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听声儿就知道是个善茬儿,且瞧慕容兰舟微微皱起的眉头,跟掌柜的那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晓晓倒更奇怪下头来的什么人了。
晓晓是觉着,能让慕容兰舟头疼的人根本没生出来呢,可事儿就没绝对,这不就来了一个,只听木头楼梯蹬蹬上来一个人,上来也没说客气直接推开雅室的门就窜了进来。
打眼一瞧,晓晓真愣了一下,来人生的极为俊俏,年纪瞧着也就二十五六上下,俊眉朗目的一张小白脸,穿的更是打眼,一身淡粉的绣罗袍,腰间碧色丝绦,两边儿下摆各坠着一个翠葫芦,那葫芦的水头映着淡粉的袍摆跟雨后的青竹叶似的,都仿佛带着水气儿,头上戴了一顶金丝编的二龙抢珠冠,冠上硕大一颗东珠。
晓晓都替他害怕,这要出去让贼人惦记上,一准没好儿,总而言之,这家伙就是一个有财有貌有地位的纨绔,之所以说有财,常人谁穿戴这么一身行头上街,哪怕得了他身上一件儿,也恨不能压箱底儿藏着,哪舍得出来显摆,有道是财不露白,这家伙肯定是钱多的烧得慌,才敢这么出来。
再说貌,这长相,唇红齿白的,乍一看比小姑娘还嫩,这么瞧着倒仿佛跟小白有几分像,再说有地位,他头上这顶金冠可不是寻常人能戴的,且他从外头来指定瞧见了相府的马车,还敢这般放肆的闯进来,可见不惧慕容兰舟的威势,满朝算起来,不惧丞相的也就是几个闲散宗室。
虽说礼亲王让慕容兰舟抄家砍头给灭了,可朱家也没全死绝,有那没几个亲王郡王的在京城里头漂着,就不知这位是哪个了。
正想着,这位已经先开口了:“爷只当什么贵客临门,在这琳琅阁外摆了这么大阵仗,都敢拦爷的驾了,原来是丞相大人,这就怪不得了,怎么着,您这大忙人,不在相府里料理朝政大事,也闲的没事儿逛街面上来了,这可是件新鲜事。”
说着,眼睛溜了一圈在晓晓身上停了停,目光闪了闪唇角扬起一个坏笑道:“呦,我说丞相大人怎么这么闲在,原来身边儿伴着小美人呢。”
说着也不管掌柜的跟慕容兰舟都在跟前,几步挤过到晓晓跟前来,眼睛颇放肆的上下打量一遭道:“美是美就可惜还欠点儿火候,再长两年,说不准能赛过潇湘阁的……”
话未说完,直接给慕容兰舟截了过去:“朱锦堂仔细你这张臭嘴,回头问你一个言行失当,宗人府的屋子可多,挨着屋的让你住上几天,也够你住几年的。”
裕亲王?晓晓一愣,想起宫里听来的那些传言,这位就是那个十岁就逛窑子,十一就获封了个床上小霸王的裕亲王?
晓晓不免多瞧了他几眼,心说,可惜了这么个下流的男人偏生了这般一个好皮囊,他该算是小白的堂叔吧。
晓晓不会排辈儿,听宫里那些嬷嬷是这么说的,只瞧这做派就知道是一个真正浪荡的主儿。
朱锦堂听了慕容兰舟的话,也不恼,却站直了身子拱手作了个揖,嘴里道:“丞相大人可得赎罪,想我们老朱家坐了二百多年江山,祖上传下来的封荫爵位,爷这一生下来就顶了亲王的帽子,从小懒散自在惯了,一时忘了,如今可不比从前,虽说紫禁城里坐在龙椅上的还是我那皇侄儿,真正给我们老朱家当家的可是丞相大人,只您一句话,爷这个裕亲王狗屁都不算,宗人府那苦爷可受不得,那老鼠都跟黄鼠狼那么大个,眼都蓝了,看见人扑过来一口咬上,咬不死也的丢半条命,得咧,您别跟我一般见识,只当我刚那是放屁吧!”
一串话说的极溜,简直就是个二流子滚刀肉,怎么也不像个王爷,慕容兰舟眉头皱的愈发紧,却不在瞧他,跟在一边儿战兢兢不敢言语的掌柜道:“没听着我刚的话儿吗,把你这里盘的葫芦拿出来让我家丫头过过眼。”
掌柜听了,不由自主瞧了旁边儿的裕亲王一眼,汗都下来了,心说,自己今儿真他妈倒霉催的,怎么遇上这两位了。
那套葫芦在他这儿搁了有半年多了,要说也不是多稀罕的物件儿,手捻葫芦就是个玩意,平常爷们盘在手里是个乐子,这套稀罕就稀罕在盘的人不同。
原主是南边一个药材商人,那药材商人先头买卖做的大,偏好个手捻葫芦,变着法儿踅摸来十二个品相周正没挑的,去了青皮儿让府里养着的十二个小戏子,日夜搁在胸口,用奶,子肉润着,这么着足足润了三年,润的那葫芦皮透亮的都成了黄玉色,时不时拿出去显摆显摆。
可惜好日子不长,也是他财露的大了,让江湖上的暗青门子盯上,一夜之间灭了全家一百多口,府里洗劫一空,府中的十二个小戏子趁乱逃了出来,这十二个手捻葫芦也就侥幸留下了,掌柜的也是费了不少劲儿才把这十二个葫芦弄齐了。
虽说这玩意不算什么金贵东西,可难为有个来处,干他们这行的都明白,这无论东西还是玩意儿,只要有了来处多了故事,那就能立马身价百倍,所以这套葫芦掌柜心里顶着想卖个好价钱呢,故此这几个大主顾来了,都拿出来过了眼,还把这套故事添油加醋翻着花的讲了一遍。
先头看好的就是裕亲王朱锦堂,这位有钱有闲,又是个常在风流阵里留恋的主儿,有这样香艳的故事拖着,没准就买了,因这个缘故,掌柜的也没客气昨儿裕亲王来询价,他张嘴要了三千两,裕亲王银子不凑手,说今儿再来,叫给他留着,不想丞相就来了,这可把掌柜的难坏了,他是两边儿都得罪不起,。
别瞧着裕亲王平常插科打诨的没个王爷样儿,真到了裉节儿上,也是属倔驴的,尤其对上慕容丞相,虽说成王败寇,江山早就攥在人家手心儿了,可到底是朱家人,朝廷的事儿掺合不上,这私下里对上,能让慕容兰舟痛快就见鬼了。
果然,就听朱锦堂道:“我说老刘头,你这事儿办的可不讲究,这做买卖总讲究个先来后到,你前头开了价,我也应了,只不过银子不凑手,让你给我留着,你倒好,这才一天就搭上下家了,合着你老刘家这一个闺女还许两个婆家,就算拜天地能混过去,晚上入了洞房也不成啊,这两公一母,还不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来。”
噗嗤……晓晓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人虽嘴头子荤,说出的话倒真好笑,她这一笑,引得在场三人齐齐看向她,慕容兰舟瞧着她,晓晓忙敛了笑颇无辜眨了眨眼,慕容兰舟摇摇头,眉头略舒展了一些。
朱锦堂倒是围着她转了一圈:“嘿,你这丫头有意思啊,想必丞相要那套手捻葫芦是给你的吧,我们这儿唇枪舌剑的,眼瞅都快打起来了,你这丫头倒好,一边儿拾上乐子了。”
说着眼珠一转冒出个坏主意来,对晓晓道:“有些话我可得跟你说在头里,这套手捻葫芦可不一般,不是老爷们搓出来的,得用姑娘的身子日里夜里润着,原先那个主家可是养着十二个小戏子专门润这葫芦,你一个姑娘家要这个,难不成想自己捂着。”
慕容兰舟脸色一沉:“朱锦堂,再若胡说,这会儿就让你去宗人府待着?”
慕容兰舟的脸色已经阴的跟六月里的阴雨天差不离了,朱锦堂倒也知道见好就收,往后退了一步,嘟囔道:“我可说的实在话……”
慕容兰舟跟掌柜的道:“你这套给我家丫头不合适,还有旁的没有,拿出来瞧瞧。”
慕容兰舟一句话跟救命的仙药似的,掌柜的顿时就活了过来,一叠声道:“有,有,旁的不敢夸口,要论手捻葫芦,小的这琳琅阁论第二,就没人敢担着第一,得咧,您稍等,我这就让伙计去库里搬去,您是不知道,这手捻葫芦虽不是多值钱的玩意,可也娇气着呢,又怕湿又怕潮,倒不如我这架子上的元青花宣德炉好伺候,摆在这儿只要不摔不砸,一辈子都是这个样儿。”
说着又转向朱锦堂:“王爷您也在此宽坐,我这儿也给您拿您要的东西去。”撂下话弓着身子快步退了出去。
掌柜的一出去,朱锦堂倒也不客气,把蜀锦的绣墩往晓晓那边儿挪了挪,然后一屁股坐下,凑近晓晓道:“刚爷哪儿不是冲你,你别往心里去啊,那套葫芦真不是你们姑娘家玩的,要爷说,姑娘家就该稀罕些胭脂水粉簪环首饰,手捻葫芦是老爷们玩的东西,跟姑娘不搭茬,爷跟京城的首饰铺子相熟,回头让老师傅打支八宝簪子,权当今儿的赔罪礼了。”
涎皮上脸的样儿,整个就一二皮脸,慕容兰舟吃了口茶轻飘飘道:“说起来,北边蛮子闹的欢,我这儿跟兵部商量着发兵平乱呢,万事齐备就差一位押粮草的官儿,有道是大军未发粮草先行,这粮草可是三军命脉,昨儿有朝中大臣举荐了裕亲王,说裕亲王弓马娴熟,又是宗室亲贵,若跟着三军同往平乱,必然能稳定军心,事半功倍。”
朱锦堂一听,也顾不上再跟晓晓套近乎了,蹭一下就从绣墩上窜了起来,拍着桌子道:“这他妈谁啊,是瞧我这消停日子过的舒坦,黑着心跟我过不去呢。”
发作了一通,忙凑到慕容兰舟跟前嘿嘿一笑道:“别人那都他妈胡说,就我这儿点儿能耐,相爷您可是门清的,您这平北边的蛮子,我去了,只能是个添乱的,赶明儿您要是打女儿国,我倒是可以做个先行官,这打仗不成,睡它千百个女人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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