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兰舟的手指有些无意识的磨了磨,手指下腻滑的触感,一时竟有些不舍得放开……两人的姿态已经极其暧昧,尤其落在窗户外头的福平眼里。
福平刚还琢磨,这两天相爷可该着忙了,外头大臣们吵嚷着要选秀,又隐约听见说北边儿有点儿不太平。
北边儿那都是些什么人啊,小时候跟着他爹去县城里卖柴火,瞧见过两个蛮子,多高,福平当时小,也瞧不明白,就是觉着街上的汉子跟那蛮子一比都矮了一大截,那胳膊根儿粗的,跟家里的顶门杠子似的,论起来一拳就把茶摊上的桌子打了个稀巴烂,眼睛也不跟人一样,绿油油的,跟坟圈子里的鬼火一个色,腰里头挎着大刀,耳朵上扎着老粗的铜圈圈,眼睛一瞪,瞧着就怕人。
听人说,那些人常年在草原上跑野惯了,畜生一样吃生肉呢,这样的蛮子若是闹起来,还了得。
依着福平想,这会儿相爷可不该在府里头调兵遣将,去平北边儿的蛮子吗,真闹起来,可就更难收拾了,偏相爷还有心思跟这丫头逗咳嗽。
忽的福平两只眯缝的小眼睁大了两圈,窗户映着灯影儿,把里头两位照的分外清楚,相爷的手摸在这丫头额头上,半天可都没见拿开,微微低着头瞧着那丫头,就算福平没在屋里,光看影子都觉着相爷这会儿的目光肯定跟水儿似的温柔。
要说这男人瞧女人,分几种,一种完全是基于那点儿事儿,瞅见女的,很不能扑上去脱了衣裳干,就跟福海似的,别瞧是个阉了的,色心却没断,干不成真事儿,瘾真不小,一有个齐整丫头从跟前过,两只眼就盯着,不错眼珠的瞧。
福平是没见他干过,可听他自己吹乎,宫里好几个丫头都从他手里开的苞,他们几个哄笑着不信,说他连家伙什都没有,拿什么给人家开苞,可福海听了不乐意了,翻箱倒柜的从箱子底儿寻出些东西,抖落在炕上:“让你们几个开开眼,咱是没那玩意儿,可这些都使唤上,就算你是立了贞洁牌坊的贞洁烈女也能骚到心儿里去,你们几个懂个屁,没见识的愣头青,一辈子不知道这里的乐处。”
福平这会儿想想那些东西,都肝儿颤儿,真要是用上,还骚,也不知活不活的成了呢,还有一种,就是真稀罕到心窝子里了,光瞧着心里就柔成了一汪水儿。
福平琢磨,就跟里头相爷似的,先头宫里头私下里都传说,筱筱这丫头弄不好就选上教引宫女,皇上对这丫头可不赖,只她当值便把跟前人都遣出去,只留她在暖阁里,两人说说笑笑的,甭提多乐了,就皇上那个谁也不搭理的脾气,对一个宫女这样儿,那肯定就是心里头喜欢了呗,这一喜欢,那事儿不是顺理成章就成了吗。
谁想,折腾一溜够,最后落在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春桃身上,先头福平还为里头这丫头抱屈呢,合着伺候了三年,到头一点儿大好处没捞着。
这会儿一瞧满不是那么回事,相爷瞧上眼的人,能让皇上占了先吗,瞅这意思,这丫头倒厉害,皇上年纪小,勾上不算啥,能把相爷的魂儿也勾了,这本事,大的没边儿了。
这么想着,一拍自己的大腿,心说,自己也够缺心眼儿的,两人在里头一待就是半宿,写写画画说说乐乐,这哪是夫子学生的做派,分明儿就是郎情妾意,说不准早就勾上了,就等着捅破这层窗户纸儿,把人往相府一接,别管丫头侍妾的,就算齐活了。
这么想着,就想听听两人到底儿说的什么,大着胆子猫着腰往窗户根儿靠了靠,贴着耳朵就听见里头相爷轻声道:“你犯了什么了不得的大错,值得这般,你是我的弟子,便犯了错,谁又敢把你如何,有夫子给你撑腰呢,你怕什么?”
这几句话软的,外头福平听的心尖儿都发麻,不是知道里头就相爷跟这丫头,福平真以为是别人呢,这温柔劲儿都恨不能搁嘴里含着,自己在外头都受不住,更别提里头的丫头了。
正想着,便听里头的丫头开口了:“这么说你会原谅我的了,就算我做下十足可憎可厌的事儿,你也不能恼我,更不许罚我。”
晓晓心里说,别管怎么着先要句话儿,赶明儿真有那一天,自己把这今儿这话往外一扔,说不准就有用。
晓晓是觉得自己有些过分的,可她心里头忐忑啊,自来也没干过这种缺德事儿,不要点儿保障,心里虚。
虽说这保障也不见得有用,可有总比没有强啊,就是不知道,自己这颠三倒四的无理要求他会不会答应。
正想着,便听见他低低却清晰的说了一个字:“好。”
晓晓大喜过旺,顿时来了神儿,这一高兴跟慕容兰舟对视着也不那么怕了,对视一会儿,晓晓忽然发现,他的眼睛跟别人不大一样,或许因为黑的太彻底,看久了有种暗暗的绿,更显深邃,剔透的瞳仁里映着自己的影子,小小的,却装满了他的眼。
而他的目光仿佛有庞大的吸力,一刹那间,把她定在她眼里,动也动不得,不知过了多久,他说了一句:“你想不想出宫?”
晓晓一愣,回过神来,出宫?她自然是想出去的,当初替程筱筱进宫,是走投无路,实在的,但能有第二条路,她也不想在宫里头待着,是好吃好喝的,可活得太累,看见谁都得先防着,谁说一句话,立马就得琢磨琢磨底下是啥意思,自己要真是人精也行,偏自己没那么多心眼子,还得时时刻刻得担心自己的小命,日子过得提心吊胆,这么过几年成,过一辈子早晚得忧郁症。
说白了,宫里就不是个能安生立命的地儿,可是她想出宫就能出去的吗,她出去了,小白怎么办,就算抛下小白,她出去做什么,一个才十五的丫头片子,出去了怎么养活自己。
晓晓压根儿就没往慕容兰舟身上想,所以,她自己把自己定义成缺心眼,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就不琢磨琢磨,慕容兰舟既说出这话,能让她一个人没着落的出去吗。
不过接着慕容兰舟也没让她再缺心眼下去,直接就说:“若按宫规,不到年纪的宫女是不许出宫的,但规矩是人定的,想出去的话也不是没法儿。”
说着又半真半假的叹了口气:“收了你这么个蠢笨的弟子,夫子认了,总搁在宫里头,终究不放心,倒不如把你放在夫子身边儿看着些的妥当。”
晓晓脑袋懵了一下,心说,啥意思?慕容兰舟是想让自己出宫去他府里,跟着他自己算什么?弟子还是使唤丫头。晓晓忽觉得哪儿不对劲儿了。
见这丫头一副遭雷击的表情,慕容兰舟仔细端详她两眼,吐出一句:“莫非你不愿意跟着夫子?”
这是她愿意不愿意的事儿吗,晓晓这会儿才觉出来,事情是不是让自己给搅合烂了,当初顺水推舟成了慕容兰舟的弟子,真实目的,可是为了帮着小白糊弄慕容兰舟,说白了,现在这种师徒的和谐关系都是假的虚的,她就不能跟慕容兰舟搅合在一块儿。
慕容兰舟跟小白可是对头,自己要是跑到相府里去,小白怎么办,可这话儿,自己怎么跟慕容兰舟说,且他对自己这般,怎么瞧着不像夫子对弟子的意思呢,莫非,他对自己……
虽说晓晓三无不常的小心肝儿就扑通两下,可没想着跟丞相大人发展出啥奸,情,因为这奸,情的后果她负担不起,脚踩两只船迟早都会淹死的,她还想活着过将来的好日子呢。
不过这些绝对不能让慕容兰舟知道,连苗头都不能让他瞧出来,略安抚了安抚自己的纷乱的心,晓晓展开一个笑容:“弟子是怕夫子的戒尺厉害,离得远些,还能少挨两下,跟在夫子身边儿,不定哪天就给夫子打傻了。”
慕容兰舟倒是笑了:“原是怕挨打,夫子打过你几下,倒让你这般记恨着,也罢,夫子应你,日后再不动戒尺,便你再驽钝,夫子好好教你就是了。”
慕容兰舟说这两句话的时候含着淡淡的笑意,瞧着颇有几分戏谑的意思,却把晓晓好不容易找的借口堵了回来。
晓晓心里头急啊,慕容兰舟真想把自己弄出宫,还不易如反掌,自己真出了宫,小白这儿可不坏菜了,却找个什么法儿不出去呢。
晓晓本来就心计城府就不深,前头这三年之所以瞒住了慕容兰舟,完全是老天帮忙,赶上机缘巧合,走了狗屎运,如今一着急,难免就露出了马脚。
慕容兰舟终于从她的推三阻四里发现,这丫头貌似是真不想跟自己出宫的,慕容兰舟神色略沉,他想知道的是原因,什么人让她想留在宫里,是朱子毓吗?会是这丫头心里喜欢上了朱子毓,不想分开,所以才不跟自己走的。
念头至此,慕容兰舟底细打量晓晓一遭,见她眉眼闪烁,手指头无意识搅着,她自己或许不理会,只要她焦急的时候,就会这般,难道真让自己猜着了不成。
想到此,慕容兰舟的眸光阴了阴,便真如此,也由不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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