起来。点,你是聋子啊,真是上不得台面东西。”
娇娘垂眸屏息,袖中紧握拳头一霎紧绷一霎松开,她弯腰,将地上这方手帕一分不少刻了脑子里,伸手捡起,递了回去。
“呸!脏了,赏给你了吧。”她冷哼一声,转过身去便道:“都该去死贱肉。”
娇娘想,我祝愿你下辈子也投生成低贱人,让你也亲自体验一遭,贱肉们应不应该活着。
刀架脖子上,但愿你也能慷慨赴死。
有本事女人把男人玩弄于鼓掌之间,没本事女人才会专门找没自己有权势女人出气,说白了不过是欺软怕硬。
胳膊上猛一疼,娇娘蓦地抬眼看过去,便见杜元春正对着她笑,咬牙切齿,“你怎来了,怎和杜意浓搅合一起。”
“大爷带我来。”娇娘低声回答。
“我就知道!”杜元春气扯了扯帕子,“他倒是很疼你。”不过,他心里喜欢可不是你。
想到此,杜元春托了托鬓角,娇娘面前一副高高上模样,完全不似杜意浓跟前,“你老实坐着听戏莫乱走,等天色将澜时,我自会领着你回去。”
“谢大奶奶。”
“这就对了,只要你乖乖巧巧听我话,我是不会亏待你。我也不是那种容不下人,你只看侯府里大爷那些妾室便知我为人,只要她们听话,我自然待她们不薄。你也是,别只顾着霸占爷不让他回家,你若是能劝着他回府,我到时亲自把你接来侯府,听清楚了吗?”
娇娘点头不语。
杜元春只当她答应了,当她看见一楼坐着那些爷们正围拢着凤移花说笑时,便道:“咱们爷都多大人了,还是不知好坏坏话,岳表哥就跟我说过,那些人总拿话讽刺他,可他倒好,还是一个劲往那些人身边蹿,你也帮着劝劝,老大不小了,也该想想正经立业了。他若好了,咱们姐妹才能好,刚才你也看见了,就因他做那官职不受人待见,我都招了多少白眼了。”
“大爷说那些人里有他要东西,这才……”娇娘忍不住为凤移花辩护,谁知杜元春截住她话头道:“他想要什么我知道,无外乎就是女人,玩乐。罢了,跟你说这些何用,像你们这些做姨娘只要每日打扮好等着他宠幸便好,谁管他前程,还不是我这做妻子帮衬他,所以,你给我老实些,别想些自己歪门左道,该你就是你,不该你你给我把爪子缩回去。”
“大姐这话说我爱听。”杜意浓头都不转,淡淡插了一句。
杜元春撇唇哼了一声不作声了。
客满座,酒满桌,杯盘狼藉里,她看见了强欺弱,凤移花,你要我看是不是这些。
一楼,亭子里,今日东道主说话了,“你们这些人就别使坏逗他了,我这位姐夫恪职守有何不好,六道主干路防卫那也是很重要。”
“就你会做好人。”一个和关青岳关系好世子朝他一阵挤眉弄眼,笑好不□,这里面似乎有旁人不知道典故。
旁人不知,凤移花可心如明镜。
别是只是言语上挤兑他,可关青岳打击却是他精神。
有人敲打着碗碟笑闹道:“你们别扯那些没用了,来来来,让咱们曾经青阳侯府世子爷给咱们讲讲今年朝堂形势。花世兄,我且问你,你可知复唐会吗?”
凤移花心一动,垂下眼默默聆听。
“这种事,你听他说,也和听坊市里流传差不多,关世兄,还是你说说吧,你可是翰林院头一份,皇帝陛下定然常常招了你去倾谈吧。”
关青岳谦虚摆手,笑道:“只是偶尔几次罢了。”
有人便恭维道:“关世兄若说是偶尔几次,那便是常常,你们还不知咱们这位状元郎吗,向来是虚怀若谷。”
“若说这复唐会,我倒是知道一些从西北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冒出了一位自称是唐朝李氏皇族后裔人,西北那边妖言惑众,企图复辟唐朝。关世兄,你怎么说?”
“确有此事,不过,不宜声张,各位心知肚明便可。这复唐会依我看,不过是小打小闹,咱们圣上对此并无任何表示。”
“我看也是。什么皇族后裔,我还说我是孔夫子转世呢。”此人话一出便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为了不至于冷场,紧接着便有庶子道:“关世子,我听父亲说,江南某地一个刺史因贪污案被整下来了,你可知圣上属意谁去补缺吗?”
关青岳连忙摆手笑道:“此话不可说,各位,咱们还是谈些其他,比方说台上那个唱女角戏子长相如何?和咱们曾经探花郎相比呢?”
“比不过,比不过。”有人连忙捧屁接话。
“我看不然,还是那戏子身段好些。”
“……”
乱七八糟,嗡嗡嗡,凤移花早修炼一副笑如花面具戴脸上。
若说,这些人里面虽是嫡出公子多,可是公子们身边多多少少都会带出些家中庶兄,庶弟来给自己撑场面,为何独独容不下一个凤移花。
不为别,只为,十年前杜氏无子时差点就请封了凤移花为世子,他也以世子身份和那些嫡出世子们结交,当时关系也维持着平和,加上他又是才名外人,是引得众人趋之若鹜,风光一时,他风光时同样也引得庶出子弟们不满,凭什么他就那么好运气,能封为世子,继承爵位,富贵荣华一身?
而嫡出世子们眼中,这个金子堆里面铜钱就有些扎眼,只是当时碍于他以后身份并不扯破,待得杜氏生子之后,凤移花一落千丈,前情旧恨加一起,嫡出庶出哪有一个肯放过奚落他机会。
“啪!”
一个奴婢将茶水倒了关青岳华服上。
“奴婢该死,请世子降罪。”
“无碍,你下去吧。”关青岳笑道:“家下人手脚粗苯,世兄们跟前失态了,容我出去一会儿,换身衣裳,醒醒酒。各位,随意。”
凤移花低头饮茶,嘴角浮一抹嘲讽笑。
作者有话要说:某山今天打鸡血大爆发有木有,明天十一点第一。
花花花花乃要给力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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