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心忙着雕刻模板,直接关起门来做自己的事儿,但是外头简直是翻了天。
颜轻轻一家子还被里长以及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各族族长请了过去,言语之中皆是教训,他们言辞激烈,很是生气,颜轻轻的忍耐也几乎到了极致。
尤其是这么多长辈里头,还有她的亲爷爷在。
然而他爷爷目色冷淡,一句话都没说。
看着她被羞辱,却依旧像个外人。
“你们既然容不得我们母子几人,那……那我们走就是了,里长爷爷,我家的房子、土地,我都要卖掉,您给我们个路引,从今以后,我们绝不再碍大家伙的眼!”颜轻轻最终说道。
里长倒吸一口气:“你要走!?”
他是真的无奈了。
顾家当家的户主成了通缉犯,影响村中名声,也让村民们心中不踏实,作为村中做主的人,大家伙还不能训斥几句了?更何况这顾家几个小子那都是顾晋庭一把带大的,早先也闹过不少事儿,如今就该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的敲打一番,好让这几个孩子学乖些!
真以为他们就这么想侮辱顾家吗?
现在不敲打,要等着将来上潭村再多几个罪犯?
可这丫头倒好,不好好道歉、不想着往后教育好孩子,竟要搬走?
瞧这样子,竟还觉得他们仗势欺人了?!
“是,我们要搬,自打我嫁入顾家,你们谁瞧见我不是满口的讽刺?这些我都忍了,可如今庭哥哥……他也是被逼才对夙心动手的,你们却只怪他犯了罪,不管我们娘几个的死活,满嘴恶言不就是想逼着咱们去死吗?!我们还留在这里,早晚没了命!”颜轻轻怒气冲冲的说道。
里长真的惊了。
这一刻,越发理解了颜家老爷子,怪不得他会将颜轻轻除族。
就这心性,留着绝对是个祸害!
这么一想,里长也不废话了:“好,既然你要走,村中也不留了,你家那房子,土地,一时也卖不出去,便由村中先行买下,只是你该知道,急于出手的东西,想要原价卖出,那绝不可能。”
“一百八十两银子,都给你们。”颜轻轻干脆的说道。
只那些旱地和山地,就已经值二百两了。
如今还加了个房子,却只能得这些银钱,但这些庭哥哥提前与她交代好的,她会乖乖听话。
里长很生气的看着她,没反驳:“可以,今日老夫什么事情不做也要将契办好了,三日之内你们便搬走,往后若再敢踏足上潭村一步,大棍子打出去!”
她有骨气?好,就看着骨气能撑多久!
满村上下,谁家有人犯了错不得受惩罚?原本村老们还说要子代父过让那几个小子跪村祠、挨板子的,他心软,觉得颜轻轻几个年纪都小,告诫几句便罢了,没想到人家不领情!
“走就走。”颜轻轻红着眼,又怒气冲冲的看着颜老爷子,“爷爷,你就没什么话要和孙女说吗?!”
颜老爷子从前是老当益壮,如今身子骨早就毁了多半。
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年。
听了颜轻轻的话,他只开口道:“我没福气能有你这样的孙女,你早就不是我颜家的人,不要乱叫,但你既然想听我几句话,那我也不介意提点你几句,你、本就有医术,望你从今以后莫要依赖那些方子,做一名货真价实的大夫,莫要……害人、害己!”
“好一个害人害己!”颜轻轻抹了一把泪。
“这天底下最亲近的血缘也不过如此!孙女自小受您教导,只是拿了您一件东西,您便将我赶出家门了,说到底,您还是觉得我不是个男儿身,故而不配吧?如今庭哥哥大祸临头,你是怕孙女拖家带口连累您,所以也恨不得断得干干净净?孙女从没想过,原来我自己的家人,也是如此的虚伪!”颜轻轻此时想不明白的东西太多了。
颜老爷子胸口一堵,只觉得一口腥甜冲了上去。
死死压下、咽了下去,瞪着她。
颜轻轻挺直着脊梁起身,冷视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夙心害二宝他们的前程,你们不闻不问,我庭哥哥报复回去便是罪无可恕!说到底,你们都是些见风使舵的小人!觉得她有个高深莫测的师父,便将她捧得高高的!可是天理循环,早晚有一日,她会有报应的!”
将来,她一定不会放过夙心!
今日的耻辱,庭哥哥的委屈,她都会记住,全部都还回去!
她所期待的亲人,以后也都没有了!将来便是爹娘和爷爷求着她,她也不会再认!
颜轻轻甩着脸色而去。
她走后,堂中还是静静的。
“噗——”的一声,颜家老爷子吐了口血,直直的倒了下去。
一手捧大的孩子,他怎么可能真的做到漠不关心?
断了亲缘是为了保护颜氏其他人!
今日叫她过来受训之前,他早已出面和里长说了几句好话,免了她和顾家那几个孩子被当众责难、受跪罚板责之苦!
现在只让她面对几个村中长辈,好好保证往后引导孩子……这已经将对她的惩罚降到最低了……
他没指望她回报,也没指望她懂。
然而亲孙女那些话,简直是如万箭戳心。
颜家老爷子被抬了回去。
颜家父母哭得厉害,颜母直接晕了过去,大夫过来把脉一瞧,怀疑颜母已有身孕,只是脉实在不明显,不敢妄下结论。
老爷子多次濒死,如今再次受刺激,根本承受不过去,只能汤药续命,可也不知道还能承受几日。
颜家这老爷子一生没干过坏事儿,他病危的消息传出去,这几日,满村的人,挨个都去瞧了,个个都一脸惋惜,唯独颜轻轻,得了路引,直带着顾家人离开。
便是夙心得了信,也忍不住觉得这老人可怜,也拎了些东西,过去瞧瞧。
她去得晚,到的时候,颜家老爷子已经是回光返照。
那颤巍巍的手捏着颜母的手腕,只是手都在抖,脑子也不是特别清醒,感知已经大不如前,根本试不出来。
颜父跪在床前,有生以来,已经是第二次恨自己年少时不好好学医。
“老爷子,您知道我救过您的,也算是有几分真本事,所以我绝不会骗您。颜大嫂子肤色与从前有些不同,隐有几分青白肝涌之气,乃是怀子之相……”夙心见老爷子死死不甘心的样子,开口说道。
老爷子是个心胸开阔之人,若真偏执于香火,早就逼着儿子再娶了。
他如今的在意,应当是悔恨那一身医术交给了颜轻轻,以至于,真的后继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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