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盛:“刚没瞧见你对他行礼啊,若是族中长辈,如此岂不轻慢。”
敬澜笑道:“这里有个缘故,你别瞧他年纪大,论辈分儿却是我跟我一辈儿的,故此,只执平辈礼。”
子盛:“原来如此,可见行行出状元,也不一定非要科举出仕。”
陆敬澜:“身为男儿当修身齐家立业平天下,科举只是近身的阶梯。”
子盛:“年后咱们就十六了,可入国子监当监生,以备日后会试,你我青羿师出同门,若来年能考中一榜进士,也给先生挣了体面。”
陆敬澜点头:“如此,也不枉先生教导。”
青翎有些出神,十五六的年纪正是豪气干云,满怀抱负之时,对前途的畅想大都是光明的,但愿他们以后遇到挫折,仍不辍此青云之志。
当然,她还是希望表哥落榜,毕竟相比之下,大姐的幸福还是更重要一些,至于陆敬澜,跟自己又没什么关系,等他位极人臣在朝堂呼风唤雨之时,自己或许正在地头瞧着田里沉甸甸的麦穗,算计着有多少收成呢。
自己跟他完全是两条道上的,短暂的交集不过是意外,或许自己不该纠结太多,毕竟自己跟陆敬澜能像现在这样在一起的时候,也没多少了。
想到此,倒是抛下了先头的顾忌,既然出来了,何必还别别扭扭的呢。
成贤街比自己上回来还要热闹许多,大年二十八买卖家也都没关门,表哥道:“得等到三十过了晌午,店铺才会关门,伙计们大都不会家去,就在铺子里过年。”
青翎想到了自家铺子的掌柜胡满贵,听胡管家说,以前在京里学徒的时候,刚开始一年都不能回家的,后来出了师,成了正式的伙计,一年才有两回假,一次是麦收的时候,一次是过秋,年上是不放假的。想来伙计都是乡下庄户人家的孩子,对于庄户人家来说,过年远比不上过大秋要紧。
外头冷,三人也不买什么东西,略逛了逛便进了戏园子。
青翎还是头一回正经儿进戏园子看戏呢,据爷爷说,自己小时候,爷爷抱着自己去县城的戏园子看过戏,大概年纪太小,青翎并不记得,上回大哥跟表哥过来,自己也只是从门口经过,如今进来才知道大哥表哥为什么喜欢往戏园子跑,跟胡家搭台子唱大戏不一样,也不像陆家那样讲究什么规矩,却分外热闹。
前头几张八仙桌上,摆着盖碗,干果等,后头是几溜的条凳,二楼还有包厢,有钱的都坐在前头或者包厢里,没什么银子还惦记着穷乐呵的,就只能在后头的条登上坐了。
戏园子的老板极有眼色,且认得表哥,可见表哥不定来了多少回了,一见她们忙迎了上来:“哎呦这不是翟家少爷吗,这几日不见您过来了,不是怕莽撞,小的就派伙计给您下帖子去了,这封箱戏可是最好看的,都是大角儿,过错了就得再等一年了。”
说着目光不着痕迹的打量青翎跟陆敬澜,尤其在陆敬澜身上转了转。
翟子生丢了块银子给他:“给我们找个二楼的包厢,要近些的,别弄得老远,什么都瞧不见,就没意思了。”
老板:“好咧,正巧有一位爷订了位子,赶上家里有事儿来不了,您几位楼上请。”
三人上了二楼刚坐定,伙计跑进来在老板耳朵边儿上嘀咕了几句,老板脸色一变:“哎呦喂,这位魔王怎么来了,几位少爷先坐着,小的先去迎客。”鬼撵似的跑了下去。
翟子盛好奇往下望了望,不禁道:“也不知什么孽缘,怎么又遇上这小子了。”
陆敬澜往下瞧了一眼,叫人把轻纱软帘放了下来。
子盛道:“安乐王旁边那两个是谁?瞧着气势不凡。”
青翎也有些好奇,熊孩子每次不都是独来独往的吗,今儿怎么还结伴了?
往下瞧了瞧,那两个人虽穿的刻意低调,可就身上披的那两件油光水滑的大毛斗篷,跟那种久居高位的气势也能猜出是什么人。
青翎猜测这两人必是熊孩子的兄长,也就是另外两位皇子,只是为什么走在熊孩子后头,瞧着仿佛矮一头似的。
刚想到此,就听陆敬澜道:“以这两人的年纪看,应该是裕郡王跟康郡王。”
郡王?青翎暗暗点头,怪不得比熊孩子矮一头呢,封号级别不一样,估摸不是皇后所出,即便排行在前,年纪也大,依然要低熊孩子一头,这还是现在,将来差别更大,嫡庶之分就像两个阶级,不可逾越。
青翎完全可以想象这两人心里的不平,即便表面上瞧着对熊孩子恭敬有加,心里头不定怎么恨呢,同是一个爹生养的,凭什么就差这么多,从两人偶尔落在熊孩子身上的目光,就能瞧出来,心里有多不平。
老板一瞧见安乐王,肝儿都颤儿,这位可是个魔星,若是哪不痛快了,立马就会砸了自己的戏园子,这大过年的,不是寻晦气吗,可这位登门了,也不能往外赶不是,毕竟自己这条老命还是挺要紧的:“王爷您来了,您二楼。”
不想熊孩子却不上楼,一屁股坐在最前头的八仙桌旁边,敲了敲桌子:“把戏牌拿过来,小爷要点戏。”
老板汗都下来了:“那个,小王爷今儿是大年二十八,照规矩是唱封箱戏的日子,这封箱戏可比什么戏都热闹,要不您先瞧瞧。”
熊孩子:“怎么个热闹法儿。”
老板一听有戏忙道:“这封箱戏都是角儿们的拿手绝活不说,还有反串。”
熊孩子:“什么叫反串?”
旁边的男子摸了摸自己的扳指:“反串都不知道,反串就是瞎唱,以前唱小生的唱小旦,以前唱小旦的改唱小生,的确有意思。”
熊孩子:“既然五哥说有意思就唱吧,别唱那些软趴趴听的人浑身难受的,唱孙猴子的戏,正适合过年。”
老板眼都直了,猴戏是热闹,可这封箱戏也没说唱猴戏的啊。
正想说什么,熊孩子又说了:“哦,得有反串,那就唱孙猴子三打白骨精好了。”
青翎险些没笑出来,这小子简直就是个搅合头,老板还想说什么,可见安乐王眼一瞪,那架势仿佛自己再说就要砸场子,忙灰溜溜的走了,交代后头先唱孙猴子三打白骨精。
好在这位没什么耐性,看了一会儿,便说没意思,扭头跑了。老板这才上台拱手赔不是,接着唱封箱戏。
这么一闹,三人也没看戏的兴致了,看了两出便走了,上了车,子盛叹道:“当今皇后娘娘,统共只出了二子,前头那位未出满月就夭折了,这么多年才又得子,却是这么一位混不吝的主儿,若将来这位继承了大位,天下还不乱套了啊。”
陆敬澜:“我倒是觉得安乐王虽任性胡为,却并非不辨是非。”
子盛翻了白眼:“算了吧,他算什么明辨是非啊,一言不合就要砸要打的,简直胡来吗,不过,到底是皇家的事儿,还是别议论了,省的隔墙有耳,惹来祸事临门。”
青翎倒是觉得陆敬澜的话颇有几分道理,熊孩子心眼并不坏,看似不讲理,心里却有自己的标准,而他的标准倒也厚道,当皇上的,尤其如今太平盛世的守成之君,又不用开疆拓土,只要能知人善任就可以了。
更何况熊孩子相当聪明,这个从他能解开鲁班锁就能看出来,自己是多年练习的结果,熊孩子却完全是自己研究的。
青翎衷心希望这个王朝安稳,虽说看上去皇位更替仿佛跟自己没有干系,实际却息息相关,若是上来一个只知道横征暴敛的昏君,底下民不聊生,自己一家怎么会有安生祥和的日子。
从熊孩子的性格来看,即便不是明君也绝对成不了昏君,至于他那两个哥哥就难说了,有道是眼邪心不正,那两个人的目光可并不像什么正人君子,却这些并不是自己能左右的,只能从心里祈祷,别弄个暴君上位。
青翎这会儿万万没想到,半个月后自己又遇上了熊孩子,而且还是非常糟糕的处境,也不知是什么缘分。
青翎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而算计自己的人除了张家姊妹不做她人想,到底大意了,忘了女人的嫉妒心有多可怕,疯狂起来丝毫不顾后果。
陆敬澜就是个祸水,估摸姊妹俩早就设计好了,只是两个十五六的女孩儿,怎会有如此深沉的心计,车里一共有七个女孩儿,唯一的男孩就是熊孩子。
本来青翎还有些慌,可看清了熊孩子的时候,倒放心了,自己跟车里所有的女孩加在一起也抵不上熊孩子一根手指,所以自己不会有事,有事的是绑她们的人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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